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星坊的價值,對不同的勢力來說意義完全兩樣,比如楚秦盟,三十萬三階換十一分之一股,齊休認為完全不值,因為那兒氣象凋敝,短期根本沒回本的可能,若為長遠計,陵梁宗三代掌門的隱患說爆就爆,到時候沖突爆發,丟掉事小,反可能為自家招禍。對于雙楚也是同理,當年五行盟敢交通高、裴設伏兩家元嬰,其根本就在雙楚還不夠實力壓服白山這些元嬰宗門,手伸得太長不是件好事。
九星坊其余八家呢?他們更不會出手,燕南行千方百計想引大勢力入股,就是想對附近的靈木丹盟加以制衡,怕到時候坊市被他們一口吞了。
五行盟現在甚為團結,而靈木盟早把那視為囊中之物,柴藝在議和大會上執意不同九星坊諸家簽訂白紙黑字的約書,其中意味可見一斑。
丹盟同樣不會攙和進來,九星坊對于他家一樣有機會,只是靈木盟這座大山難翻罷了。
如此一來,會出手的買家既要對九星坊長遠看好,又必須有在靈木盟丹盟覬覦下保護自家利益的實力,還不能有吃白食的打算,這三個條件已基本排除掉白山各大勢力了,齊休和中行雋掐指一數,可能的買家全在死亡沼澤以北,這就是為什么拍賣會被安排在黑河坊的原因。
如果按照開辟戰爭前的博森城,或是高廣盛接手后的黑河坊來對比,三十萬三階買十一分之一股絕對是一本萬利的好買賣,就看那些大勢力們看不看好九星坊的未來。同時借助那些巨人們的眼光,也能給齊休一個應對九星坊未來變化的參照物,值不值,值多少,就看這一鋪了。
當然,丹盟設定的暗底價格肯定不止三十萬,一旦流標的話其實也有好處,他家為了還債,勢必吐出更多視若性命的丹方。
“陵梁宗境內,醒獅谷邊境坊市,九家分封三代宗門與靈木盟、丹盟共十一家地理交匯之處,行商冒險皆便利,三十萬三階,每次加價一萬,有沒有出價的?”
臺上拍賣奉行用沙啞的顫音喊道,這是他生涯里遇到的最貴拍賣物,坐在大廳的所有人都選擇縮在黑色斗篷里,靜靜的不吱聲,這個數目大到讓他們都各個匿名包廂也沒一絲動靜,“有沒有?”他又問了兩聲,壓力巨大。
“沒有的話就…”正準備流拍,“三十一萬。”突然從某間包廂里傳出個甕里翁氣的怪異嗓音,這是何歡宗特意處理過的,每個包廂都一樣,怕被別家辨認出身份。
然后又是長時間的安靜。
大家對這股份的興趣越低,說明九星坊的未來越黯淡,“燕南行他們會很失望吧。”齊休站在自家包廂里,有些替他家可惜,“不過醒獅谷里的那只老獅子實在是太恐怖了啊…”不愿回首的回憶再度涌上心頭,九星坊的軟肋就是古獸太強,導致無法吸引大量冒險者。
“三十二萬。”
這時候另一個包廂里也傳出了報價聲,果然也是那種被扭曲過的怪異聲音。
“三十五。”
“三十六萬。”
兩家加價的頻率開始變快。
“會不會是英伯自己在抬價?”南宮嫣然問道。
“依那家伙的性子,倒也不無可能。”莫劍心剛回,又有一間包廂傳出了報價聲,“五十萬”
‘烏,大廳里一陣騷動,正在跟楚問下棋的楚慎抬起頭,與齊休對視了一眼,都是經年管庶務的老手,對方目光中的含義,兩人心中都很了然。
“有意思,是哪家對九星坊如此看好?”楚慎邊說邊放下一子,楚問喝了不知道多少酒,如今已然微醺,瞇著眼睛應了一手:“管他的,這種事等拍賣結束就不是秘密了,自然天下大白。”
