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男的母親急切地想把李昂與楊男的親事定下來,這種心情不難理解。
畢竟整個大唐,每年能高中進士的也就那二三十人,其中還是以年過半百的人居多,像李昂這樣年輕的可謂是鳳毛麟角。
若不及時把婚約定下來,指不定李昂就被別的高官顯貴招為女婿了。
楊氏這么做,已經算是好的了,一些高官顯貴之家,甚至直接派人到榜下去拉郎配,這樣的事也屢見不鮮,長安百姓稱之為榜下捉婿。
至于李昂,他直奔楊家而來,自然也是想把婚約盡快敲定,免去不必要的麻煩。
上次因為這事,就得罪了李適之,若不是因為李適之剛好還有求于他,李昂今科恐怕就與金榜無緣咯。
再者說了,楊男這丫頭聰明美麗,打著燈籠都難找,若能娶到她,將是一個難得的賢內助,以后夫妻同意,到處坑人…呃,想多了。咱要低調,不讓人坑就好。
只是李昂此次前來,乃是作為探花使,沒有什么準備。
他對楊氏說道:“多謝楊夫人垂青,晚輩明日便讓家人準備彩禮,待選好黃道吉日便來提親….”
“不必拖到他日!”楊氏再次打斷他,然后指著他腰間佩戴的玉佩說道,“選日不如撞日,今日天子賜宴曲江頭,便是最大的吉日。你剛剛進士及第,應酬還多,雙親又不在,一切從簡即可,你便以腰間玉佩為聘禮,有公主殿下為證,足矣!”
李昂暗暗好笑,之前他來過楊家一次,那次雖然不是正式來提親,但也有那么一點意思了,不過受到的待遇,卻完全不同。
進士及第之后。就是不同啊!
在壽安公主的見證下,李昂摘下腰間玉佩作為信物,交給了楊氏,楊氏也取來楊男的一塊玉佩。還親自給他系上,便以這種方式,把婚約定了下來。
李昂有任務在身,不便久留,離開楊家時。他很想再見楊男一面,楊氏起初不肯,說是不合禮數。見李昂有些失望,不免有些不忍。終究還是允許楊男在后園見他一面。
李昂今天進后園采花,那是名正言順的。楊家的后花園,群芳斗鮮,但又如何比得了楊男這朵花兒嬌美?
楊男再次出現在李昂面前時,以往的刁蠻古怪已經不見,她紅著臉,低著頭。始終不好意思看李昂。
這丫頭羞答答的樣子太好玩了。雖然有壽安公主在場,李昂還是忍不住逗得她道:“云一緺,玉一梭,淡淡衫兒薄薄羅。輕顰雙黛螺。丫頭,你今天特別漂亮,抬起頭來讓我好好瞧瞧!”
壽安公主這個混血美人也沒想到他這么大膽,敢當著自己的面調戲楊男,她當場笑得拉著楊男說道:“雁奴,快去向你娘告狀,就是你的小郎君調戲你。嘻嘻…..哈哈….”
“你們…”楊男又羞又氣,跺著腳便去扭壽安公主。
壽安公主一邊嘻笑,一邊無辜地說道:“雁奴,調戲你的是你的小郎君。你把氣撒我身上干嘛?”
“就扭你!就扭你!誰讓你跟著他一起作怪。”
兩個大美人打鬧起來,場面很香艷,李昂不好多看,二女也很快意識到如此不雅,停了下來。
壽安公主一邊整理道冠,一邊佯作生氣說道:“探花郎。你也看到了,你這媳婦兒這么不講道理,你也不管管。新人這還沒接過門呢,我這媒人就扔過墻了,這是哪家道理?”
李昂正色地揖道:“公主殿下恕罪,這丫頭是野了點,以后在下一定會好好管教她。”說到這,李昂轉頭,對楊男擺出一副一家之長的模樣,命令道,“雁奴,還不快向公主殿下陪罪。”
楊男氣得直咬牙,可還真不敢再像以前一樣,動不動向他揮鞭子,她不自覺地噘起粉嫩的小嘴,氣惱之中帶著委曲。
壽安公主這個閨密看了,笑得腰兒都彎了,幾乎站不穩:“哈哈哈…雁奴,這回總算遇到克星了。嘻嘻…….”
