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技術水平可能已經遠遠領先如今的地球文明數個世紀,但戈絡文并沒有表現出高等文明面對低等文明時的傲慢,情緒也未見一絲一毫的起伏,在聽聞了江晨的請求之后,只是微微沉吟了兩秒,然后便開口道出了一個江晨未曾聽過的詞匯。
“戈絡文心智系統。”
江晨微微愣了下,下意識地問道。
“那是什么?”
“一種可以讓我們共同思考的系統。”戈絡文的瞳孔浮起了一絲回憶的色彩,就仿佛一段被塵封許久的開關,再次被打開,“在資源貧瘠的年代,效率這個單詞,被我們賦予了更高層次的含義。每一克鋼鐵都必須被用在正確的地方,每一顆鉚釘都必須被送到正確的位置,每一位公民都是蘇維埃戰車上的一顆螺絲釘。”
盯著戈絡文看了許久,江晨腦子里突然蹦出了一個單詞,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克隆人?”
他想到了在末世那邊,上京市地鐵線路中,在葉戈爾將軍指揮下,前赴后繼向NAC防線撲來的克隆人大軍。雖然直到最后他也沒有搞清楚,一名克隆人戰士的成本大概多少,但從那不要命的架勢來看,總之應該很便宜。
“沒錯。”戈絡文微微點頭,但隨即又輕輕搖頭,“但也不全對。”
停頓了片刻,他繼續說道。
“傳統意義上的人力資源已經不再適用蘇維埃的國情,于是我們將目光投向了許多曾經被視為禁忌的技術。最先被想起的是克隆人技術,我們通過培養皿迅速獲得大量年輕而強壯的勞動力,即使是在遭受毀滅性EMP后,所有自動化機械全部失靈,我們的工人也能用一把銼刀和一把榔頭打出一件動力裝甲。”
“二十二世紀對勞動力的需求也這么大嗎?如果只是一群克隆人的話,除了在戰場上當炮灰還能做什么?”江晨不解道。
在他的認知中,越是發達的社會,工業生產的自動化程度便越高,工廠對于勞動力的受教育程度要求也會越高。就算蘇聯能夠通過克隆人技術獲得龐大的青壯年勞動力,如果配套的教育資源跟不上,再多的勞動力也是白搭。
“僅僅是克隆人的話當然什么也做不了,”戈絡文說道,“傳統的技術上加上超越傳統的概念,我們在此基礎上演化出了全新的技術,和前人未曾想象過的理念,即戈絡文心智系統。”
戈絡文的話,讓江晨突然間想到了林玲,和她那兩千多個妹妹。根據她的說法,她和她的妹妹們似乎就通過某種心靈相通的默契,連接在同一個網絡中。
也許是林博士借鑒了蘇聯人的設計理念,總之這套戈絡文心智系統讓他感到了一絲似曾相識的味道。而戈絡文接下來的話,也正是印證了江晨的猜測。
“每一名植入戈絡文心智系統的克隆人,將不再具備的思考能力或者說人格,僅僅是作為系統的載體。我們不再需要用新聞、電影、音樂去對他們洗腦,他們天生為我們所用,擁有統一的信念和偉大的意志…這里的我們指的是蘇維埃,那段偉大而黑暗的歲月我們至今未曾忘掉,只是不愿想起。”戈絡文說道。
“經過無數代的版本更新,現在的戈絡文心智系統被我們賦予了更多的含義。首先我們重新定義了生命的意義,將那些主義、教條之類的糟粕從我們的系統中刪除。再然后,是文化、科學、軍事…到現如今,所有我們能考慮到的方方面面,已經被我們自己完善。”
愣愣地看著戈絡文,江晨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他怎么也沒想到,CCCP會這么的不按常理出牌,將一群被灌輸了XX主義的克隆人塞進播種船,讓他們作為信念的載體,去傳播他們的信仰…不過想想也是,再沒有什么比一群不會思考的克隆人,更適合傳播他們的教義了。
他們不會懷疑,不會困惑,甚至不知道何為沮喪。
只不過他們大概不會想到,在漫長的歲月中,這群克隆人竟然修正了那些被制定的思想。通過不斷地自我更新,不但將整套戈絡文心智系統改的面目全非,甚至在此基礎之上,將整個系統改造成了一個心靈互通的集群意識體。
喉結微微動了動,江晨問出了那句他憋了很久的問題。
“所以戈絡文這個名字…”
“戈絡文的名字就叫戈絡文,它既是我們共同的名字,也是屬于我們每一個人的名字。”戈絡文說道。
現在,江晨總算是知道,為什么當他問及該如何稱呼他和他的族群時,他的回答都只有一句“戈絡文”了。然而他還是無法想象,這種完全由一模一樣的個體所組成的社會,究竟是什么樣子。
“可是你們該如何區分彼此?”江晨忍不住問道。
然而對于江晨的問題,戈絡文卻沒有感到有什么不妥,只是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我們不需要名字。一即是全,全即是一。我們擁有共同的記憶,共同的知識,能夠共同思考,分享彼此的喜怒哀樂,又何必為每一個人打上特殊的標簽?在見面之前,我們就已經相互理解,至于名字,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代號。”
雖然有著同樣的外表,但毫無疑問他們已經不屬于人類了。人的一生中,有超過一半的時間用在了相互理解上,而即便是窮其一生也不一定能完美做到。然而這一切對于他們來說卻如同呼吸喝水一樣自然,不是信手拈來,而是與生俱來。
思想不再是累贅,整個戈洛文心智系統就如同一張蛛網,將所有的個體連成了一個集體,所有的個體從行為到思考都服務于這個集體,所有的知識均被分享。
從某種意義上,他們的社會同和諧陣營真的很像,至少在集體意識上,他們與和諧文明一樣強調集中,而非個性。
然而不同的是,他們更多的依賴的是機械技術,用電子部件替換孱弱的器官,奉行效率至上,甚至不再拘泥于人類的外形。
從這一點來看,他們又更傾向于至高…
結束了與戈絡文的會面,江晨向后靠在了椅子上,沉思了許久。
一直到那剩下的半杯咖啡完全冷掉,他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點開腕表,將電話打給了新國總統府。
接電話的是總統府的秘書處,江晨言簡意賅地吩咐道。
“兩個星期后,召開地球防衛同盟代表大會。”
“幫我轉告下張亞平,讓他幫忙下各國大使館發下邀請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