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當方正直真的站定在白色長裙女子身后時,他的目光卻凝固了。
正常而言,他現在應該再往前走上兩步,這樣便可以看清楚白色長裙女子的真實面容,可是,當他卻并沒有這樣做。
因為,就在他來到白色長裙女子的身后時,在他的視線中也出現了一點綠色。
一點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綠色,干涸的土地,枯萎的樹木,如刀子一樣的烈風,這種充滿了死亡氣息的地方,又怎么可能會有綠色?
可事實就是,這一點綠色卻真實的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而且,就靜靜的立于他的眼前。
那是一棵在干涸土地上冒出來的嫩芽。
翠綠色的嫩葉,柔弱的枝干,最主要的是,在嫩芽的兩片葉子上,還有著一滴晶瑩透明的露珠。
“嘀噠!”露珠從葉子上滑落,然后,滴入到干涸的土地上,瞬間消失無蹤。
這是很平常的一幕,因為,地面太過于干涸,可是,這平常的一幕卻又顯得有些詭異,畢竟,誰也無法理解在這樣的地方為什么會有生命?
等一下!
生命?!
方正直的身體猛的一顫。
他的目光緊緊的看著面前的嫩芽,同時,一股強烈的熟悉感從他的心里升起,就仿佛這顆嫩芽長在他的心里一樣。
心里?
難道,這里是?
猛然之間,方正直的目光看向四周,干涸的土地,猛烈的勁風,還有那一棵棵已經枯萎的大樹。
不對,這里不是…
方正直很快的搖了搖頭,當他的目光看到嫩芽的時候,他曾經一度的產生一種錯覺,仿佛看到了自己那破碎的小世界一樣。
可是,自己的小世界中并沒有這么多的大樹。
這里并不是。
可是,這里卻又非常的熟悉。
熟悉的嫩芽,熟悉的雨露,還有熟悉的空曠。
就如同萬物的初始,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從面前這顆嫩芽開始,從嫩芽的生長,再到萬物的復蘇。
“復蘇?”方正直的腦海中閃過這個詞,然后,又再次搖了搖頭,因為,他總感覺單一個復蘇似乎還不能形容眼前的一幕。
荒涼之地。
死寂的一片,猛烈的勁風,干涸的土地,翠綠的嫩芽…
不對。
這不是正常的萬物初始,也不是簡單的萬物復蘇。
毀滅!
這是一種毀滅!
一種由毀滅開始的復蘇。
就好像是一種自然的規律,只不過,眼前的規律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規律。
在荒涼的死亡之地,看到一個重新長出來的生命,這是完全違逆自然規律的一幕,可是,在這種違逆之外,卻又似乎隱隱透著某種道理。
“什么道理?”方正直暫時還有些沒有想明白。
而就在這個時候,白色長裙女子卻緩緩的坐了下來,沒有任何顧慮的坐在干涸的地上,雪白的長裙上染上道道塵土。
方正直下意識的想說點什么。
比如,你的裙子太白了,白裙變黑裙似乎有些不太好,不如找幾片樹葉墊一下?再不濟,嘗試著坐我的腿上來?來一出,女在上,男在下?
可話到了嘴邊,卻并沒有說出來。
倒不是說方正直不敢說,而是,他突然覺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太對勁。
白裙變黑裙…
這同樣是一種有違美和規律的事情,可如果這件事情換一個思想來想,比如,女子本來就穿著黑裙呢?
或者說,女子其實不太適合穿白裙,她這一坐下去,反而更美?
方正直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有這樣的想法,他只是覺得自己的腦海里似乎正有著一個念頭正在打開。
可他卻又有些抓不住。
就像是衣服脫到了一半,卻突然發現扣子壞了,解不開,這種感覺有些急,但是,你越急就越解不開。
方正直下意識的想去“解”。
可是,一個聲音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坐。”
很簡單的一個聲音,但是,卻讓方正直有一種如遭雷擊的感覺,這種雷擊并不是驚恐,而是清醒。
醍醐灌頂一樣的清醒。
白色長裙女子竟然開口了?
