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風從來都不會認為方正直很弱,事實上,在不知道南宮浩參加殿試,或者說沒有看到南宮浩的道心自然之前。
他一直都將方正直看成有力的競爭對手。
特別是在文試上。
能將六部試卷在兩個時辰內全部寫完,而且,不錯一題,這樣的實力根本就不可能是偶然。
巫風曾經嘗試過,兩部試卷便已經到了極限。
六部…
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妖怪”。
但是,現在的他卻不得不將方正直看成與自己一樣的陪襯,因為,并不是方正直弱,而是南宮浩太強!
方正直當然不知道這些東西,他正在愉快的寫著自己的策論,發揚著祖祖輩輩們流傳下來的美德。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寫六國論。
當然了,方正直的《六國論》與真正的《六國論》還是有些區別的,他只是將《六國論》中的理念當成了一個基礎。
畢竟,前世的《六國論》誕生時的歷史環境和現在的大夏王朝還是有一些區別的。
但是不屈的理念,還有中心的思想并不會因為歷史環境而不適應,比如,一個弱小的企業,他在面臨四面強敵的時候,可以用到不屈的理念。
那么…
強大的企業呢?
同樣可以用到不屈的理念,因為,不屈代表的是一種奮斗的精神,強者如果懈怠,那就會馬上成為弱者。
這是一個很淺顯的道理。
不過,為了要將自己的《新六國論》寫得更符合朝代和歷史,方正直也將其中的一些語句進行了修改。
比如其中的一句。
“茍以天下之大,而從六國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國下矣。”
這句話的意思是,如果憑著一統天下的大國。反而重蹈六國滅亡的覆轍,這就又在六國之下了!
方正直就將這句話標為了重點,而且,又在后面進行了詳細的描述,添加了大夏王朝現在的國情。
如果不是傻子。
應該都能看得出來,這其中指的便是現在的大夏王朝,本有著一統天下的實力,可是,如果不夠強勢,那么終有一天會讓鄰邦覺得好欺負。
最終烽煙四起。
思想到了這里。方正直的策論便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他并不明述如今的大夏王朝形勢,而是以局外人的目光來分析一段歷史。
原因是…
他根本就不懂現在的局勢。
“嗯…好像還不錯喲!”方正直收筆,又拿起答卷慢慢的審閱了一遍,很快發現一個錯別字。
另外還有一句語句寫反了。
果然檢查是一個好習慣,不論做什么事情,多檢查一遍總歸不是壞事,這是老師們常常教導我們的至理。
修改一下,又在語句上面進行了一番潤色。
再重新看一遍。
滿意。
接下來便是將草稿再認真的抄錄一遍。作為正式的答卷上交。
抬起頭來四處的望了望,發現周圍的考生們一個個都是皺著眉頭,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有些人甚至在咬筆桿。看起來就像餓了三天的狼一樣。
又不是熊貓,吃什么竹子?
方正直不屑的搖了搖頭,然后,將目光看向旁邊的燕修。用盡目力看了一眼,發現燕修已經開始動筆,從臉上的表情看。應該是胸有成竹。
對于這一點,方正直倒并不是太過于吃驚。
雖然,燕修好像也是準備的工類的腹搞,但是,作為西涼燕氏的子弟,本就對戰局極為敏感,寫這種安邦之策,應該不在話下。
又將目光望向不遠處的巫風,發現巫風此刻同樣開始寫了,只是,臉上卻似乎有些微微的愁容,和之前的一臉微笑明顯有了畫風上的轉變。
“南宮浩開始寫了嗎?”方正直突然想了起來,目光下意識的望向不遠處那名身著白衣的青年。
只見南宮浩依然端坐在椅子上,一枝筆工工整整的擺在書案上,雙眼微閉,就像一座石雕一樣。
來搞笑的?