他這話有一定道理,齊休楚慎只好放棄猜測,坐等結果。
“五十一萬。”
“六十萬”
“六十五萬。”
“七十萬”
一共只有三家參與報價,但其中兩家的爭奪十分激烈,數字節節躥升,“雙方這是拼出火氣了啊”莫劍心看著八十五萬的最新報價,有些哭笑不得,“前頭韓閻老要把這些股作價兩百萬,不會成真吧?”他說。
“不會吧…”齊休臉一黑,如果真拍賣出兩百萬,那自己前面玩的陰謀詭計都成笑話了。
還好,八十五萬之后,拍賣雙方只愿意一萬一萬往上加了,最后數字停在九十三萬,超過丹盟事先定下的暗底,交易成功。這同樣也超出了齊休的預計,說明某兩家‘巨人,對九星坊未來的看好,因為基于現在的九星坊形勢,想回本起碼得等數百年。
“有些人知道得比我們多,所以才有符合此價格的前瞻性。”不畏懼陵梁宗三代之后紛爭的勢力不多,出得起這價格的勢力更少,齊休默默考量,心中也大概猜到是哪兩家在爭了。
“下一檔拍品,黑河坊某地段鋪面一間,永久地契,面積…”
前面股份剛剛脫手,拍賣奉行趁熱打鐵,馬上再祭出一件重量拍品,丹盟在黑河坊最大、最精華的一間鋪面,而且是早期黑河坊擂臺賽里贏來的永久地契,可不是后來那種十年租約。這完全不同于九星坊,黑河坊產業可是寸土寸金,而且安全受南宮家族保證的,爭奪瞬間進入白熱化。
“二十一萬”
“二十一萬五千”
“二十二萬”
“三十萬”
“這可是絕品現在黑河坊各家不可能再流出這么大的永久店鋪了,而且地段那么好”南宮嫣然不停看向齊休,毫不掩飾自己的躍躍欲試。可惜正因為店鋪面積大而且靠近坊市中心,所以有一道看不見的元嬰之墻在發揮作用,雖然沒有任何明文禁止,也不會有任何重量級人物公開反對,但依楚秦門現在的地位,再那里冒頭還是屬于‘僭越,,或者說不懂事的,這不是齊休的性格,他微微搖頭,制止了南宮嫣然的小心思。
雙楚倒是可以毫無負擔的拿下,但楚問完全不管這種事,楚慎也是保守的性子,再說南楚門作為曾經的黑河坊之主,手里的永久鋪面為數不少,反倒看不太上丹盟的這間。其實楚秦門自己在黑河坊里也有幾處永久地契,從禎陽劉家奪回的原楚秦門和原兵站坊王家的兩間中型鋪面,本來地段不佳,但黑河坊發展到如今,那里已不算偏僻了,后來白慕菡將這兩間臨街相對的鋪面跨街做了個天橋打通,在黑河坊里算是有些名氣。加上安斯言還回的,同樣出自劉家的一間中型鋪面,還有趙瑤當年擂臺奪得的楚秦小店這小型鋪面,光這四處永久地契就價值不菲。除自用的楚秦小店,其余三處都租與他人,等于坐地生財,這種早期流出的永久地契現在已成絕品,如果拍賣,估計也能賣出個好價錢 四十八萬便是最后的成交數字,按那個地段來看,約兩百年便可穩穩收回本錢,坊市繁榮有南宮木那悠長的生命作保,買家算是撿了個大便宜。英伯這人做起事情來比韓閻老可簡單粗暴多了,根本不按尋常拍賣的常理出牌,第三樣拍品接踵而至,竟將丹盟在各修真城市坊市里的數十間中型鋪面全部打包,“青丹閣諸店,只經營丹藥發賣一途,其中,黑河坊、器符城、九星坊、丹青坊、何歡城、摘星城等九間為永久地契,齊云城一間為百年租約,尚剩五十一年,稷下城一間為二十年租約,尚剩七年…”
“另外,五行盟諸家境內的十一間鋪面尚未實際控制,但地契仍在,均為永久之約,按上次和議約定,對方理應歸還…”
