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通,金丹后期,器符盟盟主。
當年被高廣盛以黑河坊之亂為借口,逼著器符盟六位金丹去白山深處,搜捕血影邪修,致使強大的器符盟,一直拿山都魏家沒有辦法。
眼看魏家一口吞下南方羅氏,魏元和伴獸又雙雙結丹,強弱之勢即將扭轉,蒯通以器符盟所有賣往死亡沼澤以北的貨物,全部交由廣匯閣專營的絕大代價,終于買通高廣盛,放自己等人回到器符城。
天引山之戰,他反其道而行之,主動前出天引山,和山都魏家血戰一場,最終取勝,使魏家灰飛煙滅。
慘勝的器符盟實力大損,他又果斷引入靈木盟,連水盟,離火盟三家,平分了器符城,斷絕了覬覦之輩的心思。
種種手段,算得上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一方梟雄。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誰會想到,楚震一定要在自己隕落之前,把如日中天的高廣盛除掉呢?誰會想到,廣匯閣內部,矛盾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呢?誰會想到,高廣盛根本不放在眼中的黑河坊周邊勢力,會被楚震聚攏成一個必殺陷阱呢?
齊休看著空中狀若天神,當面和高廣盛硬憾本源的楚震,看著萬丈火云,將器符城周遭天空,照得血紅一片的楚紅裳,想起了高廣崧遺寶的事,隱隱覺得,其中還有內情,不過,就不是自己這個層面,可以打探的了。
如今的蒯通,被三位金丹盟友施計,誘使他親自出面,招來高廣盛。利用價值一消失,馬上隕落于楚震輕輕一掌,孤零零地倒在血泊之中,無人過問。至死,估計都沒想清楚這些親密盟友,為何要勾連外人,取自家性命。
齊休自從伙同多羅諾,申崮殺了蒯量書,就一直懼怕蒯通查出真相報復。后來又讓楚無影暗殺蒯量文后,再次提心吊膽過了許多年。
蒯通的制裁一直未到,如今齊休卻跟著楚震等人,反取了他的性命。
想到這點,齊休說不上來心中是什么滋味,是好事嗎?可笑不出來,是壞事嗎?卻有如釋重負的輕松感。
只能說是時也,命也,世事弄人罷了。
也許有一天,也有人會像對付高廣盛那樣,對付自己,也許有一天,自己會像蒯通那樣,被卷向某個大人物的風暴掃到,死得不明不白。
這就是修真世界,一方勢力不得不背負的原罪吧…
聽說太古時候,所有修真境的始祖,盤古境混沌初分不久,道家的截教,闡教,人教便開始內斗不休,最后截教大敗,通天教主一脈幾近斷絕。無數萬年之后,爭斗依舊在各個修真境,各家大小宗門里,重演不休。
那在空間秘寶里,為一己之利益爭執不休的元嬰,金丹,和當年的通天教主、元始天尊,和現世的魏玄、蒯通,齊休、奈文落、寧熙,甚至市井里爭搶地盤的無賴潑皮,本質上無任何不同。
修真并不是修善,‘真’,從人之初便已注定,一窩小豬從生下來便會求生,拼命爭搶母親的哺乳,不知謙讓。修真之人,與天道爭命,萬千世界,靈氣、寶物、機緣就那么多,爭斗也就是命里注定的了。
高廣盛毫無知覺,掉入陷阱,剛想用秘技遁走,便被知根知底,斗了幾百年的楚震一掌擊出本體,然后被纏得寸步不能動,只好定下心硬抗。總算他是一方頂級存在,初時喝罵之聲后,便沉下心來,一言不發,力抗眾人。
楚紅裳還是那個爆裂,憤怒,仿佛要焚盡天下萬物的野蠻女人,根本不顧元嬰初期和后期之間,難以逾越的鴻溝,帶著萬丈天火,一次一次向高廣盛猛撲。高廣盛想殺她幾次,不過總是被她用一件大紅宮裝虛影替身,輕松騙過。
另外幾個元嬰修士,根本承受不起被高廣盛逃走后的報復,紛紛各使絕招,毫不留手。
三位五行盟金丹,盤膝坐在地上誦念不休,他們身前,三盞密宗供奉用的酥油燈燃起的青煙之中,漸漸凝成三位擁有元嬰氣息的虛影加入戰團。
想必是被拘在白山上,不得下山的后臺元嬰以秘法駕臨了。
當然,任天上打得是如何激烈,器符城的護山大陣被余波震得如何嗡嗡作響,齊休左右是幫不上忙,只得干看,還好有了破幻之眼后,眼力大有長進,已能看出些微端倪。
這元嬰之間的爭斗,已然不在靈力威能,而在于大道真意之間的搏斗,激烈而又兇險,一舉一動,都必須力隨意動。楚紅裳和那位齊南元嬰,動靜雖然最大,反倒落了下乘。
不過,楚紅裳漫天火云的存在感實在太強,她的本命,應該是件不知名的火紅宮裝,難怪她叫紅裳。雖然被高廣盛一抓一個準,但次次只被抓到宮裝虛影,本體早已抽身逃離。以初期修為,面對元嬰后期,都是不死的存在,端得厲害無比。
其他元嬰,全力出手時,都帶一絲大道真意,齊休看得久了,受益頗多。正好自己六識外道,已練到倒數第二的‘身識’,身隨意動,和他們身隨道動,有幾分相似和可借鑒處。
不過整個戰斗的中心,還是楚震和高廣盛兩人,楚震一雙肉掌,每掌擊出,高廣盛都必須凝神以對,一枚金錢法寶,被楚震擊得如銅鑼一般,哐哐作響。
天空中,靈力震蕩帶起的聲波,透入被陣法保護的器符城中,將許多練氣修士,甚至筑基修士,都給震暈在地。剩下的人,若是修為不濟,或者眼力不高,只能看出一片紅云,還有各色光點,互相沖擊碰撞,發出比雷霆還要猛烈的聲響。
七位元嬰,三道元嬰附身,將高廣盛圍在核心,狂攻不止,特別是楚震一心以命換命,又接連破解他脫身秘法。任他再怎么強勢,過不多久,也漸漸委頓下來,只剩苦苦死守一途。
“你們今日加諸我身種種,日后一定通通報答!”