楊男剛訂下婚約,面對李昂本就有些不自在,哪里再經得這般調笑,哼了一聲,跑了。
李昂、唐宇、韓進三個探花郎各帶著滿車各色鮮花回到曲江邊的杏園,裝點宴會,從唐宇和韓進滿臉的笑容中,便不難猜到,這兩個家伙一定也有艷遇。
在鮮花簇擁之中,新科進士繼續暢飲,朝中高官顯貴為共飲,同時物色女婿,很多人都是直奔李昂而來,李昂都以自己已經訂有婚約為由,給應付了過去。
渝國公劉乾不甘心,把李昂拉到一邊追問他與誰家女兒訂下的婚約。
李昂如實相告后,渝國公不禁捶胸頓足地說道:“李探花,你與哪家定親不好,怎么能與楊浄做翁婿?李探花難道不知道,楊浄之女曾與右相府上的六郎訂過親,因楊浄之女太過刁蠻,遭右相府退親,
此女如何配得上李探花呢?你大概是初到長安,所知有限,我勸李探花還是趕緊把這門親事退掉吧。老夫有一女,年方及笄,知書達禮,李探花只要把楊家的親事退掉,老夫愿將小女許與李探花…..”
看著堂堂渝國公口沫橫飛,費盡心思勸自己退親,李昂暗暗感嘆,幸好自己先一步跑去楊家,否則恐怕根本沒法招架這等場面啊。
“多謝渝國公錯愛,卑下感激不盡,只是卑下剛剛進士及第,便去退親,這未免有些不好。”
“哎呀,探花郎,你這么想就不對了。楊浄之女自壞名聲在先,怎能怪你退親在后呢?你知不知道,當朝右相對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一氣之下將楊浄貶到幽州去了。你若娶了楊浄之女,以后的仕途可就全毀了呀!年輕人,不要太固執,老夫也是為你好,你好好想想吧。”
“多謝渝國公提醒,不管怎么樣,卑下著實做不出立即退親之事來。”
李昂答得很堅定,徹底打消了渝國公的念想。渝國公只得連呼可惜,怏怏退去。
新科進士在曲江宴會后,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前往大慈恩寺。李昂等二十一人,在人們前呼后擁下來到晉昌坊的大慈恩寺,聚集在專供題名用的題名屋。
然后各自在一張方格紙上書寫自己的姓名、籍貫,并推舉其中書法出眾者,作文一篇以記此盛事。然后交與專職石匠,刻在大雁塔的石磚上。
這就是所謂的雁塔題名,榮耀無比。
到了這個時候,大家才發現,詩名傳天下的李昂,在曲江宴會上光顧著應付那些高官勛貴招婿了,一場宴會下來,他竟然不曾吟誦一首詩。這哪行啊!
狀元羊襲吉上來說道:“李探花早負盛名,今日曲江賜宴,雁塔題名,豈能沒有名篇問世。諸位年兄說呢?”
大家立即附和道:“然也!然也!”
“李探花,如今你可推托不過去,我等洗耳恭聽著。”
李昂一看這些家伙的熱鬧勁,心中暗暗好笑,曲江宴上,你們真的不知道我沒有賦詩嗎?宴席上不說,是怕俺搶了你們的風頭吧。
李昂笑道:“諸位年兄,你們方才也看到了,在下一直應接不暇,那有閑余?”
“那現在李探花沒話說了吧,還不快把佳作吟來。”
李昂瀟灑地臨風一展大袖,高吟道:“及第新春選勝游,杏園初宴曲江頭。紫毫粉壁題仙籍,柳色簫聲拂御樓。霧景露光明遠岸,晚空山翠附芳洲。歸時不省花間醉,綺陽香車似水流。”
“好詩,不愧是名滿天下的李探花!”
好不好有什么關系,今日的榮耀,并不等于來日的坦途。考試之前,詩做得好,可能有點用處,以后呀,詩做得再好也沒有屁用,該醒醒了。
至少李昂自己是有這種認為的,在官場上,沒聽說誰詩做得好就能升官發財的,從此之后,所謂的詩,可以扔一邊去了。
夕陽西下,坊門快關了,歡鬧的聚會也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圍觀的人群逐漸散去,李昂等人相互道過別,也各自打馬回家去了。
鬧騰了一天,有點累人。到家之后,李昂讓人放好熱水,在南宮紫煙侍候下,好好沐了個浴。
回到寢室,李昂往柔軟的大床上一躺,南宮紫煙坐在身邊,幫他輕輕按摩著。
她低下頭,在李昂臉頰上輕吻了一下,說道:“李郎,接下來該是跑跑吏部,爭取盡早放官,謀個好點的官職的時候了。李郎與公孫靖宇是至交,應該不會有什么大的問題。李郎是想留京,還是想外放呢?”
考上進士,只是取得了當官的資格,并不等于你就一定能當官了。有很多人中進士后,閑置多年,都沒能得到實職,這也是有的。
李昂握住她柔軟的手指,閉著眼睛說道:“接下來,恐怕還會有不少應酬,急也急不來。至于是留京還是外放,就我而言,還是傾向于外放。”
“啊?”南宮紫煙大為驚詫,要知道,別人都想方設法爭取留京任職呢,要是外放,不僅遠離權力中心,而且還不能帶家眷去。
地方上的條件更沒法與繁華的京城比,真不知道他怎么想著外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