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的臉色有些微紅。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是該激動還是該仇恨,總之,她覺得自己已經等這一刻等了很久。
他回來了。
消失了一年,經歷了未知的風雨,再次回到了南域的土地,拔走了曾經掉落在風谷山崖上的劍。
只是…
為什么,他沒有來見我?
一年前在南域,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難道,他就不應該過來告訴自己嗎?為什么不來找我?是害怕?還是不想?
“王上,我已經派人封鎖了南域去往大夏的各個入口,另外,這件事情要不要通知給大夏…”寒猿一邊說也一邊建議道。
“不用!”山雨想也不想便直接回了一句,接著,目光也看了看王殿之中亮起的火光:“猿叔,你可愿意信我?”
“王上您…我當然相信王上!”寒猿一愣,隨即也肯定道。
“那就請猿叔下令,撤去守衛在各個入口的士兵。”山雨的目光看向寒猿,語氣同樣十分的堅定。
“撤去士兵?為什么?王上,一年前世子遇害的事情,難道您就不想知道真相嗎?”寒猿有些不理解。
“我想。”山雨肯定道。
“那為什么王上要…我知道王上信任方正直,可是,此事就算不是方正直所為,也絕對和他脫不了關系,是青還是白,他必須要給南域一個說法,我們不可能讓世子的事情就這樣白白的…”
“猿叔!”
“好吧,王上,那您想如何?”
“還請猿叔先派人再鑄一把同樣的劍,插回到風谷之上!”山雨在想了想之后,也再次說道。
“再鑄一把同樣的劍?”寒猿的臉上明顯有些驚訝。
“對!”
“王上的意思是想幫他隱瞞這件事情嗎?可是,他既然選擇拔劍,恐怕應該就已經做好了不隱瞞的準備吧?”寒猿還是有些不明白。
“他想不想隱瞞我不知道,但是,我并不想這件事情在我到達炎京城之前先一步傳入到大夏!”山雨并沒有直接解釋,而是繼續說道。
“王上要去炎京城?”
“嗯,猿叔真的覺得在各個入口設上幾個伏兵,就可以抓得住他嗎?”山雨沒有回答,只是反問道。
“這…”寒猿的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再說出什么。
“從大夏降旨賜封我為南域王之后,也有一年的時間了,按照禮儀,我也確實應該去一趟炎京城了。”山雨看寒猿沒有再說話,便也繼續說道。
“好吧,既然王上心意以決,那我這就去安排一下,就是不知道王上想以什么方式過去?”寒猿輕輕的嘆出一口氣,點了點頭。
“隆重,越隆重越好!”
“好,那我現在就安排讓人傳信給大夏,就說王上要親自前往大夏!”寒猿再次點頭,隨即也恭敬的朝著山雨施了一禮。
“辛苦猿叔了。”
圣山城的山腳下。
一襲藍色的身影立于山下,微微仰頭望著面前高聳入云的圣山,還有圣山之上雪白色的王城。
“供奉大人要去圣山城嗎?如果要去的話,小的現在就馬上去安排!”一個聲音在藍色身影的身后響起。
“不用了。”藍色的身影搖了搖頭。
“其實,主上有一句話交待給了小的,說是如果有一天供奉大人到了南域,身邊又帶著我的時候,就讓我轉告給供奉大人。”
“你說。”
“一年前供奉大人受冤于殺害世子之罪,主上的意思是,此事南域王應該并不是十分信任太子所言!”
“嗯,繼續說下去。”
“是,另外就是當日太子身邊參與殺害世子的八名門客,主上這一年來一直在派人打聽消息,但是,那八名門客自從回了炎京城后便全部失蹤,主上猜測,應該已經全部被太子秘密殺掉了,所以…”
“所以,現在唯一的人證就是蘇青。”
“是的,但蘇青本身就是刺殺世子的主謀之一,而且,現在又深受太子恩寵,想讓蘇青為供奉大人作證實在是太難了。”
“嗯。”
“主上的意思是,如果能由南域之中找一個人為供奉大人作證的話,即使這個證據是假的,大夏也…”
“我知道了。”
“那供奉大人是否去一趟圣山城?”聲音有些期待道。
“不用了。”
“這…好吧,那供奉大人要去哪里?”
