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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6章 平安夜不平安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印度東北部邊境小鎮莫雷,美國第一步兵師16步兵團一營A連的駐地。

  中午剛過,師長艾倫少將便從英帕爾的師部出發,半路又和16團團長克勞福特上校會合,聯袂前往全師最靠近前線的莫雷鎮。

  A連連長福特上尉對兩位上司的到來表示熱烈的歡迎。

  艾倫少將打量了一圈周圍的居民,拉著福特上尉走到路邊,壞笑著說道:“福特上尉,你要感謝我們師能干的軍需官們,他們消耗了無數的腦細胞,終于想辦法在圣誕節之前,給我們弄到了一些士兵們急需的牛排。”

  福特上尉看到兩位上級的壞笑,立刻心領神會。

  印度的國民性宗教是印度教,在印度教信徒的理念中,濕婆大神當年是乘坐牛行走于人間,所以,每一頭神牛的身上,都坐著一位看不見摸不到的濕婆大神。

  這些神牛可以悠閑地行走于鬧市街頭,或是踐踏還未長成的莊稼而不受主人的驅逐。

  為了避免某些麻煩,美國大兵、德國大兵和意大利大兵們剛剛抵達印度,就接到通知。

  在印度人的理念中,你侵犯印度的領土可以,但是卻不能對神圣不可侵犯的神牛有任何不敬。

  花了一段時間,三國大兵們從英國盟友那里弄清,不是每一種牛都是神牛,例如水牛。

  搞清印度人在各種牛之間的鄙視鏈條后,三國的軍需官們紛紛將屠刀伸向可憐的水牛,力爭在圣誕節之前為戰友們搞到一些新鮮的肉食。

  A連的炊事班,從隨同艾倫少將一同前來的兩輛道奇卡車上面,卸下成箱的水果罐頭,巧克力,口香糖,各種酒類,還有一只被劈成兩片的水牛。

  福特上尉陪同艾倫少將和克勞福特上校,巡視了一番A連在莫雷鎮的陣地。

  站在莫雷鎮最東面的鎮口處,莫雷少將指著東面問道:“那里就是國境線?”

  福特上尉說道:“是的,從這里向東走不到五百米就是印度與緬甸的邊境線,過了邊境線有個叫德牧的緬甸小鎮。我帶領部隊巡邏時進入過那個小鎮,那里沒有日本人。”

  克勞福特上校說道:“我們得到的情報是,日本人止步于欽敦江東岸,距離邊境線有十公里遠。你們要小心的是他們的巡邏隊。”

  “將軍,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向日本人發動進攻?”福特上尉問道。

  艾倫少將冷笑一聲,一臉鄙夷地說道:“具體時間要看英國人的態度,但是可以確定,是這個圣誕節之后,下個圣誕節之前。”

  克勞福特上校苦笑著拍了拍福特上尉的肩膀。

  “進攻的具體時間確定之后,會通知你的,你要做的是耐心的等待。”

  “好吧,耐心是種美德。”福特上尉說道。

  艾倫少將和克勞福特上校對著A連的士兵勉勵一番,并送上圣誕祝福后動身返回師部。

  福特上尉送走兩位上級后,一轉身出現在炊事班。

  看到被大卸八塊的水牛尸骨,福特上尉笑著說道:“加把勁,兄弟們,今晚的牛排大餐就靠你們了。”

  傍晚,三支班級巡邏隊陸續返回莫雷鎮。

  入夜后,福特上尉讓炊事班在鎮中部的一片空地上燃起篝火,架起燒烤架,堆起成箱的酒精飲料和罐頭。

  除了站崗放哨的士兵,A連大半個連的士兵都聚集到空地上。

  福特上尉舉著酒瓶,對周圍的部下們說道:“兄弟們,晚上好。”

  “晚上好,長官。”步兵們齊聲喊道。

  “到明天為止,戰爭爆發整整一年了。這一年里,我們聽到的勝利的消息不多,失敗的消息卻不少。為什么?因為戰場上沒有我們。”

  福特上尉說道這里,篝火晚會的現場頓時響起一片口哨聲和怪叫聲。

  等現場重新歸于平靜,福特上尉接著說道:“現在,我們不遠萬里,來到對日本作戰的最前線。在新的一年里,我們將沖鋒在最前線,引導美國走向勝利,這是我們應得的榮譽。現在,告訴我,我們是誰?”

