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出預計?
果真如此嗎?
韓藝難道就不知道契丹是有多么的落后么?一個先進的文明進去之后,幫助一小群人迅速積累財富,那還是非常容易的,因為一個空白的市場,那就是商人的福地,再加上這還不是純粹的買賣,其中還很多很多的幫助,而且是真金白銀的幫助,他作為一個商人,怎么可能會算錯這筆賬。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最終目的可能不是那么簡單。
羈縻計劃只是一個表面。
不過陳碩真的經歷讓她能夠理解韓藝,角色不一樣,知道的信息就應該不對等,皇帝不可能什么都告訴宰相,縱使他完全信任這個宰相,如果都告訴了,那就一定會壞事的。
其實韓藝身邊的幾個女人這一點都做的非常好,尤其是蕭無衣,從一開始就是如此,蕭無衣當然知道韓藝藏著許多秘密,但是她區分的很清楚,工作方面的事,她絕不會多問半句的,在揚州雖然有問過,但是她也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也沒有逼著韓藝回答她,后來也是韓藝主動告訴她的,給予了韓藝極大的自由。
對于韓藝而言,說謊騙人那是家常便飯,都已經成為習慣,但是他也在盡量的避免對至親之人說謊,那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說,雖然我說得只是冰山一角,但至少是實話。
韓藝在道觀中待了三日,便下得山去,雖然他也想多逗留一些時日,但現實是不允許的,他一個尚書令哪能平白無故消失好幾日,不過陳碩真也不是馬上就走,她還得等到冬末才會離開。
但是韓藝并未急著會城內,而是去到新市場。
“東主,你找我。”
一個商賈打扮的男子來到韓藝的套房內。
韓藝道:“你馬上去揚州,讓云休馬上回長安來。”
“遵命。”
“等會。”
韓藝突然抬了下手,又道:“如果云休不愿意馬上回來,你就告訴他,長安在煉鋼方面的技術,已經得到了突破,我認為這一定會幫助到他的,這也是我讓他馬上回長安來的原因。”
“小人記住了!”
“你去吧。”
“小人告退。”
等到那人出去之后,韓藝端起桌上的美酒來,放在嘴邊停頓了少許,突然又一飲而盡,眼中綻放著興奮的光芒。
以往秋天是人們收獲的季節,每個人都喜歡秋天的到來,但是隨著社會的變化,冬天反而變成了收獲的季節。以往之所以將秋季視作收獲的季節,那是因為百姓從田里收上來的糧食,糧食就是小農經濟的一切,而如今大量的土地都被農場主給控制住了,糧食對于他們而言是商品,商品要賣出去,換得財富,才能算是收獲。
而韓藝最忙碌的時候,也是冬天,因為西北商人到了,但是這也給他許多理由去找陳碩真,他基本上個兩三日就跑去陳碩真那里過夜,在他的四個女人中,他給予陳碩真的是最少的。
而這一回西北商人來到長安,有著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朝廷談判,那就是代金券。
西北商人對于貨幣的渴望,已經到了臨界點,要再不給貨幣的話,西北市場都可能會崩潰,已經發展到這種規模,但還是沒有貨幣,銅錢運過去實在是太麻煩了。偌大的市場,卻沒有貨幣的交易,這真是非常傷,西北內部的交易,總是停滯不前,就是因為交易太麻煩了,但經濟又在增長,所以完全就是靠著與中原貿易在那里支撐著,內部消化太不符合經濟增長,遲早會出問題的。
幾乎西北所有的大富商全部來到了長安,就先不要跟我們談貿易,我們就是要貨幣,給我們代金券。
簡單又直白。
你說哀求也好,威逼也罷,但你一定得給我們貨幣,我們不能再等了。
韓藝早就準備好了五十萬貫代金券,投放到西北去。
這錢當然不是用給的方式,因為直接給的話,那就不是代金券,而是一張張廢紙,整個貨幣體系都會崩潰的,必須得換取等量的價值。整個代金券投入,大概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放到西北的金行,用于給西北商人貸款。一部分用于此次的貿易,朝廷購買一些馬匹、皮革、珍貴藥材,等等。最后一部分就是用于建設,其中除道路建設,市集建設,還有就是官府的建設。
西北官府是大唐最窮的官府,因為他們沒有固定的稅收,等于就是西北商人雇傭他們辦事,官府收上來多少稅,那是根據當地百姓的需求,今年要修路,那就多繳納一些,明年不用修路,那就少給一點。朝廷一直也沒有給什么幫助,因此韓藝從五十萬貫里面,撥出了整整十萬貫,專門用于西北各地官府的建設,而且全部是用于比較貧困的州縣,北庭、大都護府沒有分到一文錢,因為他們是交通要道,富人都集中在那邊,他們并不缺錢。
對于這個投資方案,西北商人都是非常的滿意,因為投資當地工程,以及放入金行貸款,都是在為當地創造就業機會的,給當地百姓帶去財富的,他們當然滿意,就沒有人提出一點點異議來,因為他們也認為,韓藝肯定會維護他們的利益,不會害他們的。
西北商人是滿意而歸啊!