“北山村。”
“北山村?!這…這可萬萬不行,從一年前北山村便一直有著太子的人在日夜監視,一旦供奉大人去到北山村,一定會被太子的人發現,到時候…”聲音聽到這里,也是顯得有些驚恐。
“如何?”
“主上曾經三令五申的交待小的,供奉大人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唯獨兩個地方暫時不能去!”
“北山村和炎京城,對嗎?”
“供奉大人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堅持去北山村?”
“因為,我想去北山村,這個理由夠嗎?”
“夠了!”
“你不會私下傳消息給她吧?”藍色的身影隨口問道。
“這…小的不敢!”
“噢,為什么不敢?”
“小的雖然身屬暗影門,但是,一路走來都是仰仗供奉大人的恩德才能走到今日,所以,小的決對不會背叛供奉大人…”
“那么,就可以背叛烏玉兒了,對吧?”
“這…”
“在我的面前說對我忠心,在烏玉兒的面前說對烏玉兒忠心,這樣也挺好,放心吧,我會把你的話原封不動的轉告給烏玉兒的。”
“…”聲音明顯的頓了頓,半天不語。
“看你的表情,是不是有什么問題?”藍色的身影看了看身后的人影,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沒有問題,請供奉大人將我剛才的話原封不動的轉告給主上!”聲音在說到最后的時候,幾乎已經快要哭了。
“既然你這么真誠的請求我,那我就滿足你好了,去吧,幫我用烏玉兒的名義傳話給那九個人,讓他們在懷安縣等我。”
“供奉大人又要冒充主上傳話了嗎?”聲音的語氣似乎有些激動。
“有問題?”
“沒有問題,反正主上都習慣了。”
“那還不快去?”
“是!”
五天后。
大夏王朝境內,一處幽靜的府邸中,穿著一身黑色翠煙衫的烏玉兒坐在小院中,望著面前書案上的書信,神情間有些郁悶。
“可惡!”烏玉兒一抬手,書信也直接被撕得粉碎,如畫的眉目微微揚起,眉心處一點鮮紅的朱砂盡顯嬌媚。
“咦?玉兒這是在生誰的氣啊?”一個老人出現在烏玉兒的身邊,寬大的白色長袍上不染一點塵土。
“還能是誰?”
“又是方正直啊?”
“師傅,你說這家伙是不是過份了?他只是我暗影門的一個供奉,他怎么能把我暗影門的…全部召到懷安縣去,他就不怕…”烏玉兒的憤怒很明顯,臉色都有些微紅。
“是啊,他是怎么把暗影門的人都召到懷安縣去的呢?”老人同樣反問道。
“什么叫他召去,明明就是騙走,是的,就是騙,這家伙肯定是用我的名義把這些人給騙過去的!”烏玉兒一臉肯定道。
“嗯,玉兒說得沒錯,可為師有一點不太明白,為什么那些人就信了他呢?而且,連過來找玉兒探詢真假都沒有,唉…”老人再次疑惑道。
“師父,你什么意思?”烏玉兒看著老人臉上的表情,眼角微微一動,似乎也查覺到了什么。
“才短短一年的時間,暗影門早已經不是以前的暗影門羅,難道,玉兒自己都沒有發現嗎?”老人輕捋長須,看了看烏玉兒,似乎話有所指。
“師父!”烏玉兒被老人這樣一看,臉上也很快露出一絲嗔怪的表情,盡顯嫵媚,隨即,目光又掃了一眼已經被撕得粉碎的信紙碎屑。
“去死吧!”
