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著?不認識某了?欠某的錢什么時候還啊?”那錦袍青年陰笑著逼上來。
“鄭郎君說哪里的話,某怎能不認得您呢,鄭郎君這里要往何處去快活啊?”楊釗趕忙陪著笑說道。
別看他是新都縣尉,在這錦袍青年面前卻不敢擺官威。人家不但是他最大的債主,而且還是秦州刺史家的二郎君,與益州刺史又是世交,他這九品的新都尉在人家面前,要敢耍橫,那是打你沒商量。
錦袍青年姓鄭,名國雄。他嘿嘿一笑道:“楊少府今天春風滿面,想必是有錢了,某那兩百貫錢該還了吧?”
“鄭郎君….”
“給某搜他的身!”鄭國雄一聲令下,跟隨著他的七八個大漢頓時沖上來,竟當街將楊釗剛到手的柜坊兌票給搜了去。
“鄭郎君,鄭郎君,你聽某說,這錢….”
“這什么呀,這才是一半,余下的呢?姓楊的?”
“鄭郎君,余下的您再寬限幾日,某一定…”
“定個屁!你說一定多少回了?楊釗,某警告你,可別給臉不要臉,說好上元節還某的錢,結果拖到花朝節,花朝節再找你,你說到清明節,他娘的,是不是要拖到你墳頭長草去啊?某告訴你,今日你若不能把余下的錢拿出來,老子可不管你是什么狗屁縣尉,照樣揍死你!”
街上的百姓都看著呢,楊釗暗暗叫苦,偏偏眼前這鄭國雄他還真得罪不起,“鄭郎君,你聽某說,這次某真的有辦法,保證能在十日之內還清你錢。”
“這話某聽得太多了,廢話少說,拿錢出來!”
“現在某真的沒有…..”
“打!”
“且慢!”這時一輛豪華的馬車剛好在旁邊停下來,車簾揭開,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一邊下車,一邊笑道,“鄭郎君,鄙人鮮于仲通有禮了。”
鄭國雄和楊釗聽了鮮于仲通這個名字,都不禁為之一怔,此人可是劍南道有名的大富豪,家財無數,富可敵國。整個劍南道的人,可以不知道劍南節度使是誰,但不知道鮮于仲通這個名字的還真不多。
鄭國雄望著他問道:“鮮于仲通,你待如何?”
鮮于仲通很客氣地答道:“鄭郎君,楊少府畢竟是朝廷命官,鄭郎君如此在街上苦苦相逼,終歸有些不妥,還望鄭郎君能看在某的面子上,寬限楊少府幾日,如何?”
“不行!某寬限這廝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說好的還錢日期,次次不作數,此番不管誰來說情,不還錢,就是不行!”
“這樣吧,楊少府欠鄭郎君多少錢,鄙人來幫楊少府還,鄭郎君看這樣可行?”
“行啊,連本帶利,他還欠我一百四十八貫,你要替他還是吧,拿錢來!”
鮮于仲通微微一笑,向鄭國雄一揖,然后回頭對車邊的隨從打個手勢,他的隨從立即取來一張柜坊的兌貼。
“鄭郎君,這是鄙人柜坊上的兌貼,鄭郎君只要拿著兌貼到柜上,隨時可以兌出一百五十貫錢來,多出的兩貫,就當是鄙人請鄭郎君吃茶了。”
鄭國雄接過兌貼看了看,滿意地點頭說道:“這還差不多,走!”
整個過程楊釗沒有說一句話,但他明白一個道理,天上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地掉餡餅,自己并不認識這個鮮于仲通,他主動跑出來幫自己還錢,絕不會是因為自己長得好看。
等鄭國雄離開,鮮于仲通才回過身來,抱圓一揖,謙恭有禮地說道:“楊少府請了,鄙人嘗聞楊少府在軍中之時,表現優異,可惜上官忌賢妒能,只能屈就這新都尉一職。鄙人早想結識楊少府這樣的賢才,只是一直無緣得見,今日實乃三生有幸,鄙人想請楊少府吃杯酒,如蒙不棄,還請楊少府移步玉仙樓,如何?”
