和許易相處得久了,許易的正常心思,已經很少能瞞過荒魅了。
當然了,許易若是要動歪心眼,荒魅自認誠實善良的自己,還是躲不過這無知之徒的坑害。
許易冷哼一聲,罵道,“少出餿主意,走一步算一步吧。”
墨青色的城墻高聳入云,隔著近十里,巨大的城池,便映入眼簾。
一個青衣中年臉上掛著謙恭的微笑,向立在飛行龍舟舟首的許易分說道,“尊上,這個就是我東洲最大的城池,長安城呢,據我所知,論規模,也是整個四大洲最大的城池。城中衣冠累累,文風蔚然。據我所知,尊上也是文采風流,曾在北洲所在的佳句名作,已然傳到我東洲來,為當世青俊擊節贊賞。外吏也好生仰慕…”
說話的青衣中年乃是東洲的禮部的一位伴館使。
東洲號稱神州沃土,皇道大盛,人間帝王威嚴不減,修煉界儒佛并昌。
頂級勢力有佛教的白馬寺,儒宗的青麓書院,此二者便類似西洲的祖廷和教宗,只是二者并不似祖廷和教宗那般處處對立,一個安然撫平世道人心,一個維護皇道正統,合作多過對立。
除白馬寺和青麓書院外,東洲同樣有類似碧游學宮的存在,喚作小乘山。
如此算來,六大勢力,分別盤踞兩洲。
為了彼此之間方便往來,每洲的三大勢力,都在對方處,設立了常駐單位。
此番,許易作為祖廷新晉假主,算得上到訪的最尊貴客人,他這邊才率領隊伍,進入東洲世界,當東洲皇庭便派出伴館使,遠赴千萬里之外來迎接。
一路上,這位伴館使介紹東土風貌,別有生趣,令許易一路上胸懷大暢。
進入長安城上空,許易吩咐此番祖廷出行的二號人物曾長老帶隊入住安使館,自己自龍舟降下,在長安城中游歷起來。
此地果然是文教昌盛之地,每走過一條街市,朗朗書聲不絕于耳,城中居民多溫潤守禮,幾乎每隔數百步,便有書院,或佛寺。
由此可見,佛儒兩派真正下沉到了最底層,如此聚集起的力量,必定廣大,難怪世有傳言“西不如東”。
就在許易游歷長安城之際,一只靜謐鳥悄無聲息地漂浮在他頭頂千丈處的上空,緊緊跟隨他。
靜謐鳥幾乎看不到形體,除非靠得極近,用心觀察,才能勉強看到每過片刻,空氣中便有一段微小的氣波流轉。
“啟稟上師,我用天秤盤測量過,此人只熔了一枚火系種子,實在想不通此人修為如此低微,是怎么混到這一步的。”
幽暗的佛室內,玄莊盤膝而坐,寶相莊嚴的俊臉上,透著一股強烈的禁欲系美感,一人拜倒在他身前,稟告著。
仔細看去,那人一襲青衣,年約四旬,正是先前接引許易的那位伴館使。
玄莊俊眉微斂,道,“去通知曹上師,可以開始行動了。”
青衣中年又拜了一拜,這才告退。
青衣中年才去,藏青色的帷幕后轉出一個中年和尚來,在玄莊對面坐下,溫聲道,“師弟,今時不同往日,此人氣候已成,身份尊貴,一個處理不妥,我們將極為被動,畢竟那幫儒生是不愿多事的。”
玄莊道,“師兄可知我為何那回從西洲回來,便入了伽藍祖林?”
中年和尚道,“師弟發大宏源入伽藍祖林,受萬佛之光洗禮,歷常人難忍之劫,短短時日內,已熔三顆種子,此等大智大勇,白馬寺無不欽服。”
玄莊吟一聲佛號,“師兄謬贊了,玄莊自知非勇毅之人,當初冒死入伽藍祖林,全然是因為許易此子。昔年師尊派我領銜入西洲辦一樁緊要之事,全因此子攪合,終于功虧一簣。師尊寬宏,從不曾怪罪于我,還撫慰有加。”
“但玄莊心中實愧,遂入伽藍祖林,受萬佛之光洗禮,才成今日。今日此子既來,來天賜良機,玄莊不能放過。何況,我看得出來,因為許易加入而被攪合的那件事,對師尊極為重要。玄莊此生受師尊大恩,無以為報,又何惜此身。”
中年和尚頓時肅然,“若事關玄奘圣師,此事非同小可,怎樣重視也不為過,既是如此,師弟放心施為,白馬寺上下必定全力支持。”
玄莊擺擺手,微笑道,“區區許易,雖有狡計,也算得上一方豪杰,卻還不值得我白馬寺如此鄭重其事,一個玄莊足以。”
中年和尚點頭道,“師弟之才,我素知之,只是此事既然關乎玄奘圣師,我不可不問。便是首座知曉,也當來問一問師弟的。畢竟玄奘圣師一身系我白馬寺萬載榮光,號為天下最接近地仙之人,這等存在,師兄不能不慎之又慎。”
話說到這個份上,玄莊已婉拒不得,只好道出因果。
中年和尚詫道,“慧能師叔同意了?那等至寶,我白馬寺也只得到一縷啊。”
玄莊含笑道,“和師尊的大業比起來,那寶貝也算不得什么了。”
中年和尚點點頭,“是這個道理,但還是要求完全,你的策略不錯,但實行起來,難度不小,教宗和碧游學宮那邊未必會配合。”
玄莊道,“我請動了小乘山的劉景天。”
中年和尚捻須微笑,“劉景天交游廣闊,若是請動了他,此事便成了八成,后面兩成便看發揮了,關鍵此人身份尊貴,而且傳聞極為好斗。”
玄莊笑道,“他身份不高,我還不會設此局,他好斗?那等局面,軟的硬的,我叫他都玩不轉。”
許易在城中游了兩日,意興不減,屠蘇河上的畫舫,各類詩文活動,令他流連忘返。
這日傍晚,他正在一艘畫舫上,閑觀一眾士子斗詩作文,賭斗花魁,興致正是大好,忽然如意珠有了動靜兒,催開禁制,卻是曾長老傳來消息,“假主大人容稟,白馬寺玄莊上師攜眾前來拜會,說假主大人是他的故人,特來探視,以敘舊情。”
“知道了,我馬上回來,好好招待,不得怠慢。”
許易回一句話,閉了如意珠,目光望向遠方,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喃喃道,“這又是何苦?”隨即,騰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