這絕對是一件令方正直沒有想到的事情,可他還是忍了下來,在猶豫了片刻后,緩緩的坐了下來。
就如同白色長裙女子一樣,方正直坐在了地上,坐在了白色長裙女子的身邊。
然后,他的目光也再次看向面前的嫩芽。
“咦?”只是一眼,方正直的眼睛也再次瞪圓了,因為,原本靜靜生長在干涸地土上的嫩芽已經不見了。
換上的是一棵小樹,半人高的小樹。
小樹上有著很多很多的樹葉,每一片樹葉都晶瑩得如同綠色的水晶一樣,一滴一滴露珠凝結在那些樹葉之上。
“滴噠,滴噠…”
露水掉落在地,地面的裂口開始慢慢變小,干涸的地面上浸出淡淡的水跡,很淡,但是,卻能感覺到上面的濕潤。
“是小世界,沒錯了…就是小世界!”方正直的心里猛然間一喜,望著那些不斷落下來的露水,他可以非常肯定。
這里…
是一個如自己小世界一樣的世界。
只是,自己為什么會來到這樣一個小世界?而且,白色長裙女子為什么會在這樣一個地方停留下來?
無數的問題,依舊困擾著方正直。
可是,白色長裙女子并沒有再開口,甚至于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再發出,就這樣靜靜的坐立在地上。
方正直很想去問一問。
但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沉默。
沒有什么太多的理由和原因,也許是他覺得每一個人對事的理解都不同,又也許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走吧。”就在這個時候,白色長裙女子也再次開口,同時,也慢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緩步的向前走去。
她沒有去拍打身上沾染的泥土,就這樣一如既往的繼續向前走去。
而隨著她的前進,一棵棵嫩芽也從地上冒出,有翠綠色的小草,也有鮮艷的花朵,還有茂密的大樹。
很詭異的一幕。
白色長裙女子所到之處,荒涼似乎消散,原本黑色的土地變成了一片綠色,猛烈的勁風開始變成柔和的涼意。
方正直站了起來。
下意識的,他想追上白色長裙女子,可是,他卻發現白色長裙女子和他之間的距離似乎再次被拉遠。
十步,十五步,一直到二十步。
方正直跟在白色長裙女子的身后,望著腳底下翠綠色的草地,似乎一切又變回到了之前的樣子。
白色長裙女子在前面走,方正直在后面跟。
可方正直卻又覺得,似乎有些不同。
“不對!”方正直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他沒有再繼續跟著白色長裙女子往前走,而是停在了原地。
而就在他停下來的一瞬間,白色長裙女子的腳步也停了下來。
原本正快速從地底冒出來的青草停了下來,鮮花也停了下來,茂密的大樹同樣停了下來,整個世界似乎變成了一個靜止,或者說是定格的畫面。
“果然是這樣!”方正直的眼睛猛的一亮,一點一點的光芒從他的眼睛中亮起,仿佛黑夜中出現的星辰一樣。
到了這一刻,他終于有些明白過來,白色長裙女子為什么會突然間停了下來,他也明白為什么在一片荒涼之地會有一棵代表生命的嫩芽出現。
原本…
他覺得是毀滅。
從毀滅開始,再進入到復蘇。
先從一棵嫩芽,再到一棵大樹,以一滴雨露,浸濕大地,周而復始,長年累月,最終形成一個全新的世界。
這似乎是一種規律,一種萬物初始的規律。
可很快的,他便發現這種規律似乎不對,或者說這種規律并不是他想要規律。
嫩芽出現在荒涼之地。
那不是復蘇。
而是創造。
是因為白色長裙女子出現在了這片荒涼之地,或者,更具體的說,是白色長裙女子在這片荒涼之地種了下一粒“種子”。
這也是白色長裙女子停下來的原因。
一粒種子,種在了荒涼之地,雨露打濕了干涸的地面,然后,便有更多的種子開始種下,開始生長。
看起來似乎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
可是,其中蘊含的意義卻完全不同。
“一粒種子…沒錯,就是一粒種子!”方正直感覺一直困擾在他腦海中的想法終于解開。
從他被云輕舞困在十三塊天道圣碑的陣中之后,這一段時間以來,他都一直在觀察,在思索。
但是,卻并沒有任何的發現。
當然了…
這也并不是說他之前的觀察和思索就沒有一點效果,那是積淀,一點一點對事物理解的積淀。
如果沒有之前的觀察,他也不可能這么快的明白。
任何事物的初始,都是一粒種子。
天道圣碑中蘊含了天地萬物,有山,有水,有樹,有花,有草…
可這所有的事情物最開始,都離不開一粒種子。
換句話說,要真正的解開天道圣碑,便需要找到每一塊天道圣碑中的第一粒“種子”,這些種子有可能是一滴水,也有可能是一棵樹木,也有可能是一朵鮮花,甚至于有可能是一粒塵土。
而這所有的一切,又可以稱之為…
輪回!
