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周一片噓聲中,李昂搖著折扇,瀟灑自在地對馬上的華小妹說道:“小妹,隨便翻開一首來念給他們聽聽。”
華小妹臉色一片羞紅,小聲對說道:“李大哥,我…..我不識字。”
華小妹說完,四周一片哄然大笑,“笑死人也!”有的學生甚至夸張地捂著肚子直抽抽,笑得眼淚都下來了,華小妹羞得無地自容。
李昂暗暗自責,怎么把這一茬給忘了。他連忙安慰道:“小妹,聽著,真正的智者,是不會嘲笑他人的;只有愚昧無知的人,才喜歡嘲笑他人。”
李昂的話音剛落,四周的嘲笑聲頓時戛然而止。
有些品行不錯的學生,開始反省了,不錯,自己作為縣學的生員,去嘲笑一個女子不識字,這種行為豈是君子所為?
當然,也有人不以為然,比如趙上卿就是其中之一,只聽他陰陽怪氣地說道:“大伙瞧瞧,一個乞丐出身的人,和一個走方郎中的女兒,大字不識一籮筐,還出什么浣花溪詩集,真是笑死人也!”
“趙兄,你認識他們?”
“何止認識,黃兄要是好奇,何不掏錢買下一本看看,就當是扔幾個錢打發乞丐,讓大家樂呵樂呵,哈哈哈…..”
趙家是犀浦縣的土豪,平時在縣學里,身邊聚集了一群阿諛奉承的同窗,此時都跟著起哄,這讓趙上卿更加肆無忌憚,極盡冷嘲熱諷之能。
這一番熱鬧,讓很多路人紛紛駐足觀望。李昂在犀浦沒什么知名度,普通老百姓基本不認識他,而且對縣學的生員都會高看一眼。至少輿論上大家多數站在了趙上卿一群生員那邊。
唰唰!李昂手上的折扇一合一開,瀟脫之態不改,“來,小妹把頭抬起來,你不必在一群輕浮愚昧的人面前低下頭。來,翻開一頁,跟著大哥念。好教某些井底之蛙知道,他們還不如一個要飯的。”
“嗯!”華小妹紅著臉,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后翻開一頁,李昂看了一眼,然后開始教華小妹念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俗!俗不可耐!”
“真不愧是乞丐之作!”
“哈哈哈…..”
李昂才誦完兩句,趙上卿等人立即大肆攻擊,嘲弄聲一片。李昂搖著扇,臉上的笑容依舊,直到趙上卿等人笑累了,他才接著誦道:“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哈哈哈…..連韻律都不對,這也叫詩?大伙說可笑不可笑,笑死我也!笑死我也!”趙上卿夸張地大笑著,直笑得前俯后仰,到最后,他突然發現身邊沒人跟著嘲笑,不禁“咦!”的一聲,直起身來詫異地看著身邊的小伙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李昂那折扇和大袖,在朗誦時劃向天空,清風拂來,大袖飄飄,出塵脫俗。
這種大鵬般直起萬里的思維,如御風飛升,羽化而登仙,遨游于神秘的宇宙、九天的瓊樓玉宇間,真個是何似在人間!
等李昂教華小妹把一首水調歌頭念完,四周靜得落針可聞。
過了好一會兒,突然有人弱弱地問道:“你你詩集,真的賣二十貫嗎?我….我要一本。”
“黃兄,你!”趙上卿見自己最親密的小伙伴竟然真要掏錢買,臉色難看之極,拉著那姓黃的書生說道,“黃兄,不就是一首破詞嗎?上不得臺面,有什么好的…..”
“真好!趙兄,說實話,這詞真好!光這一首值二十貫不止,我買了。”
“黃兄!”趙上卿大叫一聲,卻發現周圍的小伙們都用怪異的眼神看著他,就像在看傻瓜,“你們看什么看?看什么看…..”趙上卿惱羞成怒。
李昂唰的一聲,合上折扇,在手心上拍了拍,笑道:“鑒于你們曾取笑過我,現在,二十貫,我不賣了,五十貫!一文不少。”
“喂!這位仁兄,你不能這樣,明明說好的二十貫,怎么能坐地起價呢?”
“哈哈哈…本人賣的不是書,是世間最華麗的詞章,這本是無價,你們愛買不買。”
“我買!”人群外突然有人擠進來,大聲說道。
這下子圍觀的人群頓時一片嘩然,五十貫一本書,五十貫啊!
多數普通家庭的全部家業加起來,恐怕都沒五十貫。這難道是天書不成,竟能賣出五十貫。
李昂也沒想到,竟然真有人會花五十貫買自己的書,轉頭一看,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相貌平平,是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出的那種。
只見他掏出一包金子說道:“這位郎君,在下身邊沒帶有那么多銅錢,用金子行不行?”
行!當然行,你要真用銅錢來買,我要拉幾百斤銅錢回去,我還不樂意呢。
李昂用手掂了掂中年人的金子,差不多就行了。他也不去過秤,就將一本《浣花溪詩集》遞給了中年人。
“多謝李郎君!”中年人拿過書,長身一揖,才退出去。李昂注意到,他走向一輛馬車,馬車的邊窗蒙著輕紗,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車內坐著一位佳人。
李昂淡淡一笑,回頭對華小妹說道:“好了,小妹收好你的私房錢,繼續叫賣吧,再能賣出幾本的話,你就變小富婆了,哈哈哈….”
“李大哥,我….我不…..”
“別我我我了,快叫!”
“賣書哩!天下奇書,二十……..”
“不對,現在五十貫了。”
“哦!”
華小妹臉上是喜悅,是忐忑,是詫異,暈暈乎乎的,還像在做夢一樣。
馬車上,蕭鸞目送著李昂一行一邊叫賣,一邊走遠,才打開剛入手的新書。書中有小景插圖,印刷還算可以,但里面收集的詩詞,卻首首是精品,一下讓她著迷了。
蕭鸞一口氣把書中收集的二十首詩詞讀完,然后忍不住閉上眼睛回味著,“遠上寒山石徑斜,白云深處有人家。”這樣的詩句真可謂讓人讀罷唇齒留香啊。
蕭鸞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清李昂這個人了,“浣花溪居士….”這些詩詞聞所未聞,難道真是李昂一個人作的嗎?
如果是他作的,以他的手腕,又何致于自己到街上來叫賣?他究竟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