  “大紅一師。”A連的士兵們齊聲高呼第一步兵師的外號。

  福特上尉高舉酒瓶喊道:“為了新年,為了勝利,干杯。”

  “干杯······”

  酒瓶的碰撞聲,士兵們的歡呼聲在空地上此起彼伏,拉開了篝火晚會的序幕。

  A連的士兵們相互敬酒,互道祝福,喝的酩酊大醉,然后摟抱著到空地旁一同嘔吐。

  平安夜的狂歡,持續到臨近半夜十二點才宣告結束。

  士兵們相互攙扶著,搖搖晃晃地離開廣場,留下滿地的空酒瓶,罐頭瓶和牛骨頭。

  莫雷鎮鎮內重新歸于平靜,鎮外南部的密林中,成群的黑影利用密布的叢林作掩護,小心翼翼地向莫雷鎮逼近。

  月光穿過枝葉的縫隙落進樹林,隱約可以看到刺刀刀身閃出的寒光。

  日本駐緬甸十五軍下屬31師團138聯隊第一大隊,以兩個中隊在南,一個中隊在東面,準備給駐扎在莫雷鎮中的A連送上一份圣誕大禮。

  得知美軍進駐印度后,駐緬甸的日本第十五軍,果斷決定利用美國部隊新到前線,對地理環境不熟悉,并且是新兵居多的特點,進行一次破壞性進攻,打擊美軍的士氣。

  一番精密的謀劃后,31師團138聯隊被挑選出來執行這項任務,并且很惡毒地將時間定在十二月二十四日的平安夜。

  138聯隊第一大隊并沒有從正對莫雷鎮的欽敦江出發,而是繞道南面過江,避開A連的巡邏隊,然后沿著邊境線一路北上,利用夜間悄悄逼近莫雷鎮。

  當莫雷鎮外的崗哨出現在日軍的視線中,日軍停了下來。

  機槍中隊在密林邊緣架起九二式重機槍,兩門步兵炮也被推到陣地前沿。

  進攻陣勢擺好之后,每個中隊派出一個小隊,以匍匐前進摸向莫雷鎮。

  直到小鎮外的鐵絲網區,匍匐前進的日軍士兵才停下,使用工兵鉗悄悄剪斷鐵絲網,繼續向莫雷鎮逼近。

  莫雷鎮東部,兩個A連的士兵端著加蘭德步槍,游走在鎮口,目光不時在黑暗中掃過。

  連日來的平安無事,已經徹底麻痹了這批新兵的神經,讓他們全然忘記一個殘酷的事實,這個時代的日本人是不過圣誕節的。

  一個哨兵剛剛和另一個哨兵錯身,忽然停下腳步,扭頭看向漆黑一片的鎮東。

  “什么人?出來。”