方正直有些鄙夷。
說好的第一才子咧?一個安邦之策想這么久,能不能有點挑戰了?唉,對于太弱,完全沒有挑戰啊。
方正直沒有再四處瞄瞄,而是收回目光,定了定心神,活動了一下手臂,接下來,便開始悠悠的寫了起來。
一刻鐘之后,一篇《新六國論》策論便宣告完美收工。
“交卷!”方正直在縣試,府試和朝試的文試中一直都有著睡一覺的好習慣,原因是封閉的考場根本不讓交卷。
可是,殿試之中好像并沒有明確說到這個規定。
所以…
他決定任性的體驗一把提前交卷的快感,畢竟,在前世的大小考試之中,他可是經常做這種事情。
就當懷舊好了。
“交…交卷?!”
“他難道已經寫完了?”
“怎么這么快,我都還只是剛剛開了一個頭。”
“開頭?我連想都還沒有想好啊。”
一個個考生們明顯被方正直的舉動給嚇到了,開考到現在,總共還不到半個時辰,方正直居然喊著要交卷?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們都知道方正直今日來參加殿試,是毫無準備而來。
怎么可能這么快就寫完了?
這簡直是比有準備的人寫得還要更快啊。
站立在圣上林慕白身邊的文武百官們,還有白玉廣場上分散的御使們同樣是一個個震驚無比。
殿試提前交卷?
幾百年也沒有出過這樣的事情啊。
胡鬧!
還有比這更亂來的事情嗎?簡直就是公然藐視殿試,不管方正直是不是真的寫完了,光是這個態度,就明顯是在說皇上出的題太簡單了吧?
“這個方正直出生平民,有沒有可能根本不知道安邦之策,所以胡亂寫出一篇策論呢?”一個大臣驚訝中又有些疑惑,畢竟,這么短的時間內完成一篇殿試的策論。這本就是極為詭異的事情。
“如果真是那樣,加上他提前交卷的藐視,恐怕馬上就要滾出朝堂了。”另外一個大臣輕輕的搖了搖頭。
“你的意思是,他真的寫出了一篇上佳的安邦策論?”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不久之前,我們曾經都把方正直當成傻子和無知的村民,可事實卻證明,他一點也不傻,相反還很聰明。他不可能不知道提前交卷加上胡編亂寫有多重的罪名。”
“好像有點道理,可是,這么短的時間內,他能寫出什么樣的安邦策論來?”
“唉…看不透,但是,圣上前幾天親自下旨,讓方正直進入禮部協助這個確實是事實,雖然沒有明令其職責,可我想…這件事情必有深意。”
“你的意思是圣上發現了方正直地外交上的突出才能?可是。不對啊,方正直進入炎京城后,一直都和世家公子們的關系處得不太好。”
“我倒不這樣認為,燕修何人?燕氏嫡系子弟。冷漠如霜,平常連和人說話都不太可能,可是,你看他與方正直的關系如何?再拿平陽公主來說。有幾個敢招惹?還有天之驕女池孤煙?你再看鎮國府的刑清隨,南宮世家的南宮木,哪個不是極難相處的人?可是。這些人都和方正直多多少少有些聯系!”
“聽你這么一說,這方正直真的在外交上有極大的才能?”
“現在說這些都為時過早,一切,都要等到他殿試的文試完了后,才能知道。”
“也對。”大臣聽到這里,輕輕點了點頭,沉默了下來,再沒有說話,只是看向方正直的目光中多少有些古怪。
而蘇青此刻則是微笑著走到方正直的面前。
“方大人這是要提前交卷嗎?”
