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八兩始終站立在側,安靜地注視著許易,心中默默卻默默記著數。
上千下的張弓,幾乎將他震撼到麻木。
更了不得的是,許易的進步飛快,最后一百箭,幾乎箭箭命中紅心。
的確,射箭是件技術活,但不是件高難度的事,前提是你要有巨大的力氣,精準的眼力,剩下的便是技術上的調整。
顯然許易擁有力氣和眼力,這兩樣先決條件,再遭遇趙八兩這位名師,進步自然神速。
夕陽跳進西山坳的時候,許易停止了張工,服了一顆補氣丹,盤膝在地上坐了片刻,站起身道,“趙兄,不知易某如今的水準,在射術之中,能算第幾品!”
“第二品!百步穿楊,算得上神射了。”
趙八兩輕拍手道。
“終究只能射靜,不能射動,如此射術,鍛體巔峰之境,稍微肯下些功夫的,便能達到,著實算不得什么。”
許易極有自知之明,他不認為這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理解了技巧,有氣力和目力為輔助,要做到此點,算不得難。
趙八兩很佩服許易的冷靜,說道,“易兄之謙遜,令人尊重,的確,易兄如今只能射靜,未能射動,若是射動,亦能有此水準,則就到了一品的地步,至于傳說中的例不虛發,那更是超品的境界,天下武者雖多,到此境界,趙某還不曾見過。”
“射動之術,趙兄可有教我?”
的確,敵人不可能靜立不動,只會射靜,不會射動,算不得高明。
趙八兩道,“趙某的確有些心得,只是易兄已射擊這許久,只怕已疲,不如改日在試。”
許易道。“無妨,實不相瞞,對這射術,易某起了大興趣,趙兄若是有暇,不如再此地,陪許某一夜。”
“難怪此人在鍛體境成就如此武力。癡迷武道至此,也難怪成功啊!”
趙八兩暗暗贊嘆。笑道,“這有何難,趙某巴不得和易兄好生親近親近呢。”說罷,便吩咐左近的幾位下屬,前去采買酒肉,擺明了做好夜戰的準備。
交代完,很快轉上正題,“易兄,不瞞你說。射術之要旨,適才該講的趙某都講了,大略技巧,無非如此,后期要想進階至一品,乃至超品,恐怕只有千百次的反復練習了。只要練得手熟,出了感覺,射術自成。當然,天分,才情,以及感覺。同樣十分重要,若天分高,才情足,高覺精準,當能大大有效的降低重復的次數。”
“天分、才情,感覺!”
許易暗暗咀嚼著這三個詞匯,自負天分。才情,自己還算還低,至于感覺為何物,卻想不明白,當下問出聲來。
趙八兩道,“易兄,這你可把我難住了,這所謂感覺,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我曾觸摸過這種境界,但未能達到,也就是說,當你射術到達一定層次后,你甚至可以閉上眼睛,光靠感覺就能做到百發百中,若真如此,那就真到登堂入室了。”
“閉上眼睛?”
許易暗暗咀嚼此言,不自禁將雙目閉上,感知力如潮水一般,朝外漫去,張工搭建,嗖的一聲,箭去如流星,穩穩釘在標靶正中。
許易猶不睜眼,連續發劍,嗖嗖嗖,一連二十余箭,標靶被插出個渾圓的箭簇。
趙八兩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聲來,眼前的一幕,實在太過驚悚。
閉目而射,正是趙八兩苦苦追尋的境界,當年,他不得已放棄探索射術,正是因為卡在這道關卡,遲遲不得突破。
他萬沒想到,天下真有生而知之者,初次試射,就有如此水準。
眼前的易兄,幾乎將盲射展現到了極致,不僅箭箭中靶,其感觸更是細膩到了極致,能在標靶上射出渾圓,而絲毫不亂,如此精準的感觸,幾乎比目視更來得敏銳,簡直在挑戰趙八兩的想象力。
許易沒想到所謂的感覺,就是感知力,精準的感知力,給他帶來了強大的掌控力,感知外放剎那,一草一木,一花一樹皆映在心間,那種感覺不似射箭,而似將自己親手拿了箭矢,行到標靶邊,直接將箭矢插在靶上。
這不是射箭,這是插箭。
說來,還是許易沒完全意識到強大靈魂,帶來精妙感知,贈與了他怎樣的好處。
普通人,諸如趙八兩,苦苦追尋了數年的感覺,實則就是感知力。
而感知力的根源,恰恰是靈魂力,趙八兩苦于境界不得突破,靈魂力有限,再是煞費苦心,又怎能尋到他苦苦追尋的感覺。
反觀許易,靈魂強度因為跨越時空,而大大增加,感知力仿佛天賜,又隨著偶然間入了“斗者定”,感知力再度增強,到達如今“不見不聞,知微知彰”的地步。
用感知來操演射術,自是輕易就達到了趙八兩難以達到的高度。
“易兄真乃神人啊,今日趙某才信了,世上果有天授之才!”
趙八兩由衷地贊嘆道。
“趙兄過獎,不過自幼訓練過靈魂力!”
許易謙虛一句,指著西邊抬了幾個大框而來英雄會兄弟道,“晚飯來了,吃罷飯,咱們再練。”
熱騰騰的湯汁鮮美的肉包,酥紅的脆皮雞,嫩黃的燒鵝,流油的蒸肉,外加兩大壇西鳳清酒。
許易和趙八兩席地而坐,皆不客氣,各自往口中猛塞,時不時地碰一下酒壇,瀉進滿口甘冽來。
“易兄緣何帶著面罩,想來前次趙某所見,非是真容吧。”
趙八兩見許易吃飯都帶著斗笠,問出了憋在心底許久的問題。
許易也不瞞他,“趙兄也知古墓之外,易某得罪的是誰,漫說中州姜家,只怕城中的四大世家也都對易某存著機心了,易某不得不小心,還請趙兄見諒。”
趙八兩擺擺手,“此處人多眼雜,易兄小心一些,乃是正理,今后易兄若是有召,只需在紙上落個‘易’字,著人送到這光武閣,趙某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那易某就不和趙兄客氣了,來,干!”
說著,許易拎起酒壇和趙八兩一碰,抱著酒壇,一口氣真就喝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