烏玉兒咬了咬嘴唇,一跺腳,也從書案后的椅子上站了起來,隨即,也直接朝著小院之外走去。
老人沒有說話,他只是將目光看向烏玉兒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似乎在想著什么。
北漠,信河府,懷安縣內。
無數的人頭涌動著,顯得極為熱鬧,春的季節,是一個少女有少年內心涌動的季節,攜上一方古琴,背上一卷書香,踏踏春,吟吟詩。
悠閑,快樂。
當然了,這樣的快樂方式一般都是一些窮酸書生所為。
說白了,就是兜里沒有幾錠銀子,但是又耐不住內心的騷動,所以,只能拿著書,吟著詩在四處轉悠。
而要說到轉悠。
那自然不是問道南山去了,在這個世界,山里可是很兇險的,沒有入道的書生,又如何敢踏足深山?
所以,信河便成了最好的去處。
夠近,而且,又夠清幽,最主要的是,信河上穿梭而過的畫舫很多。
有畫舫,自然就有少女。
而一旦有了少女,便絕對不缺才子。
特別是…
裝逼的才子!
比如現在的信河上,便有一個這樣的才子,一襲金色的錦服,腰間配著一把碧綠色的長劍。
他便是懷安縣一霸。
孟府,孟玉書。
在上一次的道典考試中,孟玉書很不幸的碰到了方正直,結果,文試被戴了頂作弊的帽子就算了,武試還被一拳打懵。
人生,幾乎跌進了谷底。
所幸的是孟玉書非常的堅強。
失敗不可怕!
只要他再次爬起來,那么,人生依舊可以改寫。
就像這一屆的道典考試中,他便在懷安縣拿下了武試頭甲,可謂是人生得意須盡歡,正是春風滿面紅,桃花盛開時。
所以…
他準備好好的放松一下,順便在信河上展露一下自己的風姿。
一葉扁舟,雖然小,但是,夠精致,金色的線條裝飾在扁舟的四周,最主要的是,扁舟上的旗幟上書寫著一個大大了“孟”字,這便是身份的象征。
那么,有了這一葉扁舟,孟玉書自信可以,他絕對可以順理成章的登上任何一艘過往的畫舫。
當然了,他是有身份的人。
一般的畫舫又如何能夠入得了孟玉書的眼?
更何況,他現在的名聲絕對可以讓懷安縣都震上幾震。
“就這艘了!”孟玉書手按腰間的碧綠長劍,微微仰頭,目光望向迎面行來的一艘金碧輝煌的巨大畫舫。
身形微微一躍,半空中便勾勒出一個虛影。
接著,扁舟便蕩著風,朝著前方行駛了過去,這是極為瀟灑的一幕,立即便引起了岸邊圍觀少女的驚呼和無數才子們的羨慕。
如果說信河上其它的畫舫是魚。
那么,這艘畫舫便是龍,一條在無數雜魚中穿梭而過的龍,精致的雕刻布滿了畫舫的舫身,各種各樣的彩旗插在畫舫上。
迎著春風,飄揚著。
無數的才子們望著朝著畫舫駛去的扁舟,他們都在期待,期待著沾著孟玉書的光,能一睹畫舫上佳人的真面目。
近了,近了…
隨著扁舟橫在畫舫的前方,孟玉書的身體也微微一躬,有些瞇起的眼睛望著行駛過來的畫舫,閃爍著自信的光芒。
“懷安縣,孟府長子,孟玉書,請求一睹佳人風采!”孟玉書的自信并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
畢竟,在這懷安縣,又有何人能蓋得住他的風彩?
而且…
畫舫畫舫,能坐在畫舫上面的人,自然就不可能是世家名門那些深藏在閨閣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居閨秀。
才女,佳人,奇女子。
皆可有!
但是,這些都難不倒孟玉書。
他自信,對方既然來了懷安縣,那么,便不可能沒有聽過他孟玉書的名號,既然聽過,又如何攔不下來?
可笑!
孟玉書這樣想著的時候,嘴角也下意識的揚起一抹淡定的笑容。
只不過,很快的,他臉上的笑容便變得有些僵硬,接著,也越來越僵硬,僵硬的幾乎要凝固。
“哎,停,停…快停下!”
“咚!”
在岸邊所有才子和少女們的注視中,巨大的畫舫撞在扁舟上,接著,穿著一身金色錦服的孟玉書便撲通一聲,掉下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