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變丑了。”方正直點了點頭,接著,又指了指南宮木臉上的傷痕,一臉認真的開口道。
近兩年時間不見。
一開口,就說別人變丑了。
換成任何人聽到這樣的話,估計都要暴走,接著就是直接開打,打得頭破血流,打得兩敗俱傷。
但是,南宮木卻沒有。
他只是微微的愣了一下,隨即,那張完全沒有任何波動的臉上也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很淡,但是他確實是笑了。
“方正直,果然還是方正直!”南宮木當然沒有怪責方正直,畢竟,這樣的方正直才是他認識的方正直。
而且,不知道為什么,他似乎有一種感覺,方正直雖然只說了一句話,卻將兩人近兩年時間不見的隔閡給消除的干干凈凈。
也許…
只有真正的朋友,才會如此直言不諱,毫無顧慮吧?
“吃了嗎?”方正直再次開口。
“沒有。”
“你請客的話,我可以考慮一下。”方正直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接著,也拋出了一根橄欖枝。
“可我出門沒有帶銀子。”南宮木一臉認真的回道。
“那就去平陽府吃吧,在那里吃飯不需要銀子。”方正直點了點頭,南宮木的身份是什么?他當然知道。
南宮世家的二公子!
要說這樣的一個出門沒有帶銀子,任何人都不可能相信,但是,方正直卻并沒有任何懷疑南宮木話的意思。
“好。”南宮木點頭。
接著,兩人也一起轉身,朝著平陽府的方向走去,只留下街道兩旁,一個個目瞪口呆的民眾。
“他們兩個真的是快兩年沒見了嗎?!”
平陽府因為南宮木的到來,似乎又變得熱鬧了一些,不過,南宮木一向沉默,在這方面倒是和燕修有些相似。
但是,又不完全一樣。
燕修是冷,而南宮木則是悶。
一冷,一悶,自然是沒有什么太多的話,所以,燕修在看到南宮木的時候,只是冷漠的朝著南宮木點了點頭,而南宮木也只是淡淡的道了一聲好。
看起來…
十分的冷場。
但這并不能影響平陽府的熱鬧。
因為,平陽府中有平陽,一個嘰嘰喳喳永遠不會停的女人,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被趕出家門的聞大寶。
聞大寶很可憐。
這是他自己親口說的。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刑部衙門這段時間很忙,忙得天昏地暗,這就導致他的老爹聞川似乎總是看他不太順眼。
道理其實挺簡單。
一個忙得要死的爹,身邊卻有一個游手好閑的兒子在他的面前晃來晃去,估計任誰也會不太好受,然后,就免不了一頓喝斥。
被喝斥得多了,聞川就讓他滾了。
眼不見為凈!
然后,聞大寶就可憐兮兮的滾到了平陽府的大門口哭嚎,裝可憐,一副我真的是無家可歸的樣子。
接著,便十分湊巧的遇到方正直和南宮木,方正直對此并沒有什么意見,平陽也沒有,那么,自然就不會再有人有。
與燕修看到南宮木時的表情不同…
聞大寶在看到南宮木的時候,表情明顯就要夸張了很多,特別是在看到南宮木臉上的兩道傷痕時,眼睛一下就亮了。
“好帥的‘男人痕跡’啊,簡直炫酷得讓人受不了!”聞大寶一臉巴結的望著南宮木,極盡討好之能。
同時,還套用了方正直偶爾拿來形容自己的詞。
在他的心里,這樣的討好,絕對能換成一頓夸贊,畢竟,這些詞語都是方正直發明的,他用出來,當然不可能不好。
可南宮木聽到聞大寶的話后,卻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有人說很丑。”
“誰?誰敢說南宮公子丑的?說出來,本公子馬上就去打死他!”聞大寶一聽,頓時就不樂意了,雙手叉腰,一幅我要為你報仇的樣子。
“我說的。”方正直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然后…
就沒有然后了。
因為,聞大寶已經跑了,遠遠的躲到了墻角,目光緊緊的盯著一個個侍女端上來的飯菜,流著口水,卻一步也不敢靠近。
小院之中,花香四溢,水流涓涓。
而這一頓晚飯也吃了有足足一個多時辰,酒都喝了不下五壺,不過,很默契的是,并沒有一個人談論如今的朝局。
這是朋友之間的聚會,那么,便只能是朋友之間的聚會。
聞大寶餓著肚子,眼巴巴的躲在遠處望著,口水流了一地,時不時的甩一記巴掌在自己的嘴上:“嘴真欠!嘴真欠!”
