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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6章 重返隴右

  李昂走到渭州時,遇上了奉旨返京的哥舒翰一行。

  今時不同往日,收復黃河九曲之地的意義不下于奪取石堡,哥舒翰累積的功勞也已不下于李昂了。

  在這種情況下,再次見面,哥舒翰沒有趾高氣揚,相反,他比以前更平和了,就象一個人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后,自然而然形成的那種坦然,從容的心態。

  李昂身邊,只有李泌、伍軒等不到十個人。哥舒翰連同吐谷渾王子卡欽等一眾人多達近千,浩浩蕩蕩。

  雙方相遇在渭州城外,哥舒翰把李昂請進路邊的小酒肆里,一張破桌,兩只胡凳,三兩個小菜,一壺濁酒,對坐而飲。

  酒肆外戰馬嘯嘯,上千人馬在看著李昂和哥舒翰。

  李昂沒滿二十歲,哥舒翰已經四十多歲了,但兩人都是剛剛在隴右聲名雀起的傳奇人物,他們倆在酒肆里對飲,外頭的將士沒有一個敢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來。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李昂望著酒肆外的柳色,輕輕誦起了王維的詩句來。聲音中充滿了感慨。他就是喜歡這詩的意境,沒別的意思。所謂的感慨也只是感慨自己有一日竟能身臨此詩的意境之中。

  哥舒翰的心思不在這上面,他放下酒杯,問道;“你與王大使一同進京,為何只有你獨自返回隴右,王大使呢?”

  李昂望著自己酒杯內渾濁的酒色,這年頭的酒因為沒有蒸餾過,只是原漿濾出來的酒水,所有很渾濁。

  “王大使回不來了,天子下旨將王大使打入大牢,經三司會審,王大使被判死罪,罪名是違抗圣旨,擁兵自重,圖謀不軌。”

  “什么?王大使被判死罪?”哥舍翰顯然之前沒聽過之個消息,一瞬間幾乎打翻了酒壺。

  “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李昂高嘆了一聲,把杯里的濁酒一口飲盡后說道,“圣命難違,哥舒將軍,有些事情我們無能為力,只有讓它隨歷史的煙塵遠去。”

  “當初那放棄強攻石堡,以消滅吐蕃有生力量為主的策略還是你給王大使上的。你知道王大使是冤枉的,你為何不替王大使說句話?”哥舒翰按著酒壇子,目光如炬地盯著他責問道。

  李昂淡然笑道:“哥舒將軍連王大使下獄的事都還不知道,就斷定我沒有替王大使說話,這說明,我確實有不替他說話的理由。”

  “你!”

  “不過,我沒替王大使說話,到不是因為我胸襟狹窄,而是我知道,這次王大使死不了。”

  “你確定?”

  “我確定哥舒將軍會用自己的功勞,換王大使一命,我確定圣上會被哥舒將軍一片赤誠感動,從而免除王大使一死。我與哥舒將軍之間雖然有些芥蒂,但我相信哥舒將軍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哥舒將軍,喝完這杯酒,就趕緊回京吧,現在,只有你能救王大使了!”

  “告辭!”哥舒翰與李昂喝完最后一杯酒,將酒杯一拍在桌上,立即大步走出酒肆,上千兵馬在他的帶領下,加快行程向長安馳去。

  等哥舒翰的煙塵去遠,李昂望了望人去樓空的小酒肆,酒肆外的柳色尚好。他笑了笑,才帶著李泌等人再度啟程,前往隴右。

  過了渭州,秋風漸緊,北雁南飛,草色微黃,落葉紛紛。天變得更明凈高遠了,西北的大地變得更加粗獷雄渾。

  “李長史的心情似乎有些矛盾。”李泌催馬與李昂走了個并排,西北的風沙大,他把斗笠往下壓了壓,看上去像個遠行的俠客。

  李昂笑著說道:“根據你的推測,哥舒翰很有可能會接任隴右節度大使,我和他之間雖有些芥蒂,但非生死大敵,今日賣他一個順水人情,若真被你言中,來日哥舒翰真成了隴右節度大使,彼此也好相處。”

  “長史真認為哥舒翰能救得了王忠嗣?”

  “哥舒翰打上王忠嗣的烙印已經夠深的了,我沒有必要再多此一舉騙他往火坑里跳。”

  “這到是。”

  “泌,我急著離開長安,就是不想再攪在那潭渾水里,咱們好不容易清靜了,長安城里的人愛怎么斗都隨他去吧。咱們還是想想怎么坑吐蕃吧。坑敵人,總是理直氣壯一點,不是嗎?”

