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們的想法是,方正直此舉無疑是以卵擊石,而方正直的想法則是,管他是石是卵,先撞一下再說。
刑清隨這個時候沉默了下來。
雖然,他的心里同樣認為方正直的實力與南宮浩不在一個等級,最少,就現在表現出來的實力不在一個等級。
可是,他卻并沒有太過于驚訝于方正直的舉動。
因為,這才是他認識的方正直,試想一下,一個可以感悟他們刑家“以攻為守”戰意的人,又豈會后退?
而且,方正直的身上一直都伴隨著奇跡的發生。
在朝試武試時的圣天世界中,誰又能想過最后會以方正直獲勝而結束,當魔族十域副都統影山展露出回光境實力的時候,誰又能想到最后會敗在方正直的手中。
刑清隨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終于點了點頭。
他沒有阻止方正直的決定,畢竟,從任何角度來說,他都不可能去阻止方正直與南宮浩的這一戰。
燕修的目光在這個時候看向方正直。
“如果真的要戰,那就由我先戰!”燕修一邊說的同時,手中的山河乾坤扇也直接展開,露出里面的水墨山河。
“不,這一次,我想打個頭陣。”方正直搖了搖頭。
“我在預試中曾經輸給了你,所以…我覺得我打第一戰更合適。”燕修同樣搖頭,眼神中有些堅定。
“如果你輸了呢?”方正直當然清楚燕修的意思,事實上,從陳飛魚與南宮浩戰完之后,燕修就一直有與南宮浩先打一場的意思。
只不過…
方正直這一次并不想如此。
燕修的眉頭微皺,這句話如果換成別人來說,那無疑等于是觸了霉頭,不過,當這句話出自方正直的口里時,燕修卻并沒有任何的氣憤。
事實上,燕修一直以來在對戰之前都從來沒有想過輸這個字。
可是,這一次他確實想過。
因為,對方是南宮浩,是大夏王朝默認的天下第一才子,是升龍榜排名第二,是可以一劍擊敗陳飛魚的人。
“我要是輸了…以我文試的成績,應該也可以有機會拿下第三甲!”燕修在沉默了片刻后,終于開口了。
“第三甲,真的夠嗎?”方正直再次反問。
燕修的目光微微一亮,他不知道方正直這句話真正的意思是什么,可是,他卻感受到了一種真正的了解。
第三甲?
夠嗎?!
當燕修從西涼走出,離開燕氏府宅參加這一次武試之時,他的爺爺當時只說了一句話:“拿下第三甲!”
第三甲…
一個不屬于最高,但是,同樣風光無限的名次。
當這次殿試的武試中出現南宮浩的名字時,當預試中輸給方正直之時,當文試中看到方正直和南宮浩并列魁首的時候。
誰會問燕修這樣的一個問題。
第三甲,真的夠嗎?
燕修并不是一個善于表達自己的人,他沒有過多的言辭,可是,如果真的有人問他這個問題,他一定會回答。
不夠!
“所以,我要先打敗南宮浩,然后,我們再公平的比試一番,到時候,無論結果如何,你的殿試名次都在南宮浩之上!”方正直并沒有等到燕修真的去回答自己這個問題,因為,根本不需要回答。
“都在南宮浩之上?!”
周圍的才子們聽到方正直的這句話,又看了看沉默不語的燕修,一個個的眼中都幾乎閃過同一種表情。
瘋了!
方正直這家伙真的瘋了!
如方正直所說,只要方正直先一步打敗南宮浩,將南宮浩淘汰,那么,即使南宮浩的文試成績是魁首,最終名次也確實會在燕修之下。
只是…
有這種可能嗎?
方正直打敗南宮浩?!
別說是一個方正直了,就算是方正直和燕修一起上,那種幾率也幾乎等于同零。
等一下!
為什么方正直不約燕修一起上?
周圍的才子們很快便想到這個問題,如果是別的才子間的對戰,他們當然不會去考慮二打一的可能性。
可是,方正直明顯有些不一樣。
因為,方正直的無恥,在整個大夏王朝都是聞名天下的。
二打一?
