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街,周末將自己的出租屋收拾的一塵不染,干凈的茶幾上再也沒有了吃剩下的餐盒、原來的文件和檔案都被分門別類的放在文件夾里立于沙發靠背之上,他甚至還給這些檔案都填寫了名稱…直到整個房間窗明幾凈,連地板都泛起了光澤周末才用帶著膠皮手套的手握著濕乎乎的抹布站在窗戶旁欣賞著自己的勞動成果。
而此刻,他的目光顯然是虛幻的,把家里變得更干凈也不是周末的目的,他在思考,思考由昨天晚餐引起的一系列轉變和最終為什么會突然暴走、以及最重要的,該怎么處理整個事件的后續。
當、當、當。
敲門聲在最不該響起的時候出現了,周末眼看著就要想通這一切、只是缺少了兩個關鍵性因素的時刻,他不得不停下來去打開那該死的門。
“誰在那!”
這個時候換成誰恐怕都會有些憤怒情緒,不過,一個因為敲門聲太過急促驚擾了自己而對快遞、外賣小哥發脾氣的人,一定不是個好的情緒管理者。
“巴勃羅。”
他怎么來了?
周末走回到門口打開房門的那一刻,看見穿著西裝的巴勃羅正站在門口時,第一次心虛的問了一句:“SIR,你怎么…”
巴勃羅一點沒客氣,走入房間后問道:“你——他——媽——的當然不希望我來。”
踏入房間的反黑及緝毒科BOSS宛如憤怒的霸王龍一樣張嘴開始噴火:“我的大明星,你知不知道你那點見不得人的小愛好讓我在副局長辦公室被那個老家伙罵了足足一個半鐘頭!”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整個警察局力捧的大明星?難道電視臺才一個月沒有播放你的專訪你就覺得自己過氣了嗎?玩——S——M——?還是個——受——虐——狂?你瘋了!”
周末都想伸出手來去擋一下從巴勃羅嘴里噴出的吐沫星子,甚至還有點想把那根在自己眼前不斷晃來晃去的手指徹底掰斷的沖動。最終。他只是站在原地說道:“SIR。馬修打算怎么做?”看樣子昨天晚上的事已經開始在警察局內部擴散了,這些東西怎么傳播的如此之快?
“你覺得呢?”
巴勃羅瞪了周末一眼道:“你覺得副局長大人舍得把親手捧起來的大明星開除么?”
“馬修打算怎么做?他還能怎么做?最多也就立刻制止警察局內部傳這些‘謠言’,”巴勃羅說道最后一個單詞的瞪著眼睛,像是連他自己都不信這件事是謠言:“然后等你休完假在叫你去他的辦公室進行慈眉善目的引導,整個事件當中就我一個人活該挨罵,因為我是你的頭兒!”
周末苦笑著說道:“SORRY。”
“對了,SIR,只是謠言。沒有照片…么?”
“還有照片!”巴勃羅仿佛聽見了炸彈爆炸一樣,剛剛在周末道歉中逐漸平靜下去的情緒又一次掀了起來。
“NO,沒有,我是說,你怎么到這來了,這種事完全可以在電話里說。”
第一個關鍵點周末已經想明白了,那個留下照片的警察只要還想干這一行就永遠不可能把照片公開,因為那張照片是在執勤時間拍的,那張照片的拍攝既不是取證也不是重要的破案線索,如果這張帶有極強娛樂性質的照片曝光。周末一紙訴狀就能把他告的傾家蕩產,警察不管在什么時候也沒有權利曝光休假警察和女朋友的業余活動。沒準。那張照片已經被刪了。
想到這,周末放心了一些。
“你和德州的FBI很熟么?”
FBI?還德州的?
周末要想一下,德州仿佛是他上輩子的經歷一樣,在精彩的洛杉磯職業生涯中正在逐漸模糊。
巴勃羅看見周末沉思的模樣提示道:“一個意大利人,一張嘴噼里啪啦的從進入我辦公室開始一刻都不曾停下來,他的啰嗦讓人只想把他關到犯人羈押室。”
“托尼?”
“沒錯。”巴勃羅似乎記起了那個家伙的名字:“他來找你了,說是為了一起案子。”
“怎么回事?”
周末更想不明白了,自己和托尼有過節不假,可那過節最多就是一張大額罰單,恐怕從德州開車來加州的油錢都比那張罰單多,他至于跑這么老遠么?案子,什么案子能讓德州的FBI跑到加州來?以托尼的個性,即便是他破不了的案子也絕對不會來找自己幫忙。
“你們?”
