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臺大人的心里同樣有些期待,他可是很清楚,這個道堂的意義是有些非凡的,因為,他是由神候府的那位千金小姐親自設下的。
霧氣中,馬蹄聲越來越近。
一個騎在馬背上的身影慢慢顯現出來,一襲藍色長衫輕輕飄舞,嘴角間,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
“方正直?”縣臺大人的嘴巴一下就張大了。
在道典考試的縣試中,縣臺大人是有去監考的,所以,自然能夠一眼就認出方正直,但是,他卻不敢相信。
“正直回來了?”
“他怎么會回村里啊?不是去參加神候府的大宴了嗎?”
一個個村民們一臉不敢相信的望著出現在霧氣中的身影,有些人更是將目光投向縣臺大人,有些不解。
縣臺大人一臉的疑惑,神候府的邀請多么重要,這樣的機會,正常人都會立即趕赴金鱗城熟悉環境,了解一些神候府中的事物,相互交流…
可方正直居然選擇的是回村?
縣臺大人心里驚訝過后,突然有些明白過來,然后,看著方正直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一絲真正來自內心的欣賞。
一條已經一躍而升空的飛龍,在升空之際,看的不是浩瀚的天空,而是回頭望著生他養他的一方土地。
這種本心…
何其珍貴 方厚德的目光同樣看到了方正直,只是很出奇的,他的目光中卻并沒有太多的驚訝,因為,他很懂自己這個兒子的心。
“陽平伯伯,爹咦?縣臺大人…”方正直此刻已經策馬到了眾人的近前。
這一次,居然有著這么多的人在村口接自己,倒是讓他有些意想不到,回首上次縣試之時,自己可是摸黑進村的。
“時間來得及嗎?”方厚德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很平常的開口詢問道,可惜,他手上因為太過激動而生出的顫抖卻是無法掩飾。
“還早呢,能在村里待上些時間”方正直點了點頭。
“正直…了不起啊你陽平伯伯可真沒有看錯你。好了,先回去看看你娘,我們還要在這里等一會呢”張陽平的語氣中充滿了長輩的關愛。
“你們不是等我啊?”
“等你?哈哈哈…我們還真沒等你”
“是南山村的道堂要遷到北山村了,縣臺大人親自送了點材料過來,我和你陽平伯伯在這里再等一會兒。”方厚德對著方正直解釋道。
“南山村的道堂遷到了北山村?”方正直心里微微一驚。
這是一件喜事。可是,這同樣是一件令他有些心懼的事情,畢竟,南山村的道堂是池孤煙親自下令設立的,如果沒有池孤煙的命令,誰敢妄動?
池孤煙…
那個暴走蘿莉應該不可能離開天道閣了吧?
估計是在天道閣中下的命令。
可是,她為什么作這樣的安排?此舉的目的又什么?
巴結自己?方正直可不敢去想這個,別說自己就是一個府試的雙榜榜首了,就算是在朝試中拿下雙榜榜首,估計池孤煙也不會正眼多看一眼。
更何況。早就有討賊檄文在前。
難道…
這就是傳說中的敲一棒子給個甜棗?
又或者是,在北山村布下一顆棋子,一顆可以隨時捏死自己的棋子 方正直并沒有去過多的思考這個問題,因為,以自己現在的實力,如果池孤煙真的要捏死自己,恐怕還真沒有辦法反抗。
回到家里的時候,秦雪蓮正在屋子里縫著一件獸皮長靴。
四目相對。
方正直有些欣喜。
而秦雪蓮卻是瞪大了眼睛,又使勁的揉了揉,然后。自言自語道:“唉…思念成疾了啊,總想著正兒會回來,可我家正兒要辦大事啊,哪里有心思回村呢?”
“娘。我回來了”
“嗯…回來就好,啊?正…正兒,你…”秦雪蓮手中的獸皮長靴掉落在地,眼中落下一滴晶瑩的淚水。
然后,猛的站了起來,一把將方正直擁入懷中。
溫暖…
其實。有的時候很簡單。
晚上,北山村無比的熱鬧,廣場上擺上盛宴,除了北山村的村民們,更有著十里八鄉過來祝賀的村長們。
縣臺大人紅光滿面的詢問著各位村長村里的情況,王安畫在看到方正直同樣欣喜無比。
“八年沒見了,長成大人了啊”
“王先生可是一點都不顯老的呢。”
“哈哈哈…沒想到幾年沒見,嘴巴居然不像以前那樣不饒人了啊?”
