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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6章 天使駕到

  李昂殺隴右節度副使董延光,震驚了整個隴右。

  一個太子舍人,當街殺死一個官職比自己大得多的節度副使,這樣的事,還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王忠嗣勃然大怒,命人將李昂押上使衙正堂,劈頭蓋臉地沖他喝道:“李昂!你眼里還有朝廷律法嗎?董延光有再多的不是,也是堂堂的隴右節度副使,你仗著立了點戰功,竟當街殺了他,你好大的膽子!”

  王忠嗣不吼還好,他這一吼,李昂也炸毛了!

  他大腳踹開押著自己的士兵,對王忠嗣冷笑道:“好個王大使!董延光幾次三番要殺我,上次提刀破門而入,你看到了,拔延山伏擊我的幕后之人是誰,你也應該心知肚明;

  今天我去搜查吐蕃奸細,礙得著董延光什么鳥事來著?他一見面就用箭射我,要不是我躲得快,早就橫尸街頭了;

  你身為隴右大使,董延光幾次三番要殺我的時候,你怎么就沒提朝廷律法?難道就因為他官大幾級,就可以隨意殺人了嗎?”

  王忠嗣怒不可遏,猛拍桌子道:“本使只問你,現在死的是你還是董延光?”

  李昂冷哼道:“我只問王大使,帶刀破門而入見人就砍,這算不算犯法?董延光犯法在先,你身為節度大使,沒有給予任何處罰;

  如果不是你的姑息縱容,董延光能一再的當眾要殺我嗎?他沒有殺得了我,那是我命大,并不代表他沒有犯罪,你王大使姑息罪犯在先,現在有什么資格來跟我談朝廷律法?

  再說了,今日是董延光先放箭射我不中,又提刀沖上來向我連連劈砍,事情的經過,成千上萬的鄯州百姓看著,你大可去問一問;

  照王大使這意思,我官小,就應該站在那里讓董延光砍死不成?真是笑話!真的犯法之人你不去拿問,反而來責怪我這個自衛之人,真是豈有此理!”

  面對口若懸河的李昂,王忠嗣被駁得啞口無言,客觀而論,李昂到隴右之后,確實處處受到董延光刁難,甚至董延光曾帶人破門而入要殺李昂,這也是事實,如果是換了別人,恐怕早死在董延光手下了。

  而對二人糾紛的處理,王忠嗣確實有些理虧。如果當初他果斷處置,事情可能不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從這一點上來說,王忠嗣也是有責任的。

  而這也正是他如此暴怒的原因之一。

  人的憤怒,往往都源自于對自身的不滿,或不自信。

  “李昂!你不用狡辯,董延光畢竟是你的上司,你一再故意激怒他,羞辱他,他才會有如此過激的行為!”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董延光身為朝廷命官,奪馬不成,便公報私仇,派我去赤嶺送死,我出生入死立些戰功回來,卻成了他的功勞,這是上司該做的事情嗎?

  難道我就該忍氣吞聲,任他欺凌嗎?我報怨幾句,他就帶著人破門而入要殺我,王大使身為隴右主官,又可曾為我主持過一回公道?

  這些都可以撇開不論,你王大使捫心自問,如果沒有我李昂,你現在的處境如何?恐怕已經沒有資格在這里教訓我了吧?

  我出于自衛,失手殺了董延光,你不問青紅皂白,使指責我的不是,要不你站著,我給你幾箭,砍你幾刀,看你還不還手!”

  在這大堂之上,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李昂毫不諱言,毫不避讓,每一句都直戳王忠嗣的脊梁骨,王忠嗣到底是堂堂的節度大使,如何受得了他如此頂撞,氣得臉都青了。

  行軍司馬崔乾佑適時出來和稀泥道:“王大使請息怒,李昂年少輕狂,而董延光確實有錯在先,王大使不必與之計較。董副使在械斗中喪命,事關重大,咱們還是趕緊上報朝廷,是非曲直,自有朝廷來定奪。”

  堂堂節度副使被殺了,這件事豈是上報朝廷就能了結的?

  王忠嗣身為隴右主官,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李林甫等人也一定會抓住這一點攻擊他,后果如何,實為難料啊!

  就在這時,外頭有士兵急奔進來,大聲稟報:“王大使!崔司馬,有圣旨到,天使請王大使、崔司馬、李舍人一同前去接旨。”

  這下沒得爭了,迎接圣旨大于一切。王忠嗣、崔乾佑、李昂三人連忙出門迎接天使。

  使衙外,上百皇宮禁衛軍護送著一名宦官,打著天子所授的節旗,自東門而來,城中百姓紛紛避到路旁,望著威嚴的天子欽使隊伍。

  李昂遠遠一看,禁衛軍護送前來的宦官不是魚朝恩是誰?見到這廝,李昂嘴邊不禁浮上了一抹微笑來。

  魚朝恩公事公辦,捧著圣旨,直趨使衙正堂,宣讀完了圣旨,等王忠嗣上去接過旨后,他才露出微笑與眾人寒暄。

  “魚公公一路辛苦了。”王忠嗣收好圣旨,上前對魚朝恩拱了拱手。

  魚朝恩回了一禮說道:“王大使不必客氣,恭喜王大使再破吐蕃,圣上龍顏大悅,命王大使與李舍人立即回京獻俘,王大使還是早做準備吧。”

