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大海把她的溫柔展現的淋漓盡致。
一列船隊正在大海中靜靜的行駛著。
這個年代的船,尤其是遠洋航海用的船只,基本上都是帆船,這會兒帆都張開了,但是由于今兒個風力不怎么大,是以這些船行的速度,都不怎么快,和后世的那些機械化作為動力前進的巨艦比起來,不能相提并論。
這一船隊一共有十八艘船,其中正中有十艘船,都很不小,整體造型跟福船有些相像,但是局部卻是略作不同。大約有二十丈左右的長短,很寬,福船是圓尖底形,而這些船則是平底兒大腹,在水面以上還修建有木墻,上面豎著四根桅桿,若是放在西洋那些國家的話,這船就已經算是級別最高的大船了。
像是英國皇家海軍的主力,西班牙無敵艦隊的主力,乃是于是縱橫大西洋的那些海盜之中的傳奇戰艦,都是按照桅桿的多少來劃分等級的,三根桅桿的就是絕對的主力,而四根桅桿的,那已經是堪比加勒比海盜中黑珍珠號,飛翔的荷蘭人號那等級別的傳奇戰艦了。
當然,同為四桅桿級別的船只,這等船只跟那些海盜們的船只還是很有不同的。那些西洋船乃是戰船,前后乃是尖頭而翹起,體形狹長,較高,整體造型很輕盈,就像是一條流線優美的箭魚一樣,速度能夠達到這個時代船只的巔峰。
而眼前這些類似于福船的大肚子船,則是更像是貨船,一切都乃是以能容納多少貨物為基準的。
這十艘大肚子貨船的陣型排得相當的緊湊,兩者之間的距離不會超過三百米,還航海中,這已經是一個相當近的距離。
它們就像是抱團兒一般,緊湊在了一起。
而在這十艘大肚子船的外圍,則是兩艘大艦,一艘中型戰艦和五艘小船。
三艘當之無愧的大艦那些大肚子貨船的體型已經足夠大,但是跟著兩艘巨艦比起來,還是差的很遠了。
其中一艘乃是有著八根桅桿,尖尖的船頭的巨艦。這巨艦怕不有百多米長大船足有五層,十余丈高,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座山一般壓了過來!那桅桿粗如巨木,風帆如云,看上去,極有壓迫力!
在這艘大船的船頭一面赤紅sè的大旗迎風飄揚,上面‘武毅軍,三個大字清晰可見。
而另外一艘大艦,體型上小了一些,但是也足有三十多丈長,而且那大船的外面,更是披著一層厚厚的鐵葉子,看上去簡直就跟一艘鐵甲艦一般!單是賣相,卻是比那艘八根桅桿的巨艦來的也不差而且船身上外層是那種推拉式的船板,構造和福船一般無二,里面想來是有火炮或者是巨弩等武器的。
鐵甲艦的船頭方向高高的豎起了一面旗幟,上面是兩片黑sè的杏葉合抱的圖案,這略帶抽象的旗幟,正是在扶桑頗有名氣的抱杏葉旗,這本來是九州一霸大友家的勢力,但是自從十五年前,雷神立花道雪縱兵將大友家家人臣子上上下下殺了個一干二凈之后,立花家便繼承了這面旗幟和大友家在九州的所有勢力。
而那艘中型戰艦,則是帶著濃重的西式風格,尖尖的頭尾漂亮的流線型,雖然感覺輕快,但是卻也顯得單薄了許多。
在這艘中型戰艦的上下兩層甲板上,也能看到推拉式的木門,顯然里面也是有著不少火炮的。雖然是西洋戰船的風格,但是上面cāo舟的水手伙計卻都是漢人,而且那旗幟,也是武毅軍的旗幟。
至于剩下的那五條小船,則就要小了許多,方頭、方梢,看上去頗為的可愛,下面則是平底,看得出來,這種船吃水很淺,長寬比重大,總體說來,四個字足以概括之——寬、大、扁、淺。
這些船上面,打的旗幟則是立花家的黑sè杏葉合抱旗,而那些大肚子貨船上,卻是武毅軍旗幟和立花家旗幟各自參半。
那艘最大的戰艦桅桿頂端,望手正在坐在上面,手里拿著千里鏡向著西南方向耐心的查看。
這船極大,桅桿也足足有十幾丈高,粗如大酒桶,要想坐在上面,還真得有些膽sè才行。
下面則是聚了一堆人,穿著一身戰甲武毅軍駐肥前港千戶陳玉,溶月,還有立花家的梨花郡主千代都在下面,后面一群百合鐵炮隊的侍大將們穿著華麗的丸,腰間掛著巨劍,手里拿著武器戒備著。不過攀上了武毅軍之后,他們手里的鳥銃也變成了威力更大的燧發槍。
連子寧也不怕他們偷師,反正以這個年代扶桑的鍛造技術,就算是派人教他們怎么制造他們也是兩眼一瞪無可奈何。
基礎工業上不去,什么也都是白瞎。連子寧的武毅軍是所以能夠發展的這么快,軍器局的新武器一樣一樣的層出不窮,說白了,還是靠著大樹好乘涼,背靠著大明在這個時代領先全球的鍛造冶鐵工藝,鐵匠技師等等都是現成的,那么自然一切都好辦了許多。
陳玉在下面等的頗有些不耐,揚聲道:“看清楚了么?那些狗崽子在哪兒呢?”
