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子寧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老洪啊,這塊兒的’,你就別打了。不錯,所有的官員,都需要監督,無論文武,但是絕對不是文官來監督文官,文官來監督武將。偵查、破案、逮捕、審訊這些事兒,還是交給軍情六處吧!這等性質的衙門,就沒有必要提起了。說句不怕你難受的話,比起文官兒來,還是這些打生打死的老兄弟我更信任一些。”
洪朝刈苦笑一聲:“人之常情,下官明白。”
“你明白就好。
”連子寧點點頭:“你且先下去吧,去偏廳等著,喝口茶,史凱在那兒坐著了。待會兒本官帶你們去看個東西。”
“史凱?工署主事?”洪朝刈有些不明所以。
連子寧神秘一笑:“可是個好東西。”
“那下官可就拭目以待了。”洪朝刈正要退下,連子寧忽然把他叫住。
“老洪,有句話或許難聽,但是我得說在前面。”
連子寧盯著洪朝刈道:“你們,都是我私自任命的官吏,不是在吏部有等級注冊的,任免你們的權力,在我手中,而不是朝廷。這句話,我希望你記得,也希望,你手下的人能記得。明白了么?”
洪朝刈心中一凜,朝連子寧正色道:“大人恩德,下官沒齒難忘,絕無二心,天日可昭!”
連子寧淡淡道:“下去吧1”
出了門,往一邊走兩步,過了一道小石橋,繞過一面荷花池,便是偏廳,雨打在水面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殘荷在雨中飄零,已經能偶爾聽見幾聲蛙鳴了。
洪朝刈進了偏廳的時候忽然若有所覺,回頭看去,便看到軍情六處參贊李鐵和另外一個人進了書房。
他心中忽然有種怪異的感覺,似乎有什么事情要發生了。
和李鐵一起過來的,卻是王春紀,乃是主管宣傳部的,連子寧見他過來,也是頗有些詫異。
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滿臉紅光,走路也是生風顯然這段時日手掌權柄,底下有人聽令行 兩人見了禮,連子寧先向王春紀問道:“何事過來?”
王春紀笑道:“大人,下官此次過來,乃是向大人稟報宣傳部發展的一些情況。”
連子寧向李鐵道:“你且先等一會兒。”
李鐵點頭應是。
王春紀道:“按照大人吩咐,與各地開展宣傳攻勢一曰對內,二曰對外。先說對內這一方面,現如今下官在下面的每個縣都是派駐書吏一人,專管各地之宣傳工作,其主要負責事項乃是三項。第一,乃是在各地的書院、私塾、學會之中,都專門設立一面墻,上面有著大幅繪畫,大量的詩詞文章,宣揚大人及武毅軍之功績。第二,則是在各地縣衙前面,有公告墻每日張貼榜單,不時更換,宣傳大人之功績。第三則是針對民間百姓的,現如今下官等人已經編排了十個曲子,交由各地的戲班子,給他們下了死命令每個月,必須都得把這十個曲子演一輪,若是有完不成的,直接把戲班子給解散嘍!這輩子再也不許再唱戲。”
連子寧一笑:“你可是真夠狠的啊!”
王春紀笑道:“不狠不行啊!大人您是不知道,咱們這法子剛一出來,那可當真是不知道多少人反對,地方上人潮洶洶,還有不少陽奉陰違的,對付這種人,就得下狠手整治才行。現在好了,都是老老實實的,沒一個干吱聲兒的了。”
連子寧笑道:“你有一套。”
“大人過譽了。”王春紀樂呵呵道:“對外么,則是以建立戲班子,戲園子,雇人寫書為主,都是針對民間的。咱們的活動區域主要是集中在兩京這等核心大城,除此之外,便是天津衛、濟南府、太原府、開封府這些北地大城。現如今已經有六十余位文人為咱們所用,下官選的都是那等雖然落魄無名,但是手底下多半都有幾把刷子的。這些人多半憤世嫉俗,自視甚高,卻是一點兒本事兒也無,窮困潦倒,咱們先是暗地接近,取得信任,然后動之以情,誘之以利,輕松便是使其為我所用。”
“現如今這些人中,大約二十個,建了戲班子,咱們出錢讓他們建了自己的戲院,每日定時定場演出,都是他們自己編寫的戲碼。而且,現在這些個戲班子里面,多半都有軍情六處的人潛伏其中,也是順便刺探關內情報。”
“嗯。”連子寧點點頭,算是知道為何他倆聯袂而來了。
“而另外那些人,則是每日寫話本兒,咱們給他們定的任務,一本兒超過十萬字的,一百兩銀子。少于十萬字多于五萬字的,三十兩銀子。最少三萬字,則是二十兩銀子。這些人為了掙錢,每日都是碼足了勁兒的寫,這些時日,已經寫了足有八十多本兒了。”
“十萬字以上一百兩,這身價可不低啊!比我當初辛辛苦苦寫那‘嬰寧,可是強多了。”連子寧哈哈笑道。
“大人您允文允武,乃是當世第一詞人,他們哪兒能跟您比呢!”王春紀趕緊道。
連子寧瞧著他,忽的欣慰一笑:“看來當初這個差事,交給你還真是對了。若不是你的話,換成別人,怕是難以擔當。你用的這些手段,便是本官,也是決計想不出來的。”
他說的倒是真心話,這王春紀心思縝密,僅僅是從他讓那些文人自己編劇本兒而不是拿現成的去演這一條就能看出來,畢竟若是南北兩京,北地這些大城之中戲班子演的都是一樣的戲碼,未免會讓人發現,授人以柄。若是自產,則無大礙,這就好像是模仿和照抄的區別,若是只模仿的話,很容易就能看出區別來。
果然是術業有專攻,連子寧也不由得欣慰,打拼了這么多年手底下終于有些得用的人才了。
不必事事操心的感覺,當真是好。只是一些該操的心,終究還是得操起來啊!