楊釗也正想看看這位劍南道首富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自然不會拒絕。
“鮮于先生客氣了,那本官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李昂剛剛送走崔寅,便聽到有人來敲門。
隨即伍軒進來稟報道:“老板,有人前來求職。”
“哦?什么人?”
“是位奇人。”伍軒的神色有些怪異。
李昂沒太注意,隨口說道:“把人領進來吧,本CEO親自來面試。”
“是,老板。”
不一會兒,伍軒領進來一個男人,李昂一看,不禁連吸了幾下鼻子,難怪伍軒說他是奇人啊,確實夠奇的。
那男子四十歲上下,模樣干瘦猥瑣,雙目鼓出如鼠,左嘴角一顆大痣長著兩根黑毛,下巴稀稀疏疏的長著些胡須,似乎因為營養不良,胡須發黃。身上一件長衫破破爛爛就像是套在一根竹竿上,臟兮兮的跟乞丐差不多。
他一見李昂,立即長身作揖道:“李郎君,在下姓李,名鐵嘴….”
“把嘴張開。”李昂當即打斷他道,“靠!你連門牙都只剩一顆,還敢說是鐵嘴?”
那李鐵嘴聽了,一面尷尬,他的門牙本來是完好的,但是前些天餓得慌,忍不住偷了只雞來祭五臟廟,結果雞剛烤熟,就被人家發現。雞沒吃到,倒被打斷了一根門牙,如今說話還漏著風呢。
李昂橫了伍軒一眼,那意思很明顯,以后別什么人都往家里領,把我這大唐無雙鹽業公司當什么了。
那李鐵嘴很善于察顏觀色,李昂掃向伍軒的眼神落在他眼里,立知不妙,連忙再拜道:“在下聽說李郎君正在招募人手,在下自幼熟讀詩書,諸子百家無不涉獵。更精通算術,計算各種繁雜數目無人能及,李郎君若是雇用在下,必不讓李郎君失望。”
喲,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雖然李昂覺得讓這廝留在身邊,自己看多了可能會做噩夢,但他還是揚聲說道:“紅杏,把本郎君新買的詩經拿來。”
“是,郎君!”
李昂接過紅杏遞上來的《詩經》順手一翻…….呃,反了,應該是從左往右翻才對。
李鐵嘴看他別扭的翻書動作,強忍著沒笑出來。
李昂咳咳兩聲,擺出一副面試官的姿態說道:“現在,我念一句,你要立即答出下一句來,明白?”
“明…..明白。”李鐵嘴那對鼠目骨碌碌亂轉,似乎有點心虛。
“開始,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漢有游女,不可……這個…..不可…”
“哪個不可呀?不可就走吧,我這不養廢物。”
李嘴鐵大急,那滿是污垢的瘦臉竟能看出漲紅來,他一邊鞠躬,一邊從懷里掏出一個布包,“李郎君,您考算術,在下若是算不出來,立即一頭撞死在這兒。”
李昂本想讓伍軒趕人,一看他打開那塊布,卻立即改變了主意。
李鐵嘴那塊布里包的是一副算籌,他渾身上下臟兮兮的,但亮出來的算籌卻油光锃亮,纖塵不染,他把雙手在身上擦了又擦,才去碰那副算籌。仿佛那是給祖先的供品,他的態度是那樣的認真、甚至可以說是虔誠。
“好,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聽好了,八百四十七加九十一加三百二十九加七百四十八加一千零五十二,等于多少?”
李昂說完,正想翹起二郎腿,卻見李鐵嘴那雙干瘦的手就像在跳指尖操似的,飛快地撥弄著算籌,看得人眼花繚亂,李昂話剛說完,他就停手,然后自信地答道:“三千零六十七。”
“對嗎?”伍軒兩眼發直地望向李昂,他是徹底被李鐵嘴的那雙手震撼住了。
“望著我干嘛?我是老板,是你老板!”李昂有點氣急敗壞,伍軒問他,他也不知道對不對啊,你偏來問,這不是純心讓老板出糗嗎?
“拿刀給我!”李昂接著對伍軒怒喝一聲。
李鐵嘴大驚失色:“李郎君!小的….小的沒算錯啊,您這是…..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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