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會議,阿九也沒像往常一樣,把他留下再聊一會兒或者囑咐幾句。或許誰都不會在意這么小的細節,但在世浩心里,這無疑成為了阿九不再信任他的又一個佐證。離開會議室的時候,世浩有些失魂落,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他悲哀地發現,他一點辦法也沒有。他總不能找到阿九質問,老大你為什么不像從前那樣信任我了?阿九也沒表現出什么,這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也許如果不是他先做了虧心事,他甚至都不會產生這些想法,但他現在想不到這些,滿腦袋都是被打入冷宮般的凄涼感,以及某天可能東窗事發的恐懼感。
世浩回到住處,還是一副失神的樣兒。這個住處并不是他的家,實際上他已經很久沒回過家了。這里距離Pinkclub不遠,是他和敏淑重逢之后,為敏淑買的房子。他答應阿九不再與敏淑聯系,但他沒有那樣做。有句話說得好,想讓兩個男人反目成仇,只需要一個女人,想讓兩個女人反目成仇,也只需要一個男人。世浩可以為阿九去死都不會皺一下眉頭,但多出一個女人來,什么都改變了。
他舍不下和敏淑之間的感情,就像女人忘不掉初夜,無論這個男人變得多差勁,男人也忘不了初戀,即便她可能已經變成了一個。就算冒著被阿九發現之后盛怒的可能性,世浩還是偷偷把她安頓下來了,而且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
妻子沒什么不好,世浩也覺得愧對于她。但有一件事情,一直是橫在倆人關系之間的魚刺。剛剛結婚的時候,世浩是個窮鬼,雖然阿九給他多分了錢,但也不夠開一家店的所需,缺少的部分,都是老婆那邊娘家人給拿的。
人家給拿錢了,世浩自然感激,但因此帶來的后遺癥就是,妻子的娘家人越來越頤氣指使,經常拿錢的事兒敲打他,拿人手短,世浩沒法發作,只能忍著,久而久之,變成了一種記恨。而隨著阿九回歸飛車黨,世浩一躍成為飛車黨內的二號人物,情況立傳,以前都不拿正眼看人的那些親戚們,一個個變得卑躬屈膝了起來,求他安排個職位,在飛車黨控制的公司謀個營生,類似的事情不知凡幾。世浩打心眼里厭惡,而且他也不愿讓別的兄弟覺得,他是個因私廢公的人,因此不知多少次跟老婆說讓她約束一下娘家人,但他老婆卻說她的娘家人沒少幫他,讓他知恩圖報。
世浩百口難言,對老婆娘家人的厭惡連帶著轉嫁到了老婆身上,每次回家都只是看看孩子,和老婆的冷戰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一點也沒結束的跡象。反觀敏淑這邊,身材比老婆好,又知疼知熱,這些年在風花雪月的場所鍛煉出了一身的煙視媚行,招式老到,活兒也好,不知比老婆知趣多少。再加上‘初戀’這個大殺器的加持,世浩的心早已牢牢被她攥在手心了。世浩現在就盼著自己的老婆能出點事,哪怕戴個綠帽子他也認了,這樣他就有理由和妻子離婚,然后和敏淑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敏淑自打跟了世浩,終于守得云開見明月,以前的工作早就辭了,每天只有三件事,吃睡做。她不是不想出去工作,但她想做的工作,要么就是能力不夠,要么就是不正經的場合,以世浩現在的身份和地位,就算他不嫌丟臉,也沒人敢用她。
世浩來想讓她來Pinkclub做自己的秘書,但因為阿九,這件事擱淺了。敏淑心里早就對阿九恨上了,只是不敢說而已。今天見世浩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還以為世浩把她安排在這兒的事情被阿九發現了,心里嚇得不行,但同時也對世浩產生了不滿。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再有錢算什么男人,心里想著這些,她也沒給世浩好臉色看。坐在沙發上,頭撇到另一邊只顧著看電視,聲也沒吭一聲。
世浩沒有察覺自己的女人正在給自己甩臉子看,他就那么怔怔地坐著,跟魂兒掉了似的。此刻在他的心里,兩個念頭正在決斗。他不想背叛阿九,但面對失去信任,失去權力的恐懼,他又覺得不甘心,雖然他還沒做出決斷,但背叛的種子一旦種下,結果早已注定了。現在只差一個引子,可以讓他下定決心的引子…
世浩抬起頭,茫然四顧,看到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突然伸手攥住了她的手。
敏淑也正在氣頭上,突然被抓住了手,而且還很疼,當即皺起了眉頭,嬌叱道:“干嘛,弄疼我了!”
世浩不管,眼睛直勾勾問道:“敏淑啊,你說我、我…”停頓了一下,世浩深吸了口氣,大聲說道:“如果有人支持我,可以讓我有機會成為老大,不過這個風險很大,你說我…”
敏淑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也顧不得手上的疼了:“做!一定要做!”
“啊?”世浩話都沒說完,敏淑就做了決定,他有點懵,自己猶豫這么久都不能決定的事情,敏淑是怎么決定這么快的?同樣,敏淑也不明白他在猶豫什么,興奮道:“為什么不做?他能做老大,你也能做!有人支持你怕什么!風險,做什么沒風險?混黑社會的怕風險說出去不怕笑掉別人大牙?先留好后路,什么也不用怕。成了你是老大,我也跟著風光,不成咱們拿著錢出國,再也不回來不就行了,世界這么大,有錢還怕沒地方待?”
如醍醐灌頂一般,世浩的心情豁然開朗了。是啊,怕什么,搏一搏!大不了就走,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以自己手里掌握的錢,到哪兒都瀟灑一輩子!
“你說得對。”世浩重重點了點頭,終于做了決定。忽然他心里一陣解脫:老大,這都是你逼我的,我對不起你,但也沒辦法了,只能對不起你了!
邪惡的閘門一旦放開,什么愧疚,義氣,恩情,統統都像摔碎的破罐子似的不值一文了。世浩把手機掏出來,撥了那個他早就知道,但從來沒撥過的號碼。
“韓處長,我答應,不過我有條件,找個地方面談。”
韓昌旭的聲音傳過來:“很好,你是個聰明人,我安排一下,地址一會發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