王春紀又道:“大人,那些話本兒什么的下官都帶來了,可抬進來讓您過過目?”
連子寧也是頗有興趣,道:“成啊,拿來吧!”
“是!”王春紀出門吩咐了一聲,少頃兩個侍衛便是抬著口大箱子進來了,打開箱子一看,里面滿滿的碼放的都是嶄新的書怕不得有百十本兒。
“是!”王春紀出門吩咐了一聲,少頃兩個侍衛便是抬著口大箱子進來了,打開箱子一看,里面滿滿的碼放的都是嶄新的書怕不得有百十本兒。
連子寧順手拿起最上面那本來看,名字乃是‘繡像武毅伯艷史,,看到這名字,連子寧不由得便是眉峰一蹙,心里大是不快。
武毅伯艷史?
你大爺的!
他可以接受一些關于自己的罵名,甚至是污名,但是這不意味著他也想把自己的妻妾給扯進來。看這話本兒的意思,分明寫的就是自己跟這些女子的故事么而且一看就是那種帶著相當色彩的書,還繡像?可見還是帶插圖的,尼瑪你哪來的原型,你見過啊!
王春紀觀察到他的表情,當下便是心里一緊。
連子寧忍著氣兒翻開一看,仔細的向后看去,然后臉上的神色便是變得很精彩了。
這話本兒中的男主人公就是他武毅伯連子寧連大老爺,在里面足足和三十多個女人發生過關系,而且其細節描寫細致的令人發指,大量的色情插圖栩栩如生,妙-處纖毫畢現。
諸女身材有的火爆,有的纖細有的修長,有的嬌弱,不一而足,文筆也是不錯,讓人看了面紅耳赤,就算是連子寧這等老江湖心里都有些發熱若是那些閨中寂寞的少婦少女看了,怕不得的下面已經春水潺潺了。
總而言之,這是一本拿到后世的網絡上定然會大紅大火的頂級x黃x書。
但是問題是,里面的女人,沒有一個是連子寧認識的。
也就是說,連子寧跟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兒的三十多個女人構成了這本書的男女主角。
這些人的職業可說是相當龐雜,有名妓、有戲子、有良家,讓連子寧心里發毛的是--甚至還有一只香臀挺翹,遍體生香的兔兒爺。
連子寧也不知道現在自己應該是什么情緒,是生氣、憤怒、還是洋洋自得、沾沾自喜?似乎都不是,最后只是匯成了四個字--哭笑不得。
“隨他們怎么寫吧,反正無論怎么寫,總歸是一個高富帥的形象脫不了的了。無論是艷史還是正史,真事兒還是扯淡,總歸是只有讓人艷羨的份兒。想想我當初看那些意淫小說的時候,每每想起書中那些男豬腳,雖然口上說是小白腦殘,實則心里不也是羨慕不已么?現如今那些看這138看書網中的我,大致也是羨慕嫉妒恨吧?”
連子寧長長地吁了口氣,看著這一箱子書,心里有一種極怪異的感覺,當日寫書的人,現在卻是成了書中之人了呢!人生際遇之奇,也當真是令人瞠目。
也是在這個時候,那種和這個時代深深的融為一體,再無分離的感覺,也是格外的強烈。
他心里忽然閃過一個極為怪誕的念頭--百年千年之后,這本書若是流傳下去,會不會有人對著它強擼灰飛煙滅?