朝試開考第一輪,他可是用四打一的策略,硬生生的把當時最有希望拿下武試第一的蘇東林直接在第一輪淘汰。
方正直當然能猜到身后才子們心里的想法。
而燕修的嘴唇則是在這個時候動了動,因為,按照方正直的說法,只要先一步淘汰南宮浩,那么,他們二人的名次確實會在南宮浩之上。
合力對付南宮浩?
燕修并不是太喜歡這樣的方式,不過,他卻同樣不反對。
“這一戰,我想與南宮浩公平一戰!”方正直看了看燕修微動的嘴唇,不等燕修開口,便再次說道。
“公平一戰?!”
周圍的才子們一個個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是滿臉的震憾,這句話本身并沒有問題,可是,這句話從方正直的嘴里說出來…
卻總感覺很有問題。
方正直沒有再繼續解釋,而是直接翻身下馬,然后,一步一步的向著不遠處的南宮浩走了過去。
南宮浩不騎馬,方正直便不騎。
這便是公平!
至于原因,很簡單,因為,方正直答應過南宮木,要打敗南宮浩,那么,這種敗,自然是公平的敗。
南宮浩的表情一直以來都很平靜。
從他自寒猿部落的大門踏出,一人獨自面對幾萬軍馬時,再到接受陳飛魚的挑戰,一劍戰敗陳飛魚時。
最后,到刑清隨當眾拿下太子的傳令兵時。
至始至終,他的表情都沒有太多的變化,謙謙有禮,眼神明亮,可當他聽到方正直口中的公平一戰四個字時,他的表情卻變了。
那是一種微微的驚訝,還有一種微微的詫異。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非常的聰明,如池孤煙,如南宮浩,可能他們坐刻意的去低調,盡量的不自傲。
可是,那并不代表他們的內心不自信。
相反的,他們的內心非常的自信,這種自信遠比普通人來得強烈。
所以…
當一件事情不在他的預料之內時,即使他的心境已經心性平靜如水,多少也會起到了一絲小小的波瀾。
方正直現在的舉動,很明顯的,并不在南宮浩的預料之中。
南宮浩原本的想法是,方正直一定會與燕修一起上,最次,也會讓燕修先上,可事實上,方正直不單選擇了先上,而且,還主動選擇了公平一戰。
“公平一戰嗎?”南宮浩的嘴唇輕輕的吐出一個聲音,隨即,他的目光也變得越來越亮,里面,仿佛有著一輪太陽,正在緩緩升起。
而與此同時,南宮浩的腳步也動了。
迎著方正直走過來的方向走去,不快,但是,卻很穩。
相對于南宮浩的穩,方正直則是走得一臉的悠閑,時不時還輕哼上一兩個不著調的小曲兒。
不過,最終兩人還是站定了。
相距…
十步!
“方正直,我來參加殿試的目的是為了打敗你,但其實我并不期待與你這一戰,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南宮浩一邊說的同時,手也輕輕握住背后的白色劍柄,這種感覺和動作,明顯與對戰陳飛魚時完全不同。
“噢,改主意就改主意了唄,有什么必要說出來嗎?”方正直一臉不屑的撇了撇嘴,一點都不上當。
想讓他主動去問南宮浩一句為什么,根本不可能。
“確實是不需要說出來。”南宮浩并沒有因為方正直的話而有任何生氣的跡象,反而是非常認真的點了點頭。
接著,南宮浩也直接將背在身后的長劍抽了出來。
雪白的劍柄被他握在右手之中,而那晶瑩透明的劍刃則是被他的左手輕輕托起,平平的展示在面前。
“依照公平比試的規距,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南宮世家嫡長子,南宮浩,一個月前已破回光境,現在的實力應該是回光境巔峰,手中劍名‘無為’,乃取無為而無不為之意,我對道的理解是,順應自然,本性不滅,而我的修煉同樣依據這一點,本性不滅,道心便不滅!”