  魚朝恩似乎不愿和王忠嗣沾上,和崔乾佑也只是禮節性的客氣了兩句。

  等李昂上前施禮,他頓時受寵若驚地急步上前,扶住李昂笑道:“李舍人,折煞我也,圣上說了,李舍人可是大唐的福星,魚朝恩豈敢受你的禮。”

  “哈哈哈….魚公公見外了不是,一別半年多,魚公公越發精神了,瞧您這一臉紅光,想必又高升了吧。”

  “呵呵,還不是托李舍人的福,我那一官半職的就不提了,李舍人這次回京獻俘,圣上金口玉言,已經許你一件紫袍了。魚某初見李舍人時,就知道李舍人非同一般;

  果然,這才到隴右大半年時間,只率五十騎,便大破伏俟城,生擒吐蕃宰相,一百多人守合川守捉,射殺吐蕃王子,殲敵數千,如今更是以五百輕騎,一舉奪取石堡;

  李舍人屢建奇功,連圣上聽了,都不禁拍案而起,連連叫好,當眾夸李舍人是大唐的福星。這次回京獻俘,李舍人加官晉爵,那肯定是少不了的。”

  魚朝恩拉著李昂的手,那叫一個親熱,弄得李昂暗起雞皮疙瘩。

  他苦笑道:“魚公公是故人,我也不瞞你,這次能不能回京還不好說,隴右節度副使董延光幾番要殺我,今日更是刀箭加身,我出于自衛,失手把董延光給殺了,要不是魚公公恰好到來,李昂還在這公堂之上受審呢。”

  “啊?”魚朝恩也不禁大吃一驚,畢竟殺死一鎮節度副使,這可不是小事,他滿臉驚詫地追問道:“李舍人,這是怎么回事,能不能給咱家說說。”

  “自無不可。”李昂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和董延光結怨的經過說了一遍,沒有隱瞞,也沒有夸大其詞,只在站在他的角度把事情闡述出來而已。

  但這已經足夠魚朝恩不平的了,他安慰道:“李舍人不必擔心,董延光太過分了,仗著自己官職高,一再仗勢欺人,公報私仇,動不動就要拿刀殺人,他有今日,也是罪有應得。李舍人不必擔心,天子圣明,一定會還李舍人一個公道的。”

  李昂嘆道:“借魚公公吉言,現在我也只能寄望圣上為我主持公道了。”

  “李舍人就放心吧,咱家在宮里這么久,從來沒聽圣上如此夸過誰,更何況這件事確實是董延光對李舍人刀箭加身在先,他這也是罪有應得。咱家回京后,一定如實稟報天子,以天子的圣明,定不會怪罪于李舍人。”

  “那我就先謝過魚公公了,魚公公一路鞍馬勞頓,到了這隴右,一定要讓我盡盡地主之誼,請魚公公小酌幾杯。”

  “咱家可不會跟李舍人客氣,您不說,咱家也要蹭李舍人一頓,哈哈哈…..”

  魚朝恩這個天子使節,和李昂如此親密,看得王忠嗣和崔乾佑心頭很不是滋味。

  李昂殺董延光之事,如果由魚朝恩先上奏天子,因闡述角度不同,皇帝聽后的感受也一定不同。總之,有魚朝恩幫著李昂說話,那這件事到了皇帝那里,很可能就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皇帝圣旨上點名要王忠嗣和李昂一同回京獻俘,李昂可以拍拍屁股回京,王忠嗣卻不行,總須要作一番妥善安排才能回京。

  別的不說,有關吐谷渾部歸附一事,就得先安排好,之前按李昂的策略,是讓吐谷渾暫時不要聲張,等配合唐軍拿下黃河九曲之后,再正式歸附大唐。

  王忠嗣要回京,這么重要的事又耽誤不得,只好把此事托附給崔乾佑和哥舒翰,讓他們依計行事。

  魚朝恩婉拒了王忠嗣的接風宴,卻在當天下午,去赴了李昂的宴。他這么做,主要是他和李林甫已經建立了不錯的關系,不想沾上王忠嗣引起李林甫的誤會。

  李昂便不同了,現在李林甫已經準備要把李昂拉到自己的陣營里,魚朝恩這次來,受了李林甫暗中指使,要試探李昂的心思的。

  王忠嗣雖然沒有收押李昂,但鑒于他殺了董延光,必須防著他有什么異動,王忠嗣派出二十個親信全程監控著李昂。

  對此,李昂也不在意,和魚朝恩一起開懷暢飲,并借機通過魚朝恩向李林甫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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