而那邊陳碩真幾乎是與西北商人同時離開長安的,她還帶走了價值十萬貫的貨物,雖然韓藝沒有明說,但是從他態度和動作來看,他是希望這一場戰爭能夠早點到來。
十萬貫的貨物,對于契丹族而言,就是一筆不可想象的財富。
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拿不出這么多貨物來做對等的交換,那么就需要用勞力來換取這些商品,勢必就會出現一種情況,就是契丹商人必須要加大生產,那么就要招更多的勞力來生產馬具和皮革,那么就會更多的人凝聚在他們身邊,他們的實力就會越來越強,并且越來越富裕,基于由奢入儉難的人性而言,他們就會更加堅定的走下去,并且要推翻舊制度。
韓藝就是要加快這個過程。
冬去春來。
溫暖的陽光普照著大地上,但是在長達很多很多年,這陽光始終未能照入屋內,未能讓人們早上因為陽光的照入,而慵懶的睜開眼來。
錯過這美妙的一刻,那是多么大的遺憾。
但是今日,春日那溫暖的陽光終于照入了兩儀殿。
“亮了!亮了!朕的兩儀殿亮起來了!”
李治站在一扇窗戶前,只覺自己模糊的雙眼,突然變得明亮起來,他嘴里不自覺的高喊起來。他望著窗外的景色,不禁抬起手往外面伸出,伸到一半時,手指傳來的那一片涼意,讓他立刻縮回手來,然后又緩緩伸出去,突然轉頭向韓藝問道:“這這。”
“玻璃。”
“對。玻璃。這玻璃可以摸嗎?”
“當然可以。”韓藝點頭道。
李治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才將手伸出去,輕輕撫摸著那透明宛如空氣一般的玻璃,激動道:“這真是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一旁的張文灌等大臣,也是看著激動不已。
“這真是我生平見過最為神奇的東西。”
“這...這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李治根本沒有聽大臣在說什么,又向韓藝問道:“這是何人發明的?”
韓藝道:“回稟陛下,這是西市瓷器商人周費和陶家作坊共同研發出來的。因為在琉璃方面的技術,幾百年來,我們一直都比不上西域那邊,這讓我們的商人,感到非常窩囊,因此近幾年來,他們決定奮起直追,終于研發出來這種更加神奇的玻璃。而臣知道之后,認為這玻璃可能對于陛下的身體可能有著莫大的幫助,于是立刻花錢從他們那里購買了第一批玻璃,但是因為數量極其非常有限的,暫時還只能用于陛下的寢宮與兩儀殿,這已經是他們所有的玻璃。”
“好好好!愛卿真是有心了!”
李治聽得極其感動,又道:“那些商人也是值得嘉獎的,他們這種精神,才是我大唐百姓該有的精神,在任何方面,我們大唐都應該要力爭第一,也理應是第一。”
韓藝道:“陛下說得真是太好了,我們大唐是當今世上最為強大的帝國,不管是任何方面,我們的文明是最高的,我們的百姓是最聰明的,在任何方面,我們都不應該落后于人。”
李治聽得哈哈一笑,他雖然眼睛時好時壞的,但是他卻親眼見證了一個超級帝國的誕生,并且就是在他手中誕生的,他現在有些底氣,說自己超過了李世民,他走了一條不是李世民給他安排的路,并且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激動道:“這也正應了愛卿一直以來堅持的理念,農桑業已經到達了瓶頸,唯有工商業才能夠令我大唐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張文灌他們雖然不太認同,但是事到如今,他們也不好反駁。到處那郝處俊問道:“這玻璃一定不便宜吧?”