店鋪太多,拍賣奉行在下面絮絮叨叨地沒完,楚慎驚道:“這丹盟,真的賣家底了啊沒想到光鋪面就有如此之多”
“他家畢竟在煉丹一道上很有傳承,某些獨門丹藥,靈藥閣都很眼饞的。”齊休早有成算,笑道:“不過也該收收心了,只要他們悶頭煉丹不問世事,恢復元氣是自然之事。”
“那以后他家出產交予哪家發賣?”南宮嫣然在一旁插言問道。
“大頭給何歡宗,貴重給靈藥閣,雜項給我楚秦,基本如此罷。”自己人面前,齊休也無意隱瞞,“我和中行雋總不能白白跑那一趟,好處全讓英伯拿了。”
他雖沒對楚慎交底,但齊妝重傷韓閻老那事又不是秘密,英伯上位后,別人靠猜也能猜出點齊休和中行雋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你啊。”楚慎笑著搖了搖頭,不再多言。
“雜項?”南宮嫣然還在糾結生意上的事。
“就是一些數量不多,生僻冷門的丹藥雜物,寄在楚秦小店發賣,我們賺點抽頭。”齊休正跟她解釋,外面已喊到九十萬靈石。中間楚慎也喊過兩次價,但見別人不放手便作罷了,畢竟丹盟在死亡沼澤之北影響力不大,如稷下、齊云、海東等修真大城里的鋪面地段不怎么能入眼。
最后以一百一十五萬做收,接連三筆超大型交易將大廳里的散修們震得說不出話來,莫劍心喃喃道:“如此一來,把我家的賬還上還綽綽有余。”
“收入的確遠在我預期之上。”齊休也皺起眉頭,“英伯這人粗中有細,很有些小聰明,他如此甩賣店鋪地產,看樣子是要死保丹方了。”
“這樣子的話靈藥閣會很生氣呢。”楚慎隨手屠掉楚問一條大龍,“不過他丹盟還欠九星坊諸家一筆,我們齊云諸家一筆,估計接下來就沒什么好貨色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下一件拍品是思過坊這一級數坊市里的店鋪租約,有大有小,數十間才拍出了七萬三階。再接下來,就是各種煉器決、道法之類的書籍玉簡,有的不甚珍貴,有的過于生僻,成交價格實在不高。
“二百六十五萬,丹盟已籌到了二百六十五萬,接近還清欠款了”
南宮嫣然一臉的失望,除了中間買了些充實楚秦門藏經閣的貨色,這次自家興師動眾前來,根本沒啥收獲。
“關鍵是沒想到丹盟那些地產鋪面拍出如此高價。”齊休也有些懊惱,拿到全額賠付加上未來丹盟部分產出的發賣本該心滿意足,但趁火打劫這種事他也不嫌多做一點的。
“四階下品偽無形劍水煉之法,無形鋒銳速三屬性,底價八千三階每次加價不得小于五百。”拍賣奉行取出冊玉簡喊道,“不過事先說明,此法需耗時三十年,還得要五階無形鶴的羽毛為材料。”
“咦?”
齊休來了精神,楚問的酒也醒了一半,“這個好…好巧”他叫道。
莫劍心眼睛也亮了,但他不知玉鶴剛送來無形鶴羽毛的事,目光轉向齊休,掌門師叔已然出手。材料過于珍貴稀有,水煉時間又長,屬性除了無形外也極為一般,根本無人爭搶,齊休怕不過丹盟暗底,主動加到一萬,順利拿下。
等從齊休手中接過玉簡和無形鶴羽,“我的陽壽還剩下三十多年,如能練出把四階劍,此生足矣了”莫劍心眼中噙滿淚水,當場便磕頭跪拜,辭去了楚秦盟中的所有職務。
“你…”齊休看他這樣,自己也動了真感情,“我知道,你真正喜歡的唯有煉劍,也許,這才是你的宿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