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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2章 隱性,交易

  李昂暗暗觀察著鮮于向的表情,然毫無所得。他再次拋出些重料來:“在下聽說鮮于采訪使存有三萬巨資在百匯通柜坊,這總是連累了鮮于采訪使?”

  鮮于向聽后,說道:“此事倒也算不上牽連。相信李刺史定案之后,一定會如數兌現眾多寄存者的銀錢的。不過說來某是看走眼了,平時看曾應凡為人謙遜,名聲不錯,倒不料他竟會干出許多違法之事來。”

  鮮于向的神色仍然沒有什么波動,這讓李昂不禁暗道,難道自己猜錯了?

  公孫靖宇大概是見沒架打,本有些無精打采,聽到這他卻突然插嘴道:“奇怪了,你家不是自己也開有柜坊嗎?你把錢存到百匯通柜坊去干嘛?”

  李昂見他問得好,含笑看了他一眼,以表示贊許。

  公孫靖宇頓時大受鼓舞,立即繼續追問道:“鮮于向,你當某是傻子嗎?存錢到別的柜坊那是要付息的,存三萬巨資利息更是不菲。你家柜坊你不存,存到百匯通去,騙誰啊你?”

  鮮于向平靜地說道:“公孫小郎君有所不知,這筆錢中有部分是章仇大使的。存到某家柜坊上,難免會引來閑言碎語。至于某的錢為何存于百匯通柜坊,這也并無不可對人言之處;

  百匯通柜坊在南詔臺登城設有分店,某家的柜坊沒有往南詔方面拓展,當初舍弟要到南詔采辦一批貨物,便把錢存到了百匯通柜坊去,后因吐蕃入侵南詔,兵荒馬亂,舍弟沒有去成南詔;

  剛好曾應凡當時需要錢周轉,就找舍弟商議,說是不收利息,讓舍弟暫時把這筆錢留在百匯通柜坊,待南詔與吐蕃的戰事平息,舍弟若要提用。到時再從臺登城分店支取就是。此舉對雙方都有利,舍弟便同意了。”

  鮮于向的話合情合理,倒教人挑不出什么毛病來。公孫靖宇便轉頭對李昂說道:“大哥,某問完了。”

  李昂差點忍不住再給他一個爆栗。你問完就完了。跟我交待個啥呀。好在李昂臉皮不算薄,對鮮于向呵呵地笑道:“我這賢弟一向心直口快,鮮于采訪使莫怪。”

  鮮于向溫文爾雅地笑道:“無妨,恐怕有些疑問的不止公孫小郎君一人。本官身為使牙采訪支使,主管使牙賬目資財。這樣一筆錢若不解釋清楚,難免會有風言風語。于某而言,事無不可對人言,公孫小郎君既有疑問,某稍微釋疑,有何不可?哈哈哈!”

  李昂這次來,是將鮮于向當作潛在的勁敵,準備來刺探一下敵情的,但鮮于向笑臉相迎,對公孫靖宇的問題有問必答。反倒讓李昂無處著手了。

  關鍵是鮮于向背后是章仇兼瓊,作為手握劍南道軍、政、財大權的節度使,章仇兼瓊實際上就相當于劍南道的土皇帝。直接去挑戰章仇兼瓊的權威,那不是勇敢,純屬是腦子給驢踢了。

  李昂笑道:“不管怎么說,這次我們貿然行動,雖然及時抓住了曾應凡這個原兇,但終歸是累得鮮于采訪使三萬緡巨資一時提不出來。今番前來,在下是專程前來向鮮于采訪使致歉的。”

  “李郎君少年英豪,智破奇案。某還準備向章仇大使進言,對二位郎君加以表彰呢,豈會因些許小事而埋怨于心?二位郎君專程登門道歉,某實在當不起。當不起啊!”

  鮮于向一臉笑容,仿佛李昂和公孫靖宇硬闖入府的事情根本沒發生過一般,面對這樣的老狐貍,李昂心中越發警惕了。

  “在下只希望能盡快結案,好讓鮮于采訪使盡快兌現出巨資,心中才稍安。若是案情反復。甚至鬧到京中朝堂上,鮮于采訪使和章仇大使這筆巨資有所差池,在下就真是罪不可贖了。”

  鮮于向呵呵地笑道:“李郎君大可不必自責,李刺史善于斷事,一向勤政,想必一定很快能結案的。”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李昂坦然地看著鮮于向,他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你要錢,我要結案。

  相信鮮于向也很清楚,這案子本就不小,如果不能迅速結案,真鬧到朝堂上的話,他和章仇兼瓊這三萬緡存在百匯通柜坊,免不了要被朝中御史言官非議。

  鮮于向雖然讓家中下人準備了酒菜,但李昂和公孫靖宇對此不感興趣,隨后就告辭了。

  剛離開鮮于家,公孫靖宇就忍不住問道:“大哥,你這次來到底想干嘛?”

  “三萬緡啊,為兄是擔心鮮于向甚至是章仇兼瓊和曾應凡暗有勾結。賢弟試想,若是曾應凡真與鮮于向、章仇兼瓊有勾結,二人豈會不全力幫曾應凡脫罪。而一旦曾應凡無罪,咱們擅闖曾府打人,豈不就成了有罪?”

  公孫靖宇其實并不傻,只是他萬事有老子扛著,平時根本不勞他去想法子解決,時間長了養成了他凡事喜歡付諸武力,懶得動惱子的習慣。

  聽了李昂的話,他想了想說道:“他娘的,這鮮于向的話雖然滴水不漏,但小弟總覺得哪里不對。反正某不相信他說的,大哥,你說呢?”

