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器符盟到山都山的獸船上,齊休雙眉緊鎖。
白曉生偷偷告訴他一件事,雖然和楚秦門無甚關系,但長遠來看,對黑河的穩定,肯定是有些不利的。
楚佑光,這老頭不知怎么想的,一大把年紀了,竟然伙同一幫白山亡命之徒,在黑河坊暗中經營起了黑市生意。
黑市,齊休只聞其名,未見過真正的模樣。當年在老楚秦門時,他常去清河坊,聽說那里就暗中存在著黑市,只是修為低微,不得其門而入。所謂黑市,就是專門流通一些見不得光的物事、殺人奪寶而來的贓物、各家宗門不許流通的秘法、甚至人口販賣、雙修爐鼎,總而言之,不是正派營生。
黑市里的物品,由于來路不正,價格上自然比外面便宜不少,所以也不缺顧客,楚佑光參與其中,只怕為的就是一個利字,但是黑市因為來往的都是些亡命徒,爭斗仇殺這種事肯定少不了,黑河峰近在咫尺,說不定就會被颶風尾巴掃到,不能不防。
白曉生因為在白山算是見多識廣之人,所以篤定能吃定他的楚佑光,找上過幾次,讓他幫忙鑒定物品的真偽來源,才得知這件秘辛。當然黑市總歸要打開門做生意,在有心人眼里,不能算做是特別隱秘的事務,只是楚秦中人一般走的是正道,和他們沒有交集而已。
反正南楚門、廣匯閣不管,自己也管不到楚佑光頭上,齊休也沒啥好辦法,只能交代展元、何玉等人平常小心些,和楚佑光這撥人離得遠遠的。
臨走時,白曉生拍胸脯保證,三年之后,他以客卿之位幫齊休整頓門中事務,而且何玉的修行教導,他也包了,齊休要的就是他這句話,自然沒有意見。
回到仙林坳,藏經閣才修了不到一半,楚秦門眼下家底豐厚,自然不存在省錢修好,將就用用這種想法,齊休想做的是流傳后代的基業。
藏經閣外墻的主要材料是一種水火不侵,附帶抗魔屬性的一階靈磚,一塊磚就要一枚二階靈石,再輔以二階上品的小型陣法水月分光陣。又從器符城請來一位中級營造修士,一位中級陣法修士,總理建造。等這個二層小樓全部建成,大概要花去四十枚三階靈石,堪稱楚秦第一樓。
“掌門師兄,是不是花得太多了點?”張世石陪著齊休看樓時,突然問道。
齊休也有些后悔,當時只想著發了筆橫財,索性將藏經閣修好點,沒想到真正到了靈石流水般花出去的時候,長期的艱苦記憶使得他一陣陣肉疼,還是小門小戶的習性使然。
“你們不必心疼,這藏經閣有講究的…”
營造修士姓金,在旁邊聽到張世石的話,上前笑著說道。
“喔?還要請教?”
齊休對其一禮,那金姓修士咧嘴一笑,搖頭晃腦地說道:“這藏經閣,一般就是各家各派,除了秘庫之外,第二重要的建筑,因為里面的書籍,都是各家門派的歷年積攢,還有些自家的獨門秘笈,怎么可能不嚴加守備。失地失人,門派不滅,而這道統要是絕了,門派還有存在的意義嗎?”
他這話雖說的是正理,但正好戳到了如今的楚秦門的痛處,當年被流花宗滅門,藏經閣陷于敵手,秦斯言又拿走了老掌門留給他的傳承,后來雖然丟給齊休一些,但都是低階道法書籍,齊云一脈,到處都可購得的。真正的秘傳,都被那個小子當做嫁妝,陪他入贅進了湟后安家的口袋。
眼下真正楚秦門自家的獨門秘技,只有古吉那半冊靈猴身法,連一階道術都算不上,什么時候再出一個像南楚楚慧心,或者開山老祖秦烈兒那種開一脈風氣之先的人,還是沒影的事。
齊休和張世石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尷尬的笑笑,應付掉那金姓修士,齊休沒了意頭,干脆回草堂打坐修煉,沉心研究起楚慧心修改過的那本趨吉避兇訣來。
明心見性訣講求對自身本心的觀想,映照,進而窺見他人之心,輔以楚慧心的本命詭代之法,對齊休這種按部就班,悟性平平的人來說,效果是十分不錯的。
而趨吉避兇訣完全不同,學這個之前要先將道家氣運、風水、命理、演卦等知識完全了解,才算是可以入門。然后的吉兇之道,特別考校人的觀察力和悟性,講求靈光一閃,得窺天機。齊休學起來就十分痛苦了,不但要不停補卦術上的功課,還得努力開發自己不擅長的觀察力和悟性。
幸好七竅已開了三竅,明己心天賦對這種學習很有助益,而赤尻馬猴本命中‘曉陰陽’的特性似乎也隱隱發揮了作用,修行速度雖沒六層前快,但也算勉強過得去。只是卦術上的見識不足,大大地拖了齊休的后腿,否則還能再快些。
“哎…”
齊休緩緩睜開雙眼,看著身前的同參之物無名羅盤,口中喃喃自語道:“也許該給自己找個老師了…”
“掌門師兄,藏經閣已修建完成,請您過去主持典禮。”
張世石在外面稟報道,齊休跟他出去,藏經閣的兩層小樓修在仙林坳的最深處,法陣開時,在外只會看到一片霧蒙蒙的水汽,通體銀色,沒有夸張繁復的雕梁畫棟,即堅固耐用,又有種精致超脫的意境。
整棟建筑渾然一體,仿佛融入了周圍的景色,多一份則顯突兀,少一分則覺不足,金姓營造修士果然是行內高手,比那種沒有生命的營造力士按規制造出來的建筑,要好上百倍。
大門的牌匾處空著,現在已成了楚秦門的慣例,凡是有題字的地方,都會留給齊休。
眾人走進閣內,一樓入門是一個看似封閉的空間,這是法陣的一道關口,以后要是沒有進入權限的人,都會被擋在此處,再想進出,除非以力破陣,否則只能被困死在此地。
兩層樓都留有幾間給修士住宿的地方,用來留給守備修士,或者長居學習的弟子,一樓是一排排大書架,按道法,法術,丹術,器術等等分門別類,一目了然。二樓準備用作存放二階法術之用,又要通過一道更加強大的陣法防護,然后一樣按照類別,分了許多書架,不過都小一些,最后還有一個寶閣,存放珍貴之物。
守衛最嚴密的地方是陣法中樞,除了防御功能,這個陣法還有許多妙用,比如隱去書本真貌,控制書本浮空,令弟子們各憑機緣選書之類。齊休將掌門令牌對準陣法中樞,取得了控制權,在那位陣法修士的指導下稍作一番演練,大體就弄明白了,對于修真之人來說,這些東西都不復雜。
一分錢一分貨,齊休非常滿意,和兩位雇來的修士會了賬,客客氣氣地將他們送走。
這時李探走過來稟道:“沈師兄說有兩位修士求見,他把兩人迎進了偏殿,請掌門師兄過去一會。”
李探如今六歲,做道童打扮,膚色越長越黑,沈昌給他起了個小名,叫做炭頭。如今漸漸懂事,有時候也被支使著做些跑腿的事,不過不甚聰明,悟性也差,看樣子難成大器。
齊休摸摸他的頭,讓他自去玩,然后向著偏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