“關系不怎么樣。”周末實話實說的回答著。
巴勃羅點點頭說道:“讓他上來。”
片刻之后,樓道里的腳步聲響起,穿著西裝、一臉疲憊的托尼帶著一位手里端著餐盒正在一叉子一叉子吃面的搭檔出現在了周末眼前。
“周,又見面了。”
托尼的眼圈是黑的,手里的IPAD順手塞到了腋下,從他握手的動作以及瞇著眼睛不斷用力甩頭的樣子來看,這個家伙恐怕已經好幾天沒睡覺了。
這不像是來尋仇的:“你肯定不是路過洛杉磯來打聲招呼的。”周末握住托尼的手那一刻,說出了這一句。
“你說的沒錯。”托尼的話很密,這是他的習慣,可這一次他沒說任何廢話:“是這樣的,周,你曾經在德州被調查過的黑警案,目前有眉目了。艾華德死了。”
周末張開了嘴,他很少這么驚訝,可那些許久不曾聯系的朋友在已經被遺忘時突然傳來死訊總是會令人有些手足無措。
“為什么?”周末瞪著眼睛問著。
“錢。”
托尼繼續道:“內務部的人在你離開德州之后,發現了艾華德的賬戶異常,他的賬戶內多出了兩筆錢。第一筆。5000美元。第二筆5000美元。這10000美元讓艾華德的生活改變了一些,不是很大,這筆錢在第二天就被取了出去,然后,整個小鎮警察局的人都參與了艾華德最瘋狂的派對。”
“半個月以后,艾華德死在了家里,手腳有被捆綁過的痕跡,血液中有超乎標準的——毒——品——含量。法醫報告稱,這是艾華德第一次碰——毒——品——,很顯然,這東西不是他自己的。”
托尼拿出了IPAD,周末看著那一張張照片在屏幕上被滑動時,仿佛看見了自己和艾華德坐在警察局停車場一邊喝啤酒一邊往警察局房頂上扔啤酒罐的畫面。
“別告訴我這些錢也是在艾華德破了大案以后才…”
“你又猜對了。”托尼沒說話,看了巴勃羅一眼:“這位先生,我想和周末單獨聊聊。”
巴勃羅不屑的斜眼瞟了他一下,轉身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冷笑著說道:“在我的地盤和我的人聊天,墨索里尼也沒有資格讓我離開。”
警察和FBI不對付是每一個人都知道的秘密。誰讓這群家伙整天出入各種案發現場對著他們說‘這里我們接管了’,弄得像是只有他們才會破案一樣。
“沒關系。”周末打圓場的說道。緊接著把話題引入到了正題:“我記得當時我也是在破案后才收到的匯款,我還特別讓人查了一下,匯款是從被盜用的ID名下匯出的,每一筆錢數額越來越大,似乎每破一件案子就會在幾天后收到一筆匯款,很準時。”
“那就對了,艾華德在小鎮破了一間大案,他把墨西哥人的盜車團伙給掀了,AMC在專門拍了采訪車。”托尼又一次劃動IPAD說道:“根據我們的調查,你在收到第一筆錢以前也上過電視,不過那是在電視臺采訪一群即將加入警察機構的訓練生時,我懷疑,有個家伙專門對上過電視的警察下手。”
周末記得那次采訪,可那并不是他所經歷的,應該是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那個家伙。
托尼的手指并沒有停下,不停在IPAD上滑動著:“于是,我在想,會不會收到這筆錢的人不知你們兩個?又或者,收到這筆錢的人會不會都被媒體報道過?所以,我對案情進行了匯總,曾經上過電視且死于他殺的警員并不多,在這些警員當中,有6名警察被勒死,而通過合法手續去銀行調查他們生前賬戶時,驚喜出現了,這留名警員每個人的戶頭下都曾經有過相同的款項匯入。案情,最早可以追述到2004年,到現在為止,有七名警察已經可以確定死在這個家伙手里,另外那兩名調查員恐怕也死在了他的手里。”
收齊IPAD的托尼看著周末,用非常不禮貌的方式問道:“我想知道,你為什么沒死。”
“談話到此結束!”巴勃羅站起來走到周末面前,生硬的夾在他和托尼中間說道:“托尼先生,你將會受到洛杉磯警察局的投訴信,如果用通俗易懂的話翻譯一下,那就是我不喜歡你用這種態度對待我的下屬,你聽明白了嗎?”
周末輕輕的伸手握住了巴勃羅的胳膊,他知道自己的領導是個粗人還特別護犢子,不過,這種案子當中的玄妙巴勃羅不太可能明白。托尼沒有不尊重自己,因為自己沒死這件事,在他眼里是破案線索,這是個極度自信、在破案上完全相信自己的家伙…偏偏,這回又讓他給懵對了!
“我沒死…很可能是因為沒動過那筆錢。”
這是周末的解釋。
他也的確沒動過那筆錢,剛來到米國的時候,是因為不想惹上麻煩沒動那筆錢;到了洛杉磯以后,是亞當的案子讓他正處于麻煩當中,那時他甩包袱似得把那張卡交了上去,這才有了調查員的出現。沒想到的是,這種事居然讓自己逃過了一劫!
“等等,托尼,要是真的有這么一個警察殺手存在,為什么直到現在FBI才將案件合并,并立案偵查?”周末想不通這一點。
托尼解釋道:“理由很簡單,10年左右未破的懸案會被發到冷案局處理,你一定知道你們華人的驕傲、有‘亞洲福爾摩斯’之稱的李先生,他是冷案局的頭。只是,這件案子為什么沒破我就不太清楚了,是時間不夠久沒排上隊,還是…”托尼笑了笑,伸出IPAD說道:“反正現在在我手里。”其實托尼想說‘還是那位李先生破不了’,只不過這句話被笑容代替了。
“謝謝,我們的談話結束了。”托尼轉身離開,在談了這么多以后,似乎又恢復了精氣神,宛如幾天不睡也不是大事。
巴勃羅看了周末一眼,又看向托尼離去的身影道:“他要是在來煩你,告訴我。”
“還有,別在家里擺那么多檔案,剛才我在你的沙發上看到了‘水塔溺亡案’、‘塞西爾酒店暴力——性——侵——案’、‘人體自然案’等十幾分殺人案的檔案,我實在想象不出有誰會整天在家里研究這些東西,反正這些東西要是天天在我眼前,我肯定會有一天想要出去弄死誰。”巴勃羅說完這句話也離開。
那時,周末找到了第二個點,自己想殺人的想法就像是一個足球愛好者總是會在玩《實況足球》游戲中覺得不太過癮、想要出去踢幾腳一樣,除了普通人沒有條件完成的事情,長時間接觸某件事情久了都會產生試試看的心理,加上自己的應激性障礙心理疾病,那殺人的念頭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嵌入腦海就不是什么怪事了…
“S——H——I——T”周末拖著長音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