想來是有的。
他又翻了一下其它的書,發現大致也是如此,扯淡的多,正事兒的幾乎沒有,更有一本兒名為‘武毅伯北疆,的書,簡直是荒淫扯淡到了極點。他發現若是拋開各自時代的局限性的話,大明朝這些窮酸文人的想像力可是絲毫也不亞于后世的那些網絡寫手。
不過這樣寫,也不代表著就沒有好處。
明朝是社會世俗化的一個時代,廣大的百姓,對于像是書中這些連子寧的形象,絕對是更為喜歡的。
連子寧長長地吁了口氣,看了一眼王春紀,似笑非笑道:“你這些書,有點兒意思。”
王春紀冷汗涔涔而下,陪笑道:“不敢不敢,大人謬贊了。”
“沒什么不敢的,你干的不錯。”連子寧拍拍他的肩膀,話鋒一轉:“不過么,其中得有個度,可以閑扯些子虛烏有的人出來,但是現實中這些人就莫要寫進去了。明白了么?”
王春紀這等人精,自然是心領神會,趕緊道:“大人放心,下官醒的了。”
連子寧點點頭擺擺手:“你且下去吧!”
王春紀應了一聲,自退下,連子寧則是吩咐把那些書搬到后宅去。
待閑雜人等都退了,便也只剩下了連子寧和李鐵兩人,他看了李鐵一眼,凝聲道:“我走之后,可有什么異狀?”
“回大人的話并無異狀,將官都安分自守,除了往來于軍營和自家之外,就連城門都不出一步。夏指揮使家的白小姐帶著從人出外打了一趟獵,獵了一只老虎三只鹿回來,據說那老虎乃是被白小姐一箭射中眼睛而死的,一時間傳為美談,都知道夏指揮使家中出了個了不得的女將軍…···第十衛駐地前些時日鬧出來暴動不過鎮壓及時,當場格殺五十多人,夏指揮使大發雷霆從軍情六處借了人去窮抄,一共問出三百余從犯來,全部斬了…”
李鐵顯然是早有準備,細細的說了,說的很是詳盡,連子寧也沒什么不耐煩的,耐心的聽著,不時輕輕點頭。
他乃是那等心思縝密之人,慣會因小見大,因此往往能從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上推斷出一些東西來。
待說完這些已經是半個時辰過去了,連子寧沉吟片刻,問道:“白蓮教那邊,情況如何了?”
“白蓮教現在,氣焰大熾,已經是和女真、遼北將軍成鼎立之格局。遼北將軍在阿里者衛屯重兵八萬據堅城以固守,女真人吃了幾次虧之后,已經不再硬打,轉而圍困為主。而其它的女真所部,則是四面出擊,已經占領了兀者后衛,木里吉衛,阿倫衛等地,掠奪漢民百姓,搶奪糧食牲畜,壯大自身。女真人一部甚至一度逼近臨近福余衛之蘇溫河衛,不過轉而又撤了回去。而白蓮教,則是占據遼北將軍轄地南部的那些衛,這兩部勢力,幾乎已經是把整個遼北將軍轄地給瓜分了。現在明軍已經是全面收縮,躲在城中,可是在城外沒有任何的兵力了。遼北將軍手里還有五座稍微大一點兒的城池阿里者衛、兀者衛、兀者右衛、塔山衛、蘇溫河衛,一共駐扎了七萬大軍。”
“另外,還有一樁大事。”李鐵罕見的嘴角掛上了一絲笑意:“咱們有人,混進了白蓮教之中。”
“哦?還有這事兒?”連子寧大是納罕,趕緊問道。
然后李鐵便是把牛惡的事情說了一遍,道:“這廝現在改名為牛大章了,可是混得風生水起,前兩日剛剛得到的消息,他現在已經是白蓮教香主趙無極手下第一號得用的干將,手中掌握著一支五千余人的先鋒營,乃是趙無極麾下最精銳。這兩日正跟著趙無極前往脫倫衛去參加白蓮教宗會,估計再等幾日就又有大消息傳來了。”
“好!”連子寧喜形于色,豁然站起身來,興奮道:“李鐵,牛大章立了大功,你們軍情六處立了大功!本官心中定然給你記得分明。”
這確實是他沒有想到的一個極大的變數,本來他原先心里對怎么對付白蓮教還是茫無頭緒,而現在,有了一個內應,而且是身份地位頗高的內應在里面,那有許多事就好辦多了,眼前的思緒也是豁然開朗。
“大人謬贊了。”李鐵趕緊謙道:“那現在,應該命牛大章如何行事?”
