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樸燦榮嚇成這樣,阿九也笑了起來。他不是笑樸燦榮膽小,而是確認了他沒事,提著的心終于放下了。
樸燦榮在阿九心里,是很重要的朋友。來到韓國之后,他的第一個朋友,再較真點兒,也是他除開師兄弟之外,第一個交心的朋友。飛車黨散伙之后,世浩和東值都回歸了自己的生活,只有樸燦榮一直跟在他身邊,想盡各種辦法,在不違背他的那堆原則的前提下接濟他。
很多話雖然不說,但早已經記在了心里。雖然倆人經常在很多事情上看法不一致,但這并不影響友情。樸燦榮無論做什么事情都不忘帶上阿九,哪怕他幫不上忙,只是分錢給他。阿九也絕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樸燦榮,所以今天這件事,已經觸到了他的逆鱗,所有相關的人,都必須付出代價。
但他沒有表現出來,他真正生氣的時候,永遠都是不說話,只做事。因為在離開烏龍院之后他所接受到的訓練里,說,代表還有余地,相反,則是沒有任何余地。今天對樸燦榮動手的這些人,他的態度就是無話可說,沒有余地,每個人都必須付出代價。
“好好養著,在你出院之前,所以問題都會解決。”
阿九幫樸燦榮掖了一下被角,微笑著對他說道。樸燦榮眼睛里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想要說什么但是說不出來,阿九看到了他的眼神,但是沒有回應,轉身離開了病房。
樸燦榮立刻去看東值,他想讓東值阻止阿九,但東值給了他一個愛莫能助的聳肩,嘆了口氣,也緊跟著阿九離開了。
門口又傳來了響動,世浩通知了朱敏希,她頂著大雨開車來了。
雷陣雨。
雨下了一天,不但沒停。反而更大了。悶雷滾滾,像壓抑著的怒火,隨時都會炸裂一樣。
阿九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病房,東值趕緊追上去。詢問阿九要去做什么,阿九一言不發,一直走到了大廳,迎面碰上剛剛辦理完住院手續回來的世浩,才終于開口:“世浩。這里就交給你,安排幾個人守在這兒,除了醫生誰也不準接近燦榮。還有,這件事絕對不能告訴燦榮的父母,有事立刻給我打電話。”
世浩想說的話都被阿九的吩咐堵了回去,他心里清楚,此時的阿九處在暴怒的邊緣,與其和他爭辯,不如順著他的意思。
“東值,去安排一些人手。”阿九回頭看著東值的眼睛:“要靠得住的。你給我一個一個的挑。”
東值重重點頭,問道:“多少人?”
“三十。”
阿九丟下一個數字,徑直走進了雨幕中,世浩大喊:“老大,你…”
“我回家一趟,省得你嫂子擔心。”
這倒也像阿九的性格,世浩也就沒有往下再問。他想得簡單,阿九既然讓東值安排可靠的人手了,他就不會冒失地一個人去報復了。
但他還是不夠了解阿九,他壓根就沒想過牽扯到別人。
他那樣說。只是為了省事。
只有一個人看出了他的意思,就是躺在病床上不能說話的樸燦榮,但是他沒有辦法阻止他。
又是一聲雷鳴,一聲接著一聲。好像砸在心上,令人心慌膽顫。
對梁丞佑來說更是如此,窗外的雨聲、雷聲,讓他不安,但他又搞不清這不安的來源。
是因為阿九么?
他不想承認,這次做出的決定。是他權衡利弊之后,做出的最理智的判斷。飛車黨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這根刺在飛車黨頂替了曹胖子之后,扎的更深,更疼了。
東大門緊挨中區,如果飛車黨想要擴張地盤,第一個目標很可能就是中區,畢竟中區是貿易區,而且地盤不大,實力相對弱小,簡單來說就是‘性價比’最高。他換位思考過,如果他是樸燦榮,有擴張之心,第一個目標也肯定是中區。
這讓他夜不能眠,食不甘味。所以在曹胖子托人傳話,他已經聯絡了城東區和龍山區的老大,相約把飛車黨趕出首爾市區的時候,梁丞佑立刻就答應了,連猶豫都不曾有。
飛車黨雖然人多,但它有四個區加一起的人多?阿九雖然能打,但他畢竟是一個人,而且梁丞佑的消息靈通,他知道城東區的老大手里有槍,而且還不止一把。論武力,首爾的黑社會誰也不是城東區的對手,只不過他做的生意見不得臺面,以低調為主,這才維持了表面的平衡。
現在城東區都出手了,還擔心什么,沒有什么可擔心的了!
可是為什么還會不安…
梁丞佑拉開窗簾,看著在大雨中奔逃的人,心中忽然升起一個感覺,他和這些人沒有區別,都是在奔逃。大雨是他們的獵人,而抓他的獵人,可能已經在路上。
“我在想什么,這里是五層,門外還有人守著…”
忽然他再也說不下去了,玻璃窗清晰的映出了一個人的影子。
梁丞佑臉色在一秒鐘內變換了多次,終于他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轉身,跪了下來。
“還有誰?”
“還有城東區和龍山區,曹胖子的意思是,讓你們把東大門讓出來,退出市區。”到了這種時候,梁丞佑還不忘坑曹胖子一把,墻頭草之名,果然不虛!
“很好。”阿九笑了笑,單手把梁丞佑拎了起來。
梁丞佑大駭:“九哥,放過我!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和我無關啊!我沒、沒動手,都是受到了曹胖子蠱惑我,放過我,你要多少錢我都給…”
“我并沒有答應…”阿九打開窗戶,把梁丞佑拎起來,推出了窗外:“你說了,我就會放過你…”
梁丞佑撕心裂肺的叫喊了起來,恰好此時響起了一個悶雷,叫聲被掩蓋,竟然沒有人發覺。
阿九連看都沒有看一眼,隨手拭去指紋,像是沒人來過一樣。
城東區。
老大樸世,年過五旬,算是梁丞佑‘上一輩’的老大。這么多年屹立不倒,靠的是膽大,心狠,手黑,六字格言。
首爾市黑社會斗毆致死的事件,百分之八十和他相關。
這是個膽大包天的人,好像沒有他不敢做的事情。
別的老大不敢持槍,他敢。別的老大不敢殺人,他敢。別的老大不敢做的生意,他還是敢。
他的生意,是旁人碰都不敢碰的‘面粉’生意,整個首爾市的‘貨’都出自城東區,出自他的手里。
飛車黨,他從來沒有放在眼里過。在他的印象里,那只不過是一群叛逆喧鬧的孩子罷了。曹胖子來找他,他很不屑,但是看在錢的面子上,他還是出手了。
一筆外快,這是他對這次出手的認知。
很顯然,他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