平陽今天似乎有些小興奮,喝得明顯有些多了,小臉漲得微紅,皮膚晶瑩透徹,粉嫩的小嘴上嬌艷欲滴。
“本公主今天高興,必須要去再找點樂子慶祝一下!”平陽揮動著雙手,擺動著紅色的長裙,歪歪倒倒的喊道。
“好啊好啊,我們還是去七星坊嗎?”不等平陽的聲音落下,遠處的聞大寶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顯得無比的興奮和激動。
自從上次七星坊中的事情發生后,他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去過聽曲了。
這種感覺有些悶。
就像一個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突然發現再沒有山珍海味,只剩下幾根野菜沖饑,何等的難受?
“誰說要去七星坊的?”平陽的眼睛微微一瞪。
“不去七星坊?那找什么樂子?”聞大寶有些不理解,畢竟,在他的心里找樂子和找妹子并沒有什么區別。
“無恥的家伙,你說?”平陽沒有再理會聞大寶,而是轉頭看向方正直,清徹如水的眼睛中滿是期待。
“吃,喝,玩,樂…樂在煙花地,而吃和喝則在平陽府,這三個去掉之后,便只剩下一個玩了!”方正直略微思索了一番,回答道。
“嗯嗯,那去哪兒玩?”平陽的眼睛一亮。
“‘逛’算是一種玩法,但現在夜已深,市場也大多閉門,‘賽馬’也算是一種玩法,同樣時間不合適,所以…”
“怎樣?”
“只剩下一種!”
“哪一種?”
“殺人放火,燒奪搶掠!”
“啊?!”聞大寶聽到這里,整個人面色都是一白,差點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半夜的跑出去殺人放火…
這要是讓他爹知道,估計殺的就是他了!
然而,平陽在聽到這里的時候,卻一點都沒有聞大寶的驚恐,反而是興奮無比,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好啊好啊,我們去哪里放火!”
“當然是去守衛森嚴的地方。”方正直想也不想的便回答道。
“守衛森嚴?皇宮的守衛很森嚴啊,我們去皇宮放火嗎?只是,如果本公主真的一把火把皇宮給點了,畫姨估計就…”平陽想了想,似乎有些擔憂。
而聞大寶在聽完平陽的擔憂后,卻是急得直翻白眼。
一把火把皇宮點了…
這也就只有平陽敢說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點了火之后,居然最先擔心的不是會被打死?而是擔心會不會連累到畫妃?
要不要這么恃寵而嬌!
聞大寶非常的無語,不過,他又明白平陽說的是事實,或許,就算平陽真的一把火把皇宮給點了,圣上也頂多就是責怪幾句吧?
“皇宮不行的話,那就換個地方。”方正直點了點頭,看起來似乎對于燒皇宮也有些顧慮。
“好好好,換個地方好!”聞大寶一聽,也松出一口氣。
平陽聽到這里,也似乎再次陷入思索。
“換個地方?可是,除了皇宮之外,就屬本公主的平陽府守衛最森嚴了,本公主總不可能把自己的平陽府給點了吧?不對,就算本公主把平陽府點也沒有什么好玩的,要說除了平陽府之外,守衛森嚴的就應該是…東宮!”
“東宮?!”
聞大寶聽到這兩個字后,也終于再也忍耐不住,撲通一聲,便一屁股坐倒在地。
“公主殿下,東宮不能去啊,那是太子殿下的府邸,一把火把東宮給燒了,這是要殺頭的啊!”聞大寶淚流滿面。
對于平陽這種一點不嫌事大的話,他真的是被嚇到了。
不是皇宮,就是東宮!
刺激是刺激了,可是,這是要玩出人命的啊?