“這個?”連子寧沉吟片刻,斷然道:“不要給他命令!你給牛大章遞個話兒,讓他忘了自己是武毅軍的人,就把自己當成白蓮教的一員,老老實實的盡自己的本分,該干嘛干嘛,以效忠白蓮教為己任。告訴他,他做的越好,爬的越高,就是對本官,對武毅軍最大的回報!”
他頓了頓,臉色沉沉道:“必要時候,甚至可以讓咱們做出一些損失,來讓牛大章建功立業。”
“是,標下明白了。”對于連子寧的心思,李鐵心領神會,趕緊應了。
“輕易不要和牛大章聯系了,免得暴露他的身份。告訴他,非極為重要之大事,決不可主動聯絡,保全自己·方是上策。另外,以后一概不得以牛大章提及,以一號代之。”
“是!”
連子寧又道:“加強對那三方的監視,另外·加派人手,給我盯緊了福余衛。”
“福余衛?”
“沒錯兒。”連子寧冷冷一笑:“遼北將軍轄地緊鄰著福余衛,那位哈不出大汗可從來就是個有野心的主兒,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就看他什么時候要插一手了!說不得,這位現在還想著要算計我呢!”
李鐵自應了,道:“大人·您交代標下查的事兒,也有些眉目了。”
“哦?”連子寧眉頭一皺,道:“咱們轄地內,也混入了白蓮教?”
李鐵面色有些難看的點點頭:“不但混進來了,而且還不少,標下得到大人命令之后,便即派出精干人手潛入各地,細細搜查·探問訪聽,果然發現了不少線索,尤其是以那些賤民之中更多一些。”
“那就抓!”
連子寧臉上閃過一抹殺氣·斷然道:“抓了之后,一體解送到鎮遠府來!本官要親自審他們,我倒要親眼瞧瞧,本官給了他們田地種子,給了他們房屋耕牛,讓他們擺脫了賤民之身份,他們不但不感激本官,反而跟那些白蓮教逆賊勾當,想要起事?想要造反?!他們不是信奉什么無生老母,真空家鄉么?好啊·本官就成全他們!讓他們去他們的真空家鄉吧!”
這番話說得殺氣畢露,李鐵聽了都是不由得一哆嗦。
“這件事兒,你吩咐手下人去做就是了,有一件事兒,卻是須得你自己來辦。”連子寧招招手,低聲向李鐵說了一番·道:“這事兒,你一定要親手督辦,明白么?”
李鐵聽的臉色數遍,眼中卻是閃過一抹興奮的神采,正色道:“標下醒的了,大人放心!”
“嗯。”連子寧沉沉點頭,自讓李鐵退下。
少頃,連子寧在一眾侍衛的簇擁下,帶著洪朝刈和史凱出了將軍府,直奔礦監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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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的海西女真中部重鎮,遠去鎮遠府千里,薩爾滸。
薩爾滸縣城已經修建完工了,城高池深,和關內的縣城是完全不一樣的形態。
整個縣城不大,大致只有兩里地長,不到一里地半的寬度,其大小也就是跟關內一個略大一些的鎮子差不多,比之一般的縣城,比如說連子寧曾經呆過的樂x陵x縣,都有相當大的差距。
但是城墻卻是足有四丈高,兩丈王右的厚度,都是用夯土混合著特意燒制的大磚修葺而成的,上面女墻,角樓,城關碟口一應俱全,在城外還有一圈兒寬足有三丈的護城河,里面乃是引得活水,這會兒春季冰雪消融,水勢大漲,護城河水嘩啦啦的流淌,其中時不時的還有些魚泛上來。
而在城池的外圍,距離城池本體大約是百多米的位置,東北,西北,東南,西南四個方向,各自修筑了一座戰堡。戰堡不大,只有二十米方圓,但是城墻也是足有三丈高,像是一座座巨獸一般蹲伏在那里。這樣的一座戰堡,足以容納二百名軍兵,配合上城墻上的守軍,只要有充足的糧食,一個千戶所一千七百余兵力駐守的薩爾滸,足可以支撐五六倍之敵圍攻一個月以上。
很輕易的就可以看出來,這座城池,是完全按照軍事需求建造的。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薩爾滸地處要沖。若是從地圖上看的話就會發現,這里乃是整個武毅軍控制區域的最東端,再往東,就是松江北岸無盡密林之中的野女真和其他的少數民族,這些少數民族強大而兇悍,有的甚至已經建立了小王國一樣的政權。薩爾滸鎮守之地,便是為了防備他們。
而第十八衛的前任指揮使張球沒有辜負連子寧的親口囑托,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