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時代宿舍樓下,阿九坐在車里,茫然若失。
他已經到了門口,但泰妍沒給他進門的機會,‘對不起’三個字,顯得尤為蒼白無力,他其實很明白,這三個字沒有意義。如果沒有抱歉的事情,用不著說對不起,而有了抱歉的地方,說對不起又有什么用?
泰妍在阿九心里的份量,可能他自己都沒辦法去衡量。而正是因為如此重要,他才會覺得無言以對。因為他發現,無論怎么樣解釋,怎么樣粉飾,怎么樣給自己辯解,都沒有辦法讓他心里的愧疚減少哪怕一點點,而他也沒有臉去找泰妍說,現實就是這樣,拜托你接受吧?
這是他預想得到的結果,但想到這個結果的時候,他僥幸地以為,老天爺不會這么殘忍,至少可以給他一點時間緩沖,哪怕最后的結果是泰妍一定會知道真相,至少有一點緩沖的時間,或許能想到一個完美的借口…但現在他明白了,老天爺從來不會助紂為虐,做了什么事情,就要接受什么結果,真的是半點也不由人。
阿九把車發動了起來,他已經決定離開了,不離開還能怎樣?
一腳油門,車‘嗡’地一聲射了出去。
五分鐘后,又射了回來。
阿九從車上下來,仰頭看了看少女時代宿舍,隔著窗簾,他能看到微弱的光。
既然半點不由人,那就接受吧,就算是死,也要清楚明白!
阿九深吸了口氣,身影晃動,縱身一躍,跳到三層的陽臺上,手往上一搭,五層轉瞬上去了。
泰妍哭咧咧地正在找拉面,難受也要吃東西。一天沒吃東西了,再不吃就要餓死了,餓死了還有力氣難受生氣么?
泰妍嘀嘀咕咕的,嘟囔著只有自己能聽得到的話。忽然金澤和福實叫了起來,泰妍嚇得手一哆嗦,面餅掉在了地上。
轉過頭來,阿九從窗臺上跳下來。四目相對,時間過去兩秒。泰妍彎下腰撿起面餅,竟沒有說話,像沒看到他一樣。
十五分鐘后,餐桌旁。
阿九就著泰妍拿出來的拉面,為她做了一盤‘炒拉面’。類似做意大利面的做法,味道各有千秋。總之比煮的拉面要好吃得多,泰妍一言不發地吃著,臉上的淚痕干了,兀自還有痕跡,眼睛有點腫。也沒化妝。看起來有點憔悴。
阿九坐在她對面,看著她吃,擰開了一瓶水,放在她的手邊。
泰妍是真的生氣了,她打定主意不想理阿九,但看著他這副做了錯事等著懲罰的樣子,又有點不忍心。如果這次只是一點小事,看到阿九這個樣子,泰妍早就原諒他了。可是這次不是小事啊,孩子都出來了。還有那一幕刺眼的求婚…
泰妍可以接受和別人競爭,哪怕競爭不出一個結果,像Sunny說的那樣享受當下戀愛的過程,她也能默許。但她絕對沒有辦法接受和一個有婦之夫…你孩子都有了。還跟我說真愛?就算我是傻的,也不至于傻到這個程度吧!
所以現在泰妍看到阿九這個樣子,不但沒有想原諒他的意思,反而更加生氣了。但是生氣又舍不得趕他走,這種糾結的心理讓泰妍很氣自己怎么這么不爭氣。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了。
泰妍把筷子放下。抬頭看了看阿九,盡量讓自己冷漠一點:“如果你想說對不起,那不用說了,剛才我聽得很清楚。”
見泰妍終于開口了,阿九松了口氣,接著話說道:“我想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你。”
泰妍聽了更來氣:“既然你想告訴我,為什么不早說?現在告訴我,是來通知我結果嗎?”
阿九嚅囁了一下,點點頭,道:“你不想聽,那我不說了、”說著他起身,看樣子是想走了。
泰妍臉上露出糾結的神色,煩躁道:“你說你說,我聽!又沒不讓你說!”
阿九立刻坐下了,緩緩開口道:“事情是這樣的…”
泰妍沒有打斷阿九,只是盯著他的眼睛,安靜地聽著。她想知道阿九是不是在說謊,但從他的眼神里,泰妍看不到謊言。
他說,他對Jessica最開始的印象,是一個拜金的女人,他說,他對Jessica阻撓他和Krystal的交往非常惱火。但他也說,他并不討厭Jessica,他也說,偶爾他還會覺得那么要強的Jessica很可憐。
泰妍靜靜聽著,她知道阿九沒撒謊,正因如此,她才更加嫉妒。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雖然阿九說他對Jessica的初始印象不好,但他沒真的放在心上。他的惱火也不是真的惱火,真的惱火會在惱火之后按照對方的話去做嗎?他甚至還會憐惜,安慰,這是什么啊?如果這是一部電視劇,這樣的設定不是應該叫做‘歡喜冤家’嗎?
不知不覺,泰妍已經快要被醋意淹沒了。但她忍著,她要聽完。
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阿九終于把事情的經過說完了。他這次是百分之百的坦誠,就連和Jessica發生關系之前的各種細節,他是怎么想的,都和盤托出了。
“…就是這樣了,我沒有什么隱瞞的、”
阿九說完,如釋重負,抬頭看著泰妍,像一個等候發落的囚徒。阿九心想,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他不指望泰妍能不生氣原諒他,至少這番坦白,能換得一線機會。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此時他面前的泰妍,已經被醋意淹沒了,而非理智狀態下的女人,是不會考慮這么多的。
“所以,你想跟我說,你是身不由己才和西卡發生關系嗎?孩子也是那么巧,就一次就懷孕了?”
阿九面露尷尬,咧咧嘴,小聲道:“其實說是一次可以…說是三次也、也可以、當時我們都失去了理智,后來我回想一下,好像是三、三個姿勢…”
“…”泰妍已經被氣得說不出話了,這男人是故意的還是傻?這種時候,就算坦白,需要你這么坦白嗎?
“我不管這些,不管是一次還是三次,跟我都沒有關系。”泰妍冷漠地說道:“因為你說的這些,我統統不信,藥在紅酒里面,不做就會死?我記得小時候,電視里播放過中國的武俠電視劇,這好像是那里面的情節吧?”
阿九急道:“泰妍,我真沒撒謊,你可能沒有接觸過,但是真的…”
“不要再說了、”泰妍打斷阿九,冰冷的眼神令他的心里微微刺痛:“作家,你應該去當作家,寫小說去吧!”
“泰妍…”阿九抓住泰妍的手,但被她用力抽出去了。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考慮一下我們的關系…還有沒有必要…”
說完,泰妍起身回了自己房間,竟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想給。阿九呆愣地坐了一會兒,自嘲笑笑,把桌子收拾了一下,來到泰妍房間門口踟躕了一會兒,沒有勇氣敲門,轉身回到客廳打開窗戶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