“也對啊,要是真的把三哥的府邸給燒了,他住哪兒呢?”平陽聽到聞大寶的話,也似乎有些恍然,不過,很快眼睛又再次一亮:“對了,本公主可以只燒他一兩間房子啊,只燒一兩間的話,應該就沒有問題了!”
“沒有問題?!怎么就沒有回題了?只燒一兩間…公主,那是東宮啊!東宮,太子府!”聞大寶怎么也沒有想明白,所謂的沒有問題是什么意思。
一把火燒了東宮兩間房子!
這還叫沒有問題?!
“喂,無恥的家伙,本公主決定去東宮燒房子,你敢去嗎?”平陽絲毫沒有理會聞大寶的嘶喊,只是一臉挑釁的看著方正直。
“東宮啊…好進嗎?”方正直看一看平陽,臉上有些猶豫。
“不好進,東宮不好進的,方公子,我們再換個地方怎么樣?比如,禮部侍郎杜萬年的府邸,那里很好進的,我們去燒了他的馬廄,肯定沒有問題!”聞大寶一咬牙,將自己往日的一個仇敵給報了出來。
燒房子,這種事情他是不敢的。
可是…
一旦把平陽帶上,那么,以他現在尚書府公子的地位,自然就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了,況且,燒個馬廄,那家伙難道還喊聲張?
打不死他!
“東宮當然好進啊,本公主都進去過好幾回了,只是本公主沒有告訴你們而已,怎么樣,本公主厲害吧?”平陽就像根本沒有聽到聞大寶的話一樣,一臉的高傲的看向方正直,又挺了挺自己的胸口。
“公主殿下,那是你啊!”聞大寶當然聽得出來平陽所謂的進去好幾回是怎么回事,畢竟,她是平陽。
就算是東宮的守衛看到,又怎么敢說?
可一旦,帶上方正直和燕修等人,那性質就又完全不一樣了,東宮里面的守衛,怎么可能讓他們一群人在東宮里面亂闖!
“閉嘴!”平陽冷喝一聲,目光一寒:“本公主都燒過刑部尚書的府邸了,怎么還可能去燒一個侍郎府?聞大寶,你要是不敢去的話,現在就滾吧,以后都不要再來平陽府,平陽府不歡迎你!”
“這,這…公主…”聞大寶一臉的委屈。
而平陽也在這個時候再次將目光轉向方正直,又端起一壺酒,灌了一口,一臉挑釁的看著方正直。
“燕修,你覺得呢?”方正直并沒有馬上理會平陽,而是將目光看向燕修,征求著燕修的意見。
“可以。”燕修點了點頭。
“南宮木,你去嗎?”方正直點了點頭,接著,又再次將目光轉向南宮木。
“如果你們都去的話,我也可以去。”南宮木想了想后,也點了點頭,
“那我們走吧。”方正直聽到燕修和南宮木都點頭之后,也似乎下定了決心,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然而…
聞大寶卻是完全站不起來。
因為,他的腿已經軟了。
去東宮?
放火!
要不要玩得這么大,現在炎京城的刑部衙門已經壓了好幾宗大案子,難道,還要再添一宗東宮縱火案嗎?
“燕修,那可是東宮啊,東宮啊!”聞大寶有些不死心的爬了起來,跑到燕修的面前,一臉的的乞求。
“嗯,我知道。”燕修點了點頭,一臉的冷漠。
“知道還去?”聞大寶再問。
可是,燕修卻并沒有再回答的意思,只是緩緩的站了起來,走到了方正直的旁邊,神情間沒有絲毫的退意。
聞大寶看著燕修的樣子,有些無語。
然后,他便只能將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南宮木的身上。
“南宮公子,東宮啊,太子府啊,萬一這件事情傳到南宮世家,對南宮公子也不太好吧?”聞大寶不無擔憂道。
“沒事,頂多就是再跪兩年墓陵!”南宮木點了點頭,絲毫不為所動。
“…”聞大寶的嘴唇動了動,還想再說什么,可是,卻再沒有開口,因為,他已經看到了平陽射過來的眼神。
但是,這并不能影響他心里的吶喊。
那是東宮啊!太子府啊!
要不要玩得這么刺激,玩得這么大啊?大半夜的跑到東宮去縱火,這可真的是會死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