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軍第八機械化步兵師對面,羅馬尼亞第七和十四步兵師的陣地,以及陣地后方的巴爾克中將面臨著截然不同的困境。
羅馬尼亞兩個步兵師的困境來自于強大的敵人,蘇聯紅軍。
巴爾克中將的敵人卻來自他的上級和他的盟友。
二十四裝甲師師長豪森菲爾德少將看著巴爾克,為難地說道:“軍部又轉發來新的電報,集團軍司令部又在催我們盡快出擊,增援羅馬尼亞軍的陣地。”
巴爾克的態度依舊冷淡,絲毫不因為集團軍司令部的命令而感到畏懼,更沒有焦躁。
“我們不是已經派出一個坦克營嗎?九十六輛坦克難道還不能滿足羅馬尼亞人的需要?”
“一個坦克營只夠幫助羅馬尼亞第七步兵師,第十四步兵師的陣地同樣需要增援。”豪森菲爾德少將說道。
“兩個坦克營都派出去,要是其他陣地再出現險情我們怎么辦?”巴爾克問道。
“我們還有坦克殲擊營,還有兩個摩托化步兵團和偵察營”
巴爾克擺斷豪森菲爾德的話,身上迸發出驚人的怒氣。
“如果這樣做,我們為什么要編成裝甲師?為什么要編成裝甲軍和裝甲集團軍?干脆把坦克都分配給那些步兵師好了。給每個步兵師分一個營,我們通通轉行,去干步兵師師長和步兵軍軍長。”
不理豪森菲爾德微紅的臉色,巴爾克沒好氣地繼續教育他:“我們是裝甲師,我們才是決定戰斗勝負的主角,我們不能被步兵師牽著鼻子走。”
“可是集團軍司令部的命令我們怎么回答?”豪森菲爾德問道。
“你讓軍部轉告集團軍司令部,我們已經派出一個坦克營支援羅馬尼亞人,羅馬尼亞人的陣地很安全。如果陣地被突破,一切后果由我承擔。還有,告訴他們,不要干涉我的指揮。”巴爾克說道。
豪森菲爾德無奈地搖搖頭。
雖然很無奈,他卻不能反駁,一是因為巴爾克是他的頂頭上司,二是因為德國陸軍任務導向型的指揮方式。上級只對下級下任務,對下級如何完成任務不做過多苛刻的規定,讓下級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
巴爾克的命令很快被發出,豪森菲爾德剛剛聽完通信參謀的匯報,桌上的電話忽然叮鈴鈴響起。
一個參謀拿起電話,仔細詢問幾句后向巴爾克說道:“來電話的是我們軍派駐在羅馬尼亞第四軍的聯絡員,他說第四軍的軍長想和你通話。”
巴爾克猶豫幾秒鐘,隨后拿起電話。
豪森菲爾德聽到巴爾克對著電話,和電話那邊的人爭執幾秒后,說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你告訴那位軍長,讓他務必依靠空軍的協助,堅守到五點鐘。五點鐘之后,他們的部隊可以讓開道路,放蘇聯人向布加勒斯特進軍你沒聽錯,直接告訴他,就說我們的部隊已經在第二防御地帶構筑好防線,讓他不用擔心首都的安全。”
掛斷電話,巴爾克指著地圖對豪森菲爾德說道:“羅馬尼亞第十四師的陣地即將奔潰,我們馬上就要出擊,我的方案是這樣,你聽好”
羅馬尼亞第十四步兵師的陣地到底還是沒能堅守到五點鐘。
下午四點四十分左右,豪森菲爾德接到羅馬尼亞第四軍轉發來的情報,蘇聯的一支坦克部隊突破十四師的陣地,正沿著E85號公路向布加勒斯特進軍。
“你去準備出發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布澤烏城城內,里亞貝舍夫拍的地圖桌砰砰作響,興奮地喊道:“太好了,我們勝利了。命令十二坦克師,盡快向布加勒斯特進軍。再讓預備隊三十四坦克師出擊,擴大突破口,絕對不能讓敵人堵住這個突破口。”
作為核心人物,里亞貝舍夫的情緒感染到軍部的每一個人,第八機械化軍軍部內洋溢著一種勝券在握的喜慶氣息。
里亞貝舍夫兩道斜向上挑的黑眉毛激動的一顫一顫。
自己擔心了整整一晚和一個上午,生怕那些可惡的德國人替換掉無能的羅馬尼亞人,打亂自己的計劃。
自己現在終于可以松一口氣。
很明顯,德國人不僅沒有新的步兵師到達,只能依靠羅馬尼亞步兵防守陣地,他們的坦克數量也有限,只能幫助一個羅馬尼亞師守住陣地。
列寧同志保佑,時間到底還是站在偉大的蘇聯紅軍這邊!