南宮浩說完后,又非常正式的對著方正直輕輕的施了一禮。
而方正直在聽到南宮浩的自我介紹后,原本悠閑無比的表情也微微一僵,因為,他覺得好像哪里有點兒不太對勁…
劍名,無為?
取義無為而無不為?
方正直知道這個思想。
當然了,南宮浩話中的重點很明顯和無為沒有一丁點兒關系,他的話中重點是,一個月前已破回光境!
等一下!
什么叫已破回光境?
另外…
什么叫現在的實力應該是回光境巔峰!
這個,不太對吧?
不是說好的天照境巔峰嗎?難道,童話里都是騙人的?噢,不對,是天橋書評里都是騙人的?
方正直感覺思想有點兒小懵。
而不遠處的才子們聽到這里的時候,同樣很懵,只不過,相對于方正直來說,他們顯然懵得更加徹底一些。
“南宮浩破境了!”
“一個月前破境,現在已經是回光境巔峰?!”
“這…這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這么大的消息南宮世家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而且,一個月便從破境到回光境巔峰,又是怎么一回事?”
才子們現在的表情真的很夸張。
遠比看到陳飛魚被南宮浩一劍擊敗時要夸張至少十倍。
陳飛魚現在的眼睛都瞪圓了,他知道自己輸了,可是,他一直都沒有明白自己是如何輸的。
所以,他的心里其實是有些不甘心的。
一想到自己堂堂回光境初期,居然被南宮浩一個天照境巔峰給一劍擊敗,他的心情就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可是,現在…
他心里的想法就完全是另外一種心境了。
堂堂回光境?
好吧!
一個回光境初期的人,竟然妄言去挑戰一個回光境巔峰的人,這本身就是一個笑話,更何況,這個回光境巔峰的人還是南宮浩。
陳飛魚現在只有一種想法,打個洞,鉆進去。
相比于陳飛魚,巫風的表情則是稍微平靜了一點點,但是,也只是平靜一點點而已,一直以來,他都知道南宮浩不能惹。
可是,他卻不知道,現在的南宮浩已經不是不能惹三個字可以表達的了。
一個月前破境。
一個月后便到了回光境巔峰。
妖怪嗎?!
等一下,如果南宮浩破境,達到回光境巔峰,那…
升龍榜的第一名?!
一個問題很快在巫風的腦海中閃過,同時,這個問題也很快在眾多的才子們腦海中閃過,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問題背后代表的重大意義。
燕修一直都對方正直非常的信任。
這種信任,一直持續到剛才,甚至持續到方正直說完公平一戰,再走到南宮浩面前的十步前站定。
可是,現在…
他的手卻在一瞬間捏緊了馬僵。
南宮浩破境了?!
這絕對是一個足以震憾整個大夏王朝的重大事情,可是,南宮浩卻一直隱瞞至今,即使到了炎京城,到了南域也沒有吐露一個字。
但是,現在南宮浩卻說了出來。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南宮浩將方正直當成了一個值得他尊敬對待的對手,即使明知道這個消息一出,大夏王朝會震動,也依舊將這個消息大方的吐了出來。
所求,當然只是兩個字…
公平!
可這公平的背后,代表的便是,南宮浩不會留情。
一個回光境巔峰的南宮浩,加上劍不留情,將是何等可怕,這種事情,幾乎都不用去過多的細想。
“必須阻止這一戰!”燕修的心里很快下了決心,他不知道方正直會如何應對,他只知道,方正直無論如何應對,都是徒勞無功。
跨境挑戰,是有存在可能的。
但是,天照境巔峰一步跨境到回光境巔峰,整個大夏王朝的歷史中,也沒有這樣的先例,即使是被譽為一之嬌女的池孤煙。
亦不可能做到。
燕修的馬僵猛的一帶,跨下的戰馬發出一聲嘹喨的馬嘶聲,前足直接人立而起,戰意在一瞬間點燃。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他卻看到了一只正沖著他搖動的手掌。
“說好了公平一戰,就一定是公平一戰!”方正直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這個聲音中沒有了以往的輕浮,有的只有一種信念。
堅定的信念。
一種極少,甚至于從來沒有在方正直身上展露出來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