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眾人見許易取出如此兩枚神丹,來救一個死人,那種暴殄天物的遺憾,幾要激得眾人發瘋。
就在這時,終于有幾人忍不住,沖出身來,一位高冠老者粗聲喊道,“殺了此賊,共取神…”
話音未落,漫天通紅罡氣,如暴雨灑落,瞬間沖出身的幾人,被凜冽的罡煞之氣,切成了碎肉。
許易掰開夏子陌雙唇,催動掌力,裹著藥力強行送入腹中。
他雖痛極,卻并未失卻神智,送入元體丹、漏丹,正是病急亂投醫。
此刻,他滿心滿眼只有夏子陌,事實上,他也知曉夏子陌多半是要死了,畢竟傷了心臟,萬難挽回。
可這元體丹,傳說中神效無比,到底是怎樣的神效,他也不知。
正是這未知,讓他生出了或許可以一搏的奢望。
或者說,這種奢望,包裹著的正是他濃濃贖罪的心態,似乎也唯有送出這至珍至貴之物,才能沖消他心頭巨大悔恨之萬一。
至于漏丹,正是補充生命源力的神丹,一顆足能另瀕死之人恢復全部生命源力。
不管有效無效,兩顆珍貴的丹藥,在眾人驚駭欲絕近乎狂恨的目光中,被他投進了夏子陌口中。
珍貴的丹藥入口,夏子陌的面色始終沒有變化,許易一顆本就冰冷至極的心腸,漸漸死寂,揮手收了滿地藥盒,無助地仰望蒼穹,慘白的陽光也照不透他慘白的心房 雖然相知相許,卻因遠隔,總在相思。
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
如今已成永隔,思念如潮水襲來,腦海中,夏子陌的一顰一笑,如秋月行江,紛至杳來。
他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似乎又回到了荒山古墓之中,和這可惡女賊斗智斗巧,轉而,又回到了成國公府,和這久違故人并肩攜手。
景象再轉,蒼龍山巔,眾強之前,血染青天,巨瀑洞,剎那萬年。
畫面在腦海中不可抑制地,轉到了此間,轉到了先前,轉到了夏子陌哼唱的悲涼歌聲中。
忽的,一股清涼雀躍的感覺,將他從無盡悲傷中拉扯回來。
他趕忙透過靈臺,內視靈臺深處的陰魂小人兒,并未窺探到什么詭異的變化,陰魂小人兒盤膝坐在靈臺之中,眉目難掩悲戚,料來和自己如今的面色差相仿佛。
他方要將感知退出,陡然覺出不對,自打他隱隱要參悟出致哀之境時,靈臺深處的小人兒影響,雖也分明,總歸多了一層說不清的朦朧。
到得后來,于龍首峰參悟七煞魂碑仙人演武,他意識進入生滅境,感受強烈的哀傷,那層朦朧好似薄鏡,生出一道裂痕。
而今,這道明顯的裂痕不見了,或者說那曾朦朧的薄境消失了。
許易大驚之下,將感知全面外探,一股說不出清、道不明的感覺浮上心頭。
他似乎能感覺到這偏虛無中多了些什么,百草含悲,百花生淚,感知到處,似乎這地上冰涼的石板,也蘊含著千古的悲戚。
說不清,意已明。
許易知曉苦苦追尋許久的哀之意境,隨著夏子陌的香消玉殞,終于殘破了。
濃郁的悲傷,好似鮮活而密集的螞蟻大軍,爬滿了他整個心房,叫他生不出丁點的歡喜。
卻說,就在許易緊緊抱住夏子陌尸身,感受那世間至哀之際。
遠隔無數星空的另一片蒼穹下,雪山皚皚,綿延千里萬里,這冰雕玉琢的冰雪世界最高峰,矗立著一座巍峨如天的巨大純白宮室。
宮室之中,一位宮裝女郎正盤膝坐在一張晶瑩如玉的蒲團造型的玉塊上,艷麗無匹的絕世容顏,看不出年紀,平靜冰冷的如插天峰頂那終年不化的萬年玄冰。
忽的,門外傳來通稟聲,“啟稟星主,群星大陣行將布就,星空隧道就要打開,還請星主示下。”
話音未落,一只銀色毛皮尺于長短的俊美雪狐,踏著優雅步伐行了進來,儀態萬千,好似這冰雪世界走出來的精靈。
無須說,這宮裝女郎,正是夏子陌生母,這方世界無邊雪域最大勢力岐天殿主人,化形期大妖夏星光。
前番,因金匣中的雕翎炸開,夏星光猜到夏子陌出了變故,便號令無邊雪域眾妖,聚合眾妖之力,強行開啟星空隧道,妄圖以今天,于大千世界中搜羅夏子陌的消息。
豈料,偏偏碰上暴兕強行破界,兩股時空之力一沖,星空隧道崩碎,叫夏星光功虧一簣。
心憂愛女,夏星光根本等不及,開啟寶庫重賞萬妖,再度壓榨重妖之力,希圖再度開啟星空隧道。
“速速準備,今夜子丑相交,便再度開啟。還有一事,眾妖可還有余力。”
前番開啟星空隧道,消耗的妖力已然極大,雖有夏星光提供的諸多丹藥、寶藥維持,重妖雖辛苦,卻能勉勵支撐。
那銀狐道,“星主就是太過仁慈,驅使這群野畜,根本就不用星主如此破費,難道這群野畜還敢違抗星主圣諭不成…”
銀狐正是常伴夏星光身側的那位青衣小婢,因著身份特殊,在夏星光處說話,極是隨意。
此刻,她正待長篇大論,忽的窺見夏星光陡然捧住胸口,彎下腰去,轉瞬,噴出一口精血。
強大的精選散發著豐沛的靈力,轉瞬,整個屋子都彌漫著濃郁的靈氣。
銀狐驚呆了,自她開化已來,便陪伴在星主身側,從來之見凡是和星主對敵之妖,無不被星主舉手投足間,滅為灰燼,何曾見星主束手,更不曾見得星主傷到一絲毫毛,而今遭,星主竟噴出精血來。
她正待疾呼宮衛,眼前一花,夏星光已原地消失,再下一瞬,已現身在千丈之外。
許易抱著毫無聲息的夏子陌,靜靜坐著,場面詭異到了極點,無人敢動作,亦無人敢出聲,似乎要陪伴許易這般坐下去,直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