歡快的氣氛,村民們的純樸,充斥著整個廣場,方正直沒有嘗試從王安畫的口中套話,因為,他知道王安畫肯定不會說。
第二天清晨,縣臺大人為道典的設立主持了儀式,然后,又和方正直交流了一些考試時的心得,便在一群縣衙守衛的護送下回了懷安縣城。
一些十里八鄉的村長們則是留下了各村帶來的一些禮物。
熱鬧過后,北山村便又恢復了往日的純樸。
一切似乎都很平靜。
平靜的就像一面結了冰的湖面一樣,無論風有多大,依舊波瀾不驚。
當然了,也有例外,比如說突然出現在湖面上急于覓食的水鳥,或許,它們不一定能啄開厚厚的冰面,但肯定能在冰面上留下一排小小的爪痕。
就像此時出現在山間小路上的一名書生,素面典雅,白衣飄飄,雖一路煙塵,但衣角上卻不染一點塵埃。
書生的眼睛很亮,如夜空中最亮的那一顆星辰一般。
從懷安縣通往北山村的路并不多,除了田園小徑之外,便只有這一條正路,所以,正趕往懷安縣城的縣臺大人自然就與書生有了一面之緣。
事實上。就算是正路,其實也并不寬敞,堪堪可以讓一輛馬車通行,如果有兩輛對立。則只能尋樹木間的空地交錯,所以縣臺大人此次趕往北山村時,并未乘坐馬車。
而是輕裝簡行,騎著馬,帶著六名護衛。
書生看到了縣臺大人。而縣臺大人自然也看到了書生。
按理說在路上偶路一縣父母官,多少總要打聲招呼…
可書生卻并沒有這樣的覺悟。
縣臺大人停了下來,而書生卻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這就使得跟在縣臺大人身后的六名護衛緊張了起來。
確實是緊張,而不是震怒。
縣臺大人的臉上同樣沒有任何的怒意,只是眼中的驚訝卻是難以掩飾。
書生終于與縣臺大人一行人交錯而過…
并沒有任何的事情發生。
但是,縣臺大人和身后的護衛們卻是望著書生的背影,齊齊的松出了一口氣,擦拭著額頭上因為緊張而滴落的汗水。
“縣臺大人,您覺得他有沒有可能是去的北山村?”一名護衛很小心的問道。
“不管他去哪里。都不是我們可以問的”縣臺大人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依舊還沒有完全平靜下來。
“是”護衛們立即應下。
“走吧”縣臺大人揚起馬鞭,用力一夾。
蕩起一路煙塵,他不知道書生的實力,也不知道書生的名字,但是,他卻絕對不懷疑書生有著一言定下自己的生死的權利。
原因很簡單。
書生的衣袖上繡著兩個字“天道”。
方正直是一個懂得享受的人,特別是享受山林中清新的空氣,當清晨,天邊露出一抹魚肚白。紅日初升時,那種暖暖的感覺,很舒服,很柔軟。
如果能找到一塊平滑的大石頭。再在上面鋪上一張獸皮毯子,旁邊堆上一些可口的酒水小吃,面前烤著一只剛剛宰殺的卷毛兔。
然后,一邊看著書,一邊等著享受口福。
絕對是人生一大美事。
古人云: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方正直一邊翻動著書藉。一邊聞著越來越濃郁的烤肉香味的時候,也時常會想著,自己的顏如玉什么時候會出現呢?
對于書,方正直是有愛好的。
最少,他手里的這一本,絕對是一本好書。
不管別人怎么想,方正直認為這本書不錯。
而且,這本書很珍貴,可以肯定的是,這本書單論價值,比方正直家里那些在縣城里買下來的二手《道典》要珍貴很多。
畢竟,這本書是孤本。
雖然是在很僥幸的機會中得到,但這本書確實是一本有著插圖的孤本。
方正直看得很認真,也很享受,一邊看還一邊哼著一首很經典的小曲兒,眉目間有些飛揚。
“緊打鼓來慢打鑼,停鑼住鼓聽唱歌,諸般閑言也唱歌,聽我唱過十八摸。”
“伸手摸姐面邊絲,烏云飛了半天邊,伸手摸姐腦前邊,天庭飽滿兮…”
都說山間唱歌,多少會被景物所影響而進入陶醉狀態,有的時候,陷入了一種不可自拔的情感中后,就會不自覺的越唱越開心。
方正直現在就是這樣的一種物我兩忘的狀態。
唱得興起時,聲音便有些不太好控制。
于是,歌聲穿過樹林,穿過小溪,穿過遠山,回蕩在山間。
不知道飄了有多遠。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
如果有人從他的身邊路過,一定可以很清晰的聽到他唱的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