  哨兵忽然高聲喊道,打破了小鎮夜晚的寧靜。

  高喊的同時,哨兵舉槍向鎮外的夜幕中射擊。

  剛剛開了兩槍,黑暗中閃過一道亮光,一顆子彈旋轉著飛來,穿過哨兵的胸膛,哨兵一頭撲倒在地。

  另一名哨兵在同伴開火的時候,敏捷地跳到路邊的低洼處隱藏,跟著向鎮外開火。

  清脆的槍聲拉開了戰斗的序幕,一望無際的黑暗中,猛然越出無數黑影,高舉著刺刀沖向莫雷鎮。

  槍聲驚醒了莫雷鎮邊緣機槍陣地上的美軍,點30口徑機槍迅速開火,掃向蜂擁而來的人影,卻被日軍身后的重機槍壓制,隨后被從天而降的擲彈筒炸的血肉橫飛。

  成群的黑影蝗蟲般沖進莫雷鎮,沿著狹窄的街道和小巷,水流般蔓延向小鎮深處。

  美軍士兵從睡夢中驚醒,帶著宿醉從床上和地板上跳起,搖搖晃晃地穿著衣服,拿起武器沖出房門,卻被迎面沖來的黑影一刺刀挑翻在地,或是被亂槍打死。

  更多的美軍士兵機智地拿著武器,躲在住宿的房屋里,利用房屋做掩體進行抵抗,住在莫雷鎮西部的福特上尉也是如此。

  槍聲響起不到半分鐘,福特上尉就從床上跳起,搖晃著腦袋傾聽外面的槍聲和喊殺聲。

  幾秒鐘后,福特上尉酒醒了大半,手忙腳亂地穿起軍裝,隨后拿起一支湯普森沖鋒槍,帶著幾名連部成員沖出房屋。

  站在門口處,福特上尉看到小鎮的東面此起彼伏的火光映亮了夜空,街道上到處都是滿地亂跑的黑影,慌亂中分不出是敵人還是自己的部下。

  直到有七八個矮小的身影穿過房屋的縫隙和鎮內密布的灌木叢,福特上尉才反應過來。

  迅速閃到一株大樹的樹干后面,福特上尉抬手向遠處瘋狂掃射,瞬間打到沖在最前面的三四個黑影。

  其他黑影躲到房屋的拐角處,和福特上尉展開對射。

  福特上尉和附近的連部成員并肩作戰,抵抗了一段時間,驚恐地發現,子彈從北面,南面和東面三個方向飛來,到處都是矮小但卻敏捷的黑影。

  自己身處的位置,正處于日軍一個巨大扇形的包圍中。

  “撤退,撤退。”福特上尉察覺局勢不利,果斷下達了撤退命令,隨后跟著身邊幾個連部成員掉頭向小鎮西邊跑去。

  逃竄中,福特上尉右前方的一個士兵一聲慘叫,一頭扎倒在地上,隨后又爬起身,一瘸一拐地繼續逃命。

  福特上尉沖到那個士兵身邊,抓住他的左臂架到自己肩膀上一同逃命。

  接近鎮西的時候,跑在前面的幾個士兵忽然看到鎮西的黑暗中閃出一片火光,機槍子彈飛來,跑在最前面的三個士兵慘叫著摔倒在地。

  福特上尉和身邊的傷兵因為跑的慢,僥幸躲過一劫。

  眼看著一群黑影揮舞著刺刀從西面沖來,福特上尉喊道:“日本人迂回到西面了,我們換個方向。”

  兩人掉頭鉆進街道邊兩間房屋中間的小巷。

  兩人剛剛掉頭,頭頂閃耀出一陣刺眼的光芒,照明彈飛舞在小鎮上空,將小鎮拉出黑暗。

  照明彈的作用下,福特上尉兩人暴露在無處不在的日軍視野中。

  一個日軍士兵單膝跪地,瞄準福特上尉的背影扣動扳機。

  福特上尉感到右腰傳來一陣劇痛,腳下一軟,連同身邊的傷兵一同摔倒在地。

  忍受著劇痛,福特上尉艱難地坐起身,轉身看向身后,就見四五個日軍士兵揮舞著刺刀,張牙舞爪地沖鋒而來。

  抬起沖鋒槍,福特上尉打出彈匣里剩下的子彈,身邊的傷兵也是用加蘭德步槍瘋狂開火,利用火力上的優勢,瞬間打死幾個瘋狂的日軍。

  相互攙扶著,兩人掉轉頭,再次開始逃亡,一步一步,將戰火覆蓋下的莫雷鎮甩在身后······

  翌日上午臨近十一點,莫雷鎮西面通向英帕爾的道路邊,一個美軍士兵忽然鉆出森林,向在道路上疾馳的美軍車隊揮手示意。

  這個美軍士兵很快被帶到車隊的指揮者,克勞福特上校身邊。

  醫務兵給這個傷兵包扎左腿的傷勢時,克勞福特上校問道:“只有你一個人逃了出來?還有沒有其他人?”

  傷兵指著身后的森林說道:“還有福特上尉,他傷到了腰,沒能挺過來。”

  克勞福特上校沖進森林,很快在一棵大樹下找到背靠大樹的福特上尉。

  這個他昨天下午剛剛互道圣誕快樂的上尉,此時已經失去全部生機。

  克勞福特上校手按福特上尉的肩膀,痛苦地說道:“帶上上尉的尸體,我們出發,去莫雷鎮。”

  半個小時后,克勞福特上校率領援軍收復了殘破的莫雷鎮。

  莫雷鎮里此時已經失去日軍的蹤跡,只剩下遍地破損的房屋和血跡斑斑的街道,還有驚慌失措的居民。

  “上校,跟我來,你必須看看這個。”

  一個中士找到克勞福特上校,帶著他走到小鎮的一處空地上。

  “日本人洗劫了這里,只給我們留下了這個。”中士指著空地說道。

  空地上遍布空酒瓶和罐頭瓶,還有牛骨頭,然而這不是重點。

  吸引克勞福特上校的是空地中間堆成小山的美軍尸體,足有上百具之多。

  鮮血自尸體堆汩汩流出,染紅了大片的地面。

  “該死,這些日本人還活在蒙昧時代嗎?竟然用京觀這種野蠻的方式向我們示威。”克勞福特上校咬牙切齒地罵道。

  “去,叫人整理這些尸體,統計他們的姓名。”克勞福特上校說完,板著臉走向東面。

  剛走出不到二十米,克勞福特上校忽然想起什么,轉身看向身后,大聲喊道:“整理尸體的時候,小心······”

  沒等克勞福特上校喊完,一個士兵剛剛搬起的一具尸體下面,忽然發出猛烈的爆炸,那個士兵慘叫著倒飛出去,滿面血污地躺在地上,捂著臉不停嚎叫翻滾。

  “小心詭雷。”克勞福特上校喊完最后一個詞,卻已經晚了。

  顫抖著捏緊拳頭,克勞福特上校沉聲說道:“我一定要他們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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