他們是非常羨慕,可以坐在陽光下看書,想想都挺美的呀。
韓藝道:“暫時比較貴,因為還沒有量產,但是隨著商人大規模的生產,價格應該會降下來的,要是某種商品連當朝宰相都用不起,那就是一件非常失敗的商品,否則就是我們戶部的失職,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連我們的百姓就能夠用得起這玻璃。”
韓藝的技術再加上陶土的財力和技術,半年之內,一個占據整個村莊的玻璃來作坊就已經全部蓋好,為了加快這進度,陶土是請了三批建筑工人輪流干活,日夜不停,給予每個工匠兩倍至三倍的工資,至于建筑材料什么的,那都是現成的,因為長安城內在搞建設,導致大量的材料商涌入長安,長安有足夠的原料,其實在年節的時候,玻璃作坊就已經開始在生產。
因為韓藝給的技術非常成熟,幾乎不需要去鉆研,直接照著上面干就是了。
陶土雖然老實本分,但畢竟老個買賣人,他絕不傻,他為了趕時間,花費幾倍的錢,這個肯定是要賺回來的。
關中旅店。
“哇!這么多人啊!咦?桑木、小胖,你們都在呀!”
當宇文修彌急忙忙來到關中旅店的會議室時,發現里面是擠滿了人,偌大的會議室,就連坐的地方都沒有,而且,清一色的全都是長安首屈一指的富商,包括很少湊熱鬧的桑木、小胖。
但是他才沒有功夫跟大家打招呼,一眼就瞄到坐在正座上面的周費和陶土,立刻擠了過來,“老陶,老周,半年前,我就知道你們肯定有大動作,沒有想到你們弄出這么一件神奇的寶貝來。吶,別說哥們不照顧你們的買賣,我打算從你們這里訂制一批車窗玻璃,如果合適的話,咱們可以直接簽訂十年的合約。”
這個是決計不能錯過,如果讓別得商人搶先將玻璃應用到馬車上,可能就會打破他車行的壟斷,因此他是非常的緊張。
“宇文公子,咱們做買賣歷來都講究先來后到,你站后面去。”
坐在中間的錢大方嚷嚷道。
宇文修彌怒道:“這玻璃跟你一個酒商有什么關系?我馬車是有車窗的,就你家里那幾個破窗戶,晚點買也沒事。”
錢大方道:“誰說沒有關系,你難道不知道這玻璃還能夠做酒瓶么?”
宇文修彌驚訝道:“還能做瓶子?不可能吧。不是說這玻璃是用來做窗戶的么?”
“你小子就別啰嗦,去后面待著吧。其實你能進來就已經算不錯了,你知道隔壁屋,還待在二十多個江南商人等著跟老陶、老周談。”
“去去去,站后面去。”
陶土和周費一語不發的品著茶,只覺這茶是生平喝過最為美味的茶,別說茶,此時此刻,就算給他們一杯尿,他們也能品嘗酒的味道來,而且絕對不會反應過來,自己喝得是尿,因為心里真是太開心了。尤其是那周費,他本來是西市最大的瓷器商人,但是因為陶土的崛起,導致他差點破產,實在是因為有著在后面撐著他,而且后來行情太好,陶土也忙不過來,他才又發展起來,這一回可算是出盡風頭,可以盡情的裝逼。
他是第一回感受到,上百人捧著錢,送到他面前來,求他收下這錢,這種感覺真是太爽了。
不過話說回來,要是玻璃出現在十年前,絕不可能會這么轟動,最多也就是當奢侈品。
首先宇文修彌就不可能急著來購買車窗,車都沒有商品化,誰會想到車窗,小胖也不可能立刻跑來希望將玻璃用于他的罐頭,但是放到現在,那可就不一樣了,就好比人人家里都有一個桶,但是每個桶都缺一塊,如果將這一塊做成商品,那么大家當然都會來搶。
現在陶土、周費面臨的問題不在于錢,還是在于產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