上面的人興許是沒聽見他說什么,過了好一會兒才把千里鏡拿下來,沖著下面叫道:“大人,距離咱們也就是還有十里地遠。”
這就是桅桿高的好處了,本就能看得遠,再配合上千里鏡,足以觀察到很遠的目標。
而對手則未必能觀察到自己,這就造成了雙方在戰場情報上的不對稱,對于戰斗好處也就很多了。
“他娘的,這幫逆賊還真是yīn魂不散了,真當咱們好欺負么?”
陳玉聞言,狠狠的罵了一句,而溶月的神情,則是有些凝重。
他們自然就是從肥前港出發,試圖開辟出一條新的航線,一路往北經苦夷大島,然后入松花江江口,逆流而上從而到達鎮遠府的武毅軍和立花家聯合船隊了。
此次合作,茲事體大,對于立花家來說乃是頭等之大事,以后是龍是蟲是盤踞一地還是雄霸中國,就看這一檔子買賣,是以立花家可說是傾盡了全力。那五艘屬于他們的大肚子貨船上運輸的就是此次做買賣需要的銀錢整整一百一十萬兩白銀,這也是立花家所能拿出來的所有的東西了。
立花道雪話已經說得很清楚,就這些了,再要,就算是把我賣了也是一分錢沒有你看著辦吧!
這等光棍兒的做法擺明了已經是不給自己留任何的退路了。
為了保護這些銀錢,他們也是派出了立花家在九州最為強大的震懾力量—福船改造的大型鐵甲艦。
而對于這筆大買賣,溶月和陳玉也表示了足夠的重視,不但派出了那艘剛剛繳獲的西洋戰艦,更是出動了壓箱底兒的武力——馬快船。
沒錯兒,就是他們現在所乘坐這艘巨艦。
這種巨艦正是大明王朝廣東水師、福建水師、江浙水師、長江水師,四大水師之中壓箱底兒王牌兵種——馬快船。
而且他們現在乘坐的這艘,還是所有馬快船之中規格最大的一種。
有九桅十二帆桅桿高聳入云,船上乃是四層結構的宮廷式高樓建筑,jīng美而豪華。長四十七丈寬二十一丈,不但可以能夠容納為數極多的戰馬、軍需和兵員,同時也是戰斗力極強的大艦!在永樂年的時候裝備有火炮、火銃,正德朝廢止火器之后則是裝備了巨弩,投石機和拍桿,既能遠程對shè,也能近戰,戰斗力極強!