  李昂隨了個響指,笑道:“鮮于向的話是真是假,其實并不重要。”

  “嗯?大哥這話怎么說?”

  “重要的是,這次來,我基本可以確定,鮮于向真想要那三萬緡。”

  “大哥,小弟被弄糊涂了,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

  “賢弟自己琢磨吧,你呀,合該自己動動腦子了,不要指望為兄什么都跟你說得一清二楚。知不知道,跟傻瓜說話很費勁的,你不會想做傻子吧?”

  “大哥,瞧您說了,小弟自己琢磨去還不行嗎。”

  “哈哈哈……”

  從李昂爽朗的笑聲中,這次見鮮于向,他還是有不少收獲的,有些事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邛州方面,孫登差點死于火海,加上急于立功請賞。辦案的速度可謂神速,很快就將審訊胡納言、水月生、荊老七等人的宗卷傳到劍南節度使衙門,而節度使衙門又將宗卷轉送到了益州府。

  這兩天,廖仲南一直在審訊曾應凡和盧兆義以及百匯通柜坊的一些重要掌柜。曾應凡一味的喊冤。盧兆義更是一口否認針對自己的指控。

  出于對李昂的成見,廖仲南自然更多地相信他們。

  邛州府的宗卷移交到益州府之后,廖仲南一時之間也有些糊涂了。

  益州刺史李四維可不管這些,衙外那些鬧騰的人群,已經快把他逼瘋了。他只想盡快結案,因此邛州那邊的宗卷一到,他第二天立即升堂問案。

  公孫靖宇和李昂作為“受害者”,這天也被傳喚上堂。公孫靖宇一大早就帶著大群狗腿子來到大唐無雙鹽業分公司,進門一看,不禁嚇了一跳。

  只見李昂躺在擔架上,滿身都裹著紗布,腦袋上的紗布被血跡濕成了暗紅色,看上去慘不忍睹。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大哥你快說,這是誰干的?誰把你打成這樣的….”公孫靖宇撲上去。急吼吼地叫著。

  李昂被用力搖得差點骨折,不禁罵道:“有你這么搖的嗎?大哥我現在是重傷之人,你這么搖,本來沒事都讓你搖死了。”

  公孫靖宇聽他語氣正常,不像是身受重傷之人,一臉猜疑地問道:“大哥,你沒事?”說著他就去摸李昂的繃帶。

  “哎喲!”

  “啊!大哥,你傷的…嘿嘿,大哥你別裝了,你根本沒傷。哈哈哈…..咦,不對啊!大哥,你沒事搞成這副模樣干嘛?”公孫靖宇終于發現了真相,臉上表情那叫一個豐富。跟變臉似的。

  “呵呵,賢弟配合著點,到了公堂上,你就知道了。”

  “大哥,別啊,老讓某自己琢磨。某會瘋掉的。”

  “不瘋魔不成活。”

  公孫靖宇心里跟貓抓似的,卻又無可奈何。

  與李昂一起的,還有李俠子。在火井,這位劍南第一訟師不敗的神話被打破了,但這其實無損于他的才能。火井之敗,純屬李昂和縣令崔寅勾勾搭搭的結果。

  這次李俠子主動來投,經過一番深談,李昂毅然決定聘其為大唐無雙鹽業公司的法律顧問。而這個躺著出堂的主意,就是李俠子給李昂出的。

  益州府衙前,本來每天就圍滿了討還存款的人,案件一開審,前來看熱鬧的就更多了,圍得里三層,外三層。

  “讓開!讓開!”公孫靖宇那些狗腿子大喝著,在前頭開路。

  李昂滿身紗布的躺在擔架上,被抬進衙門,引得無數人為之側目。

  在人群最里層,楊男帶著沙牛兒,占了個很不錯的位置,見李昂被這般抬進來,她也大為訝異,忍不住跑到擔架邊問道:“你怎么了?怎么傷成這個樣子?”

  李昂見她那張陽光跳躍的俏臉上,竟滿是擔心的神色,心中不禁一暖,但戲還是得演,他虛弱地答道:“只….只是…手腳被打折了,斷….斷了兩…兩根肋骨,腦…..袋破了…..娘子,別哭,我…..我沒事,郎中說只須靜養三兩個….月……月,就能…恢復,謝謝娘子關心,我…我好感動。”

  楊男好不容易聽他斷斷續續地把話說完,臉上擔憂的神色更濃,但右手卻趁人不注意,悄悄伸過去,在他手臂上一扭。

  “啊!”李昂痛得差點直接跳起來,楊男還是一臉擔憂,手上卻在漸漸加力,九十度,一百八十度,三百六十……李昂臉上的表情一陣扭曲,卻不敢再大叫,更不好起身反抗。

  “嗯,這樣才像受重傷的樣子。”楊男很滿意地放開他,那眸中又是陽光跳躍著。

  李昂真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破綻,這丫頭真是比鬼還精啊!

  “臭….臭丫頭,你太…..太狠了,嘶….我,我跟你有仇咋的?”

  楊男一臉無辜地說道:“你說什么呢?我在幫你呢,現在你五官扭曲,臉色發青,一點破綻也沒有了,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行,晚上我再謝,你等著。”

  李昂被抬進府衙大門時,還無意中看到一個動人的倩影,那位身材婀娜多姿的蕭鸞,頭戴垂著輕紗的斗笠,在就在楊男的另一邊。

  嘿,今日堂審,看來沒有一個缺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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