  李泌想了想說道:“吐蕃四大部族,孫波,吐谷渾,蘇毗,黨項,現在吐谷渾已經歸附我大唐,并助我大唐奪取了黃河九曲之地,加上之前的合川守捉,石堡戰役,吐蕃損兵折將,傷亡慘重,元氣大傷;

  這個時候,吐蕃內部各族,肯定是人心不穩,各有盤算,因此,我認為李長史除了積極爭取蘇毗部的支持外,還可以同時著手拉攏黨項;

  黨項族多游牧于青海湖一帶,現在我大唐天威凜冽,照我看來,有吐谷渾的先例,眼下黨項部也不難拉攏;

  一旦成功,加上蘇毗部,吐蕃四大部族四去其三,若再能利用這三個部族反攻吐蕃,則平定吐蕃并非不可能了。”

  黨項原是西羌種,先祖游牧于青海湖周圍的草原和青海湖以南,黃河、大通河、湟水源頭附近的山地。在這一片地區的邊緣地帶,就是位于吐蕃東北部,習慣上稱作安多的地方。

  黨項人尚武而勇猛。同氏族的人須互相幫助,當受到外族人傷害時,必須復仇,未復仇前,蓬首垢面赤足,禁食肉類,直到斬殺仇人,才能恢復常態。

  唐初崛興于西藏高原上的吐蕃國,日益向外擴張,北上并滅了吐谷渾,并侵襲威逼黨項羌。散居在青海境內的黨項部落部分南遷,唐移靜邊州都督府至慶州,轄下的25個黨項州。

  黨項族原住地為吐蕃占領,留下來的黨項居民為吐蕃貴族所役屬,吐蕃稱這些人為“弭藥“。

  時間過去了一百多年,黨項人在吐蕃的地位已有所提升,但仍沒有和吐蕃完全融合,加上黨項人游牧的青海湖一帶臨近隴右,在唐軍步步進逼,吐蕃節節敗退的情況下,黨項將首當其沖,在這種情況下,要拉攏黨項人可能性應該是最大的的時候。

  李昂對李泌說道:“泌,到了鄯州后,黨項部族這一塊,就交由你來籌劃,時機難得,現在正好趁熱打鐵,吐谷渾、蘇毗、黨項,若真能讓吐蕃四大部族四去其三,咱們有生之年便有可能平定吐蕃了。”

  “縱觀歷史上各游牧部族,多是興也勃然,敗也忽焉,吐蕃興盛一百多年,已屬難得,如今看來,吐蕃也到由盛轉衰的時候了。吐蕃,或許將注定要滅亡在李長史手上。”

  “事在人為,天下沒有注定的事。”

  李昂說完,一鞭抽在馬臀上,加快速度向西飛馳而去。

  從長安算起,一共走了十八天,李昂一行才到達鄯州,這已經是快的了。

  再次回到這座邊疆重鎮,李昂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行軍司馬崔乾佑帶著節度使衙門的屬官出迎,李晟、華秋、慕容和順等一幫一起戰斗過的兄弟一個不缺,人人喜逐顏開。

  李昂回來了,而且是以一個更強大的方式回來,在節度使不在的時候,李昂這個長史便是隴右最大的官員之一。

  《后漢書》百官志并劉昭注中在談在大將軍府幕僚官設置情況時,有這這樣的記載:竇憲作大將軍,置長史、司馬,員吏官屬,位次太傅。

  大唐的節度使幕僚官中,長史和行軍司馬的地位基本上也是并列的,有時候單設其一,有時候長史與司馬同設,同設時長史的話語權相對高那么一點點吧。

  更何況,李昂身有圣旨,還有傳言他是嫡皇孫,以此論來,行軍司馬崔乾佑級別雖然與李昂并列,但當應他為首。

  崔乾佑主動率領節度使府官吏出迎,也表明了他愿以李昂為首的意思。

  一見面,李昂便跳下馬來,拉著崔乾佑的手說道:“崔司馬是李昂昔日上司,今日盛情相迎,豈不教李昂心中有愧,崔司馬折煞李昂了啊!”

  崔乾佑連聲說道:“應該的,應該的,李長史屢建奇功,威懾吐蕃,名震大唐,理應得到大家的尊崇,大伙說是不是?”

  使衙的屬官紛紛應各道:“是啊,是啊,李長史戰功著著,理應受此禮遇。”

  “李長史一路鞍馬勞頓,快快請進城,我等已經為李長史準備好了宴席,為李長史洗塵。”

  “是啊,是啊,還請李長史賞光!”

  官場上都講究一個禮尚往來,這個李昂當然是懂的,這樣的接風洗塵宴自然要去,不然就是不給面子,以后的工作就不好開展了。

  “各位同僚的盛情,李昂卻之不恭,今日定要與各位同僚一醉方休。”

  “善!善域!”

  在喜悅的笑聲中,李昂被大家簇擁著進入鄯州城,這對李昂而言,是一個全新的開始,對整個隴右而言,或許也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說實話,李昂真想對吐蕃人高喊一聲:“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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