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直到媚香樓才停下,李觀棋陪著柳含煙見了蕓娘,將路上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眾人都是唏噓不已,蕓娘連連向李觀棋道謝,說道:“自打上次李公子來,我便看出您肯定是個貴人,沒想到還真是我們家含煙的貴人啊。”
李觀棋淺淺一笑,開口說道:“路見不平拔劍相助,分所當然,不值一提。不過我今天有事要和媽媽商量。”
“李公子有事盡管吩咐。”蕓娘笑嘻嘻地說道。
李觀棋平靜地說道:“我要為含煙贖身。”
“贖身啊。”蕓娘的笑容僵住了,說道,“含煙是我們媚香樓的花魁,贖身可要很多銀子的。”
“很多是多少?總是有個數目的吧?”李觀棋還是笑的很從容。
“白銀十萬兩。”蕓娘咬牙說道。
“沒問題。”李觀棋爽快地答道,“今兒出來匆忙,身上未曾帶的銀子。明日,明日我便讓人送銀子過來。不過,我可要說明白了,含煙從今兒起,便算是我李家的人了,你可不能再強迫她見客人了。”
“李公子,你就放心吧!”蕓娘干笑著說道。
第二天,柳含煙起床后,只稍作梳洗便呆呆地倚在窗前,貼身丫鬟彩琴見她心事重重便也不多言語,輕手輕腳地整理好床鋪便下了樓。
雖然媚香樓一直是一個熱鬧的地方,但是自李觀棋離去之后,柳含煙一直感到孤單寂寞,情不自禁吟頌起了李觀棋臨行前“寫”給她的詞:“料得有心憐宋玉,只應無奈楚襄何,今生有分共伊么。”
“砰砰砰…”柳含煙正在顧影自憐之際,門外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柳含煙打開門,卻見媚香樓的蕓娘親手捧著托盤,托盤上放著一盤水晶硝肉、一盤涼拌干絲,外加一籠灌湯小籠包,看起來玲瓏小巧,聞起來香氣誘人。
“含煙,你是決定了,從今兒起…從良了?”蕓娘放下托盤,帶著幾分猶豫說道。
“是啊!”柳含煙爽快地答道。
“就為了…那個李公子?”蕓娘問道。
“自然是他,不然還能有誰?”柳含煙用手卷著胸前的一縷秀發,眼睛里帶著笑意說道。
“自打上回李公子過來答對了你那三道題,你就沒見過客,干媽我就看出來了。”蕓娘看著柳含煙的臉色,斟酌著詞句說道:“按說這李公子吧,看他穿著打扮,言語談吐,應該也是一個貴人。可是,含煙你不要忘了,男人薄情。”
“那是別的男人,李公子才不會呢。”柳含煙嘟起了小嘴。
“什么叫才不會?”蕓娘往前緊走兩步說道,“自從上次之后,他什么時候來過?要不是昨兒出了那事,你們還是見不著不是?他又不是離這兒十萬八千里,就是這京城人士,如果真的想你,早就該來了。”
“那是因為他平時比較忙嘛,他又不是什么無賴公子,天天無所事事的。”柳含煙還是在為自己的情郎盡情地進行著辯護。
蕓娘又近前一步,抓住柳含煙的手說道:“含煙啊,干媽是過來人,不會坑你,這女人啊,還是要靠自己。趁著你還年輕,接上幾年客,攢上一些體己。到時候再從良也不遲,我就不信,憑著你整個金陵城都知道的艷名和這傾國傾城的姿色,還愁找不到一個如意郎君?”
柳含煙掙脫出手,正色說道:“干媽,昨兒李公子話都跟你說的很明白了,我就沒有重復的必要了吧?”頓了一頓,接著又說道:“這些年,我做清倌也攢下了不少的銀子,我一錢也不要,都留給您老人家,就算作我的贖身錢,如果您老還嫌不夠,我可以讓李公子再給您。”
“含煙,你這是誤會干媽的意思了,干媽怎么會要你的錢呢?干媽真的是為了你著想啊。”蕓娘見氣色不對,趕忙陪笑說道。
柳含煙抽了抽鼻子說道:“干媽,我走錯這一步,已經很后悔了。好不容易碰到李公子,您老總不能讓我破了身子再去跟他吧?”
蕓娘搖了搖頭說道:“含煙啊,干媽怎么說你好呢?男人沒有不薄情的,李公子現在喜歡你,只是因為你長的好,可是咱們畢竟是風塵女子,你還指望著嫁進李家做夫人呢?”
柳含煙咬了咬嘴唇說道:“我沒有想過要做夫人,但是我和李公子是真心相愛,我必須潔身自好。我寧可從今以后討飯過日子,也要清清白白的,絕不糟蹋身子。”
“傻孩子,你怎么能這么傻呢?”蕓娘激動地又走上前去,說道,“明知道進了李家也是做小,干嗎還非跟他姓李的啊?祖相爺的公子,兵部侍郎祖大人已經托人來提過好幾回了,也要給你贖身,抬你過門呢。”
蕓娘不提這事還好,柳含煙起先還能堅持住,現在再也忍不住,抽抽噎噎地哭著說道:“干媽,你有為女兒我想過沒有?誰不知道祖天一是出了名的好色無德?像女兒這種風塵女子,在他眼里說的好聽一點兒像朵花,說的難聽一點兒就是一只狗,都是隨他玩,任他糟蹋的。干媽,你就真的忍心把女兒往祖家這個火坑里推嗎?”
柳含煙畢竟是蕓娘最喜歡的一個干女兒,而且聽柳含煙哭的傷心,保不齊也想起來當年自己賣笑賣身的情景,眼淚不由自主地也跟著掉了下來,用手絹擦了擦,上前扶住柳含煙的肩膀說道:“傻孩子,別說了,干媽怎么舍得讓你受罪呢?
柳含煙抽泣著說道:“干媽,我當初是沒法子,才一腳踩進這爛泥里,現在我想清楚了,不管是不是能嫁進李家做夫人,從今兒起,我生是李公子的人,死是他們家的鬼。”
蕓娘輕輕點點頭說道:“其實放下私心,細細想想。干媽也是希望你能跟李公子在一起的。他才華出眾,人也長的好,最難得的是對我們這些風塵中人一點兒也不歧視。說實話,干媽其實也是從心眼里喜歡他。人心都是肉長的,跟他就跟他吧,干媽實在也是不愿你被那些禽獸無賴們糟蹋。”
“干媽!”柳含煙這一聲可以說是第一次充滿感情地喊了出來,破涕為笑說道:“謝謝您。您比我親媽還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