里亞貝舍夫的興奮僅僅持續不到一個小時,就接到來自十二坦克師的報告:
羅馬尼亞敵軍后方,大約二十公里外,米赫伊鎮一線發現德軍陣地,德軍陣地截斷了通向布加勒斯特的公路。
現在已經是接近下午六點,夜幕已經快要降臨,一個晚上的的時間,不知德國人會調來多少援軍,必須盡快打通通往布加勒斯特的道路,刻不容緩。
懷著滿腦子的憂慮,里亞貝舍夫命令道:“命令十二坦克師的部隊發動試探性進攻,盡快突破敵人防線。”
想到即將降臨的黑夜,想到坦克在夜間受到光線的影響,戰斗力會銳減,里亞貝舍夫忽然叫住通訊參謀,悶聲悶氣地說道,語氣滿是不甘。
“再加一條內容,三十四坦克師在他們后面,如果對面德軍力量太過強大,讓他們休整一夜,等三十四坦克師上來之后,再集中力量共同發動攻擊。”
半個多小時后,米赫伊鎮北面,公路兩旁的曠野上,散布著十一輛坦克的殘骸。
滾滾黑煙隨風飄起,直沖天際,熊熊燃燒的火焰融化了綠色的噴漆,綠色的油漆一滴一滴滑落坦克,滴在草地上。
一輛T34型坦克的車身前方艙門大開,駕駛員的后半身在車艙內,前半身在車艙外,大頭沖下手臂搭在地上,鮮血順著手臂流淌,染紅一片綠草。
車身右側兩三米處,車長的身體趴在地上,后背有四五個彈孔。
這輛T34車尾,距離它三十多米的地方,一輛KV1正艱難地倒車,對于越野速度僅有十二公里的KV1來說,在這種松軟的草地上,倒車是一項艱難的工作。
然而為了逃生,KV1必須要挑戰自己的極限速度。
一枚75毫米穿甲彈飛來,輕松貫穿KV1七十五毫米的前裝甲,幾秒鐘后,KV1停在原地,黑煙鉆出車尾動力艙,搖曳著沖向天空。
干掉那輛逃得最慢的KV1,德軍陣地后面,一輛四號坦克殲擊車緩緩倒車,轉身更換伏擊位置。
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十二坦克師在二十六摩托化步兵團面前扔下十二輛坦克的殘骸和近百具步兵尸體,倉皇逃離戰場,再沒有突破羅馬尼亞軍陣地的威風。
二十六摩托化步兵團隸屬于二十四步兵師,受命以米赫伊鎮為中心布設防線,截斷通向布加勒斯特的E85號公路。
面對潮水般涌來的蘇軍坦克,得到師屬高炮營和一個坦克殲擊連加強的二十六摩托化團,無驚無險地打退十二坦克師的佯攻,用死亡告訴十二坦克師此路不通。
夜幕給大地罩上一層黑紗,十二坦克師只得后退到德軍火炮射程之外過夜,同時等待后方三十四坦克師的到來。
一夜的時間,雙方都在磨拳擦掌中度過。
五月二十八日凌晨,天空剛剛泛出魚肚白,米赫伊鎮北面響起刺耳的噪音。
T34型坦克上,V2柴油機的轟鳴聲打破黎明的寧靜。
一邊熱車,十二坦克師和三十四坦克師的坦克手們一邊享受還算豐盛的早餐。
吃早餐時,坦克手們以車組為單位聚在一起,相互間談論對昨天戰斗的感受。
軍官們則在商量稍后的戰斗應當采取什么樣的戰術。
一頓充滿硝煙味的早餐很快結束,一輛輛KV1和T34坦克轟鳴著開出營地,在野地里集結,排成戰斗隊形緩緩向26摩托化步兵團的陣地沖去。