每一棵樹的生長,都是一個輪回,每一朵鮮花的生長,同樣是一個輪回,甚至于一片湖,一片海,一座山川,同樣都是一個輪回。
由少積多,由一粒種子,逐漸長大,由一個點,變成萬物。
“輪回,原來這就是輪回!”方正直的拳頭猛的一緊,他以前一直不知道要如何踏入到輪回。
回光境,是讓身體臨近到死亡,從而激發出身體的潛能,產生一種回光返照的狀態,從而達到人體的極限。
而輪回…
則是在讓身體在這種極限狀態下再次生長。
如一粒種子一樣生長。
方正直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已經算是一只腳踏入到了輪回,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能不能正常的突破。
可有一點他知道。
現在的他,比以前更強。
那么,便足夠了。
下意識的,方正直的目光望向前方,望著前面那依舊站立在原地的白色長裙女子,嘴角揚起一絲笑容。
“二十步的距離嗎?也許,真的可以跨越!”方正直動了,緩緩的向著前方踏出,而隨著他的腳步落在地面,地面也發出一陣顫動。
“轟隆隆!”
一棵樹木從地底冒出,茂密的樹木晶瑩而碧綠,這并不是一棵小樹,而是一棵蒼天的巨樹。
白色長裙女子的身體在這個時候同樣顫動了一下,感覺上似乎被身后的這種巨大的動靜所吸引。
竟然,慢慢的轉了過來。
如爆布一樣的長發,依舊在飛舞著。
而方正直的目光則是瞪得滾圓,他的想法是追上白色長裙女子,可是,他卻并沒有料到白色長裙女子竟然會回頭?
回頭!
方正直的目光緊緊的盯著白色長裙女子的臉龐。
從白色長裙女子回過頭來的肌膚上,可以看得出來,白色長裙女子的皮膚異常的細膩,那是少女的皮膚。
而接下來…
方正直也看到了一雙眼睛。
一雙明亮如星辰一樣的眼睛,還有那傾城絕世的面容,晶瑩如玉一樣的肌膚,那高高在上的神情,和那艷絕無雙的氣質。
“轟!”方正直感覺腦袋一下就完全炸了。
因為,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明白,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池…池孤煙!?”方正直的嘴巴猛的張大,口里發出一聲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的聲音。
可是,事實就是…
眼前的白色長裙女子確實是池孤煙,那明亮的眼睛,那絕世的面容,那高傲的氣質,都無一不與池孤煙一模一樣。
但這完全解釋不通啊!
如果說,現在還有一件事情能讓方正直有些失態。
那絕對不是邪羅王又重新復活,半圣殘陽突然說自己其實并沒有死,而是,白色長裙女子一回頭,竟然變成池孤煙。
什么鬼?!
能不能講點道理,哪怕只是一點點?突然變出一個池孤煙站到自己的面前,根本就無法接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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