高廣盛眼見不敵,干脆發狠,先將自家法寶自爆,震退眾人,然后天靈蓋忽然裂開,一個長相和本體一模一樣,赤條條的嬰兒竄了出來,懷中抱著本命金錢,面容猙獰怨毒,一閃便已不見。
“讓他元嬰離體,跑了!”
“快追!”
高廣盛本體失了元嬰,當場軟倒,場中所有元嬰大急,紛紛向他元嬰遠遁方向追去。
“不用了!”
楚震長時間硬憾本源,也已快油盡燈枯,印堂已然開始發黑了,喝住眾人,“元嬰修士之間爭斗,想勝容易,想殺卻難,我怎會不早做準備。”
說完,神情無比凝重,從懷中慢慢掏出一把黑色飛刀。
飛刀剛一取出,沖天魔氣便籠罩整個天空,竟是一把魔刀!
“魔器!你!”齊南城、萬寶閣等等元嬰手指楚震,臉色劇變。齊休也悚然動容,楚震這一個正道超級宗門的長老,為了殺高廣盛,不惜動用魔器!這可是大周書院宗法制下的死罪!
“去!”
楚震將魔刀祭出,那魔刀現世,饑不擇食,先將高廣盛本體吸成人干,然后魔光一閃,便不見蹤影。
數息之后,魔刀再現,將一個抱著金錢的嬰兒刺得對穿,正是高廣盛剛逃走的元嬰。
“此間事了,我們后會有期罷!”
三名五行盟元嬰虛影,似乎十分害怕那柄魔刀,留下句話,便消散于無形。其他人看向楚震,都換了一副又懼又畏的面孔,紛紛稍作交代,便四散飛走。
祁無霜和五行盟三位金丹,也已退入大陣之中躲藏。
“哈哈哈!”仇敵神魂俱滅,楚震獨立高空,開懷大笑,將魔刀收回,刀上高廣盛的元嬰遺體,已然化作黑色飛灰湮滅,魂魄自然無存。
“你們也回罷!”
笑完,楚震轉頭看向楚紅裳和齊休,滿目關懷和慈愛,又丟給楚紅裳兩個儲物袋,一個是蒯通的,一個是高廣盛的。
“老祖…”
楚紅裳難得地語帶悲聲,“你…”
楚震一嘆,“我這次主導門內惡斗,殺死元嬰后期同門,而且還使用了魔器,無論是齊云派,還是大周書院,都不會放過我。”
說到一半,他容顏一展,忽然神情無比輕松,笑道:“不過我本就壽元無多,怕個錘子。這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命不久矣,反更瘋狂,左右我賠他一命,齊云派和大周書院能奈我何?”
對楚紅裳囑咐道:“我死后,你和神通就是我楚家的頂梁柱了,兩個元嬰初期修士,可在齊云派中說不上話,日后凡事低調,總歸以自身修行為主。”
楚紅裳哭著跪拜領命,楚震又看向齊休,“你這小小赤尻馬猴,是我楚家的福將,那柄魔刀,就是得自你發現的高廣崧遺寶,我才有了取高廣盛一命的心思,他高家人自作自受,也怪不得我心狠了。聽說黑河坊一開始也是你的主意?很好,很好…不過日后…”
楚震眼神轉厲:“你若起了背叛我楚家的心思,下場如何,你自家心里有數罷!?”
齊休心神一顫,趕忙跪下,宣誓效忠,永不背叛。
楚震袖袍一揮,令兩人自去,身形變淡消失,作歌曰:“兩千年如煙往事,回首盡是無妄笑談,善惡福禍,綿延子子孫孫。一朝間道德俱喪,揮刀了卻仇讎性命,恩怨利祿,同歸魑魅魍魎。大道苦海,浮游不得超脫,人世悲涼,唯有許多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