三百多輛坦克漫山遍野,留下無數道履帶印痕,狼群般沖向德軍陣地,意圖一鼓作氣將德軍陣地撕個粉碎。
就在蘇軍坦克集群幻想著碾壓德軍陣地時,他們的身后,一場災難降臨到他們的戰友身上。
E85號公路上,十二坦克師和三十四坦克師共用一條公路,后勤部隊、炮兵部隊、摩托化步兵團等部隊擠成一團,混亂地向南方的臨時營地開進。
擁堵的公路上,蘇軍的車隊沒有發現,公路西側連綿起伏的田地中,一百八十多輛四號G型坦克排成戰斗隊形,一路碾壓著田地向公路沖來。
75毫米高爆彈、穿甲彈,7.92毫米機槍子彈雨點般落向脆弱的車隊。
二十四裝甲團左翼,二十一機械化步兵團也發動攻擊,步兵們或是乘坐著251型裝甲車,或是徒步跟隨在車后,盡情地向公路上的蘇軍做打靶練習。
嘎斯卡車一輛輛燃燒起火,STZ3“拖拉機”也化為火球,步兵們成打成打地被掃倒在地,尸體灑滿東倒西歪的大炮周圍。
幸存的蘇軍狼狽逃竄,向公路的南方、北方和東方一切他們認為能夠活命的方向。
豪森菲爾德少將欣喜地看著他制造的地獄公路,知道裝甲反擊戰已經成功一半。
二十四裝甲師是內線作戰,熟悉地理環境。
昨天夜間,他親自率領二十四裝甲團二營和二十一機械化步兵團,利用夜色和地形作掩護,繞過蘇軍兩個裝甲師的進攻矛頭。
半路上與歸建的第一坦克營會合后,兩個團的強大力量自西向東直插E85號公路,切斷敵人的來路。
順利掃蕩掉公路上脆弱的敵人,豪森菲爾德少將立刻兵分兩路,左翼的二十一機械化步兵團以E85號公路為界,在公路兩側構筑防御工事,面向北方,做出戰斗警戒。
第一裝甲團掉頭南下,自背后向十二坦克師和三十四坦克師沖去,
碾過蘇軍的臨時宿營地,轟平營地內一切車輛,殺死所有人形物體,沿著蘇軍坦克在野地留下的履帶印痕,第二十四裝甲團很快趕到戰場,追上那些正在戰斗的蘇軍坦克。
廣闊的戰場上,刷著綠色油漆的KV1和T34坦克漫山遍野地沖向南方,88毫米高炮,四號坦克殲擊車無情地獵殺著送上門的獵物,蘇軍坦克集群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89炮兵團也早已加入戰團,36門105毫米榴彈炮,12門150毫米榴彈炮,盡情地向戰場傾瀉炮彈。
硝煙、泥土、彈片、碎裂的人體在空中紛飛,哭聲、喊聲、求救聲不絕于耳,在旁觀者的眼中,整個世界只剩下了兩種顏色:到處正在濺落的灰黑色以及其中夾雜著的奪目的鮮紅。
綠色的坦克集群背后,刷著灰色油漆,噴吐著鐵十字標志的坦克集群越過原野,好像從天而降的神兵,給這場戰斗畫上一個血色的句號。
一百八十多門KWK40型坦克炮,指向背對自己的敵人,一輪、兩輪、三輪五輪炮彈過后,戰場上再沒有一輛能夠開動的蘇軍坦克,有的只是數百個散發著死亡氣息的鋼鐵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