“可以嗎?”方正直沒有回答蘇青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當然可以,只是,為何不再多審思一番?”蘇青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這句話也刻意的加大了一些聲音。
頓時群臣們原本驚訝的表情在這個時候也都是微微一動,看了看蘇青,又看了看方正直,都是心如明鏡。
蘇青自上次在東宮太子府中一番言論后,雖然沒有明令升官,但是卻已經暫時代行了御書院督御使這個職位。
原本他們還有些不太服氣。
可今日再見其手段,卻是微微有些暗嘆。
一句話,意義卻已非凡。
圣上林慕白之前有明言,希望下方的才子們細細審之,蘇青現在以勸告的方式對話方正直,這意思明顯就是在告訴所有人,方正直現在的舉動,根本就是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一句話,便等同于不露痕跡的給了方正直一記悶棍。
群臣們的目光都是下意識的望向圣上林慕白。
而圣上林慕白的手在這個時候抬了起來,立即便有一個宮女將一壺新沖泡好的茶端到了他的面前。
輕輕的沾了沾唇,圣上林慕白至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目光也并沒有一絲異樣,感覺上就像根本沒有看到這一幕一樣。
群臣們一驚。
自上次賽馬狩獵之后,圣上林慕白對方正直的態度便極為不明朗,而且,不管方正直做什么,都沒有責備之意。
到底是為什么?
一個個朝臣們沒有再開口,因為,這件事情如果圣上林慕白不開口,那么,他們同樣無法開口,甚至連質問方正直的資格都沒有。
“我已仔細審閱過,你看我這里還有一份打下的草稿。”方正直一邊說也一邊將之前那篇修改的草稿遞到蘇青的面前。
蘇青的目光下意識的往方正直手里的草稿上一看,手微微一抬,然后,整個人也突然驚醒了過來。
猛的往后一退。
剛才他實在是太好奇了,或者說在場之中沒有一個人不好奇方正直到底寫出了怎么樣的一篇策論。
可是,在關鍵的時刻他還是驚醒了過來。
殿試的試卷,都是在交卷之時便馬上密封,并且呈送圣上親覽,他一個小小的四品御使,如何能看?
別說是他了,就算是前任的督御使朝長風都沒有資格。
“這家伙…是故意的?”蘇青的額頭上驚出一滴冷汗,目光再望向方正直的時候,明顯與剛才完全不同。
而方正直則是一臉無辜的又將試卷朝著蘇青揚了揚,臉上的笑容顯得極為燦爛而無害,就像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一樣。
“看嗎?快來看啊!”方正直一邊揮著草稿,一邊對著蘇青熱情的招呼著。
“殿試之卷,本官可不敢查看。”蘇青再次被方正直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飛退出三步,頭都不敢再抬。
“不敢?好吧…我還以為你要代替皇上詳審之呢?”方正直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一臉的純真無害。
而站立在圣上林慕白身邊的群臣們看到這一幕,卻都是心中震驚。
看起來幾句簡單的對話,其中卻是暗藏玄機。
蘇青用了皇上的話來攻擊方正直,而方正直又用了同樣的方式回敬了蘇青一棍子,這樣一來一往之下,竟然是方正直隱隱占了上風。
有意?還是無意?
群臣們摸不準。
一個個朝臣們只是望著方正直,神情復雜。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影緩緩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后,微微一躬身,對著龍椅上的圣上林慕白躬了一禮。
“交卷!”
這是一個并不算大的聲音,有些清脆,但是,語氣卻是極為平淡,平淡的就像山谷村莊上空飄動的炊煙一樣。
慢慢的從村莊中飄出,與天上的云混合在一起。
然而,所有的朝臣們這個時候卻都是一臉驚恐的望向那個身影。
如果說方正直的舉動,是令朝臣們震驚的,那么,眼前這個站出來的身影,就絕對是讓朝臣們驚恐了。
方正直提前交卷,或許出人意料之外,但是,卻可以接受。
因為,他是方正直。
但是…
南宮浩提前交卷是什么意思?
而且,最主要的是,從殿試開考到現在,南宮浩一直都是靜坐在椅子上微微閉目,面前的答卷上一片空白。
根本就沒有寫過一個字。
可是,現在…
南宮浩卻站了起來,而且,與方正直說出了同樣的話。
“交卷!”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