四十七丈長,二十一丈寬,九桅十二帆和三寶太監下西洋時候乘坐的大寶船一樣的規格。單論體積的話,是這個時代西方最大戰船的三十倍還多。
這是連子寧用自己在山東的十萬畝肥田跟壽寧侯張燕昌換來的,以兩人這等交情,尚且都得如此,可見這大艦的價值是何等之驚人。若是換個人的換,便是出十倍的價錢張燕昌也是斷然不會賣的。
這艘巨艦乃是連子寧買來之后常年放置在利津縣黃河渡口的,每次連氏財閥的船隊出海,便以此為保護,震懾海上群盜。而這次溶月等人出海的時候,剛好連氏財閥的船隊剛到,便借用了這一艘巨艦。
而這艘被城瑜命名為‘鎮山號,的巨艦到了連子寧手中之后,更是在原有的基礎上為其增加了整整一百二十門中型佛郎機炮——這幾乎是一個炮兵千戶所的強大火力了,將其改造為巨大殺器,乃是作為威懾的戰略xìng力量。
他們出海已經有二十天了。本來按照原先的計劃,此時開chūn,南風居多,借此順風北上,速度可達一個時辰五十里(十二節左右的速度),晝夜航行,一rì六百余里,那么二十天的時間,都已經足夠到達苦夷大島,進入松花江口了。
但是現實永遠是和計劃有著極大的改變的,他們出海之后,由于風力的原因,速度始終不快,而因為初次走這條航線沒有經驗的原因,其間甚至被洋流一度帶偏了方向。幸好他們為了保險,始終是在距離海岸線不遠的方向航行,倒也來得及糾正過來,但是被這種種因素一耽擱,現在二十天的時間,也不過是在昨天剛剛過了蝦夷島的北端而已。
距離苦夷大島南端至少還有兩天的路程,而距離松花江口,怕是還得至少六天。
好消息是這條路確實是正確的,只要是順著苦夷大島的西岸航行就肯定能達到。
而壞消息也有。
他們似乎讓人給綴上了。
這事兒,還得從昨天說起。
就在昨天駛過了蝦夷島的北端之后,望手便是發現了身后有人跟著,而且似乎是個船隊,規模還不小。
一開始還以為是有的商人想要跟著他們撿個現成便宜,熟悉這條新航線,以便以后做生意之用,結果過了一陣兒才發現,完全不是這么回事兒。那些船船身狹長,速度很快,但是這種構造想要來運送貨物是絕對不劃算的,反倒是更像是小型戰船。
他們都是走走停停,反正是始終跟著武毅軍和立花家的混編艦隊yīn魂不散一般,而且始終都是這么遠的距離,并不過多的接近。
這讓陳玉很是有些暴躁抓狂,他倒是想主動出擊但是問題是‘鎮山號,的速度可是遠遠的比不上這些小船兒的,徒勞無功。
“這次怕是碰上海盜了。”溶月面sè有些yīn沉道:“看樣子是早就盯上咱們了,忍到這會兒方才出現,這些人耐心也真是夠好的啊!”
陳玉不以為意道:“海盜又如何?這些小船兒能跟咱們的‘鎮山號,相比?他們要是真敢上來,咱們萬炮齊發,轟沉了他!”
溶月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既然是海盜人家的目的自然是劫掠而不是戰斗,他們拿咱們無可奈何,咱們的貨船拿他們也無可奈何!他們人數多,咱們這邊兒只有三艘戰艦,他們若是要劫掠,繞開咱們,直撲貨船的話,咱們能怎么辦?還不是眼睜睜的瞧著?”
陳玉頓時啞口無言的悻悻的搖搖頭,縮著脖子不說話了。
他別人都不怕,唯獨對這個‘大人的女人,很是忌憚畢竟人家乃是枕邊人,真要是得罪了,說不得會在大人耳邊說自己什么壞話呢!
立花千代也是皺起了眉頭,道:“溶月大人說的沒錯兒,估計是咱們在肥前港的時候,就走漏了消息,讓人給盯上了。他們盯了這一路,是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的。”
正說話間,那望兵已經是高聲喊道:“對方掛旗了。”
在千里鏡的視線中,一抹極為鮮亮的旗幟跳入了他的視線之中。旗幟是三角形的黑sè為底兒,而正面,則是一個雪白的骷髏頭,骷髏頭的嘴角還有兩滴鮮血一般的紅sè,仿若是噬血骷髏,顯得分外的猙獰 他把這骷髏頭旗幟的特征說了一遍之后千代立刻便是沉著臉道:“掛旗了,就代表著要發動進攻了,噬血骷髏旗,我知道是誰了,這是鬼王的人。”
“鬼王?”溶月和陳玉都不通這其中的門道,齊聲問道。代“他本名叫什么,沒人知道。”千代解釋道:“此人非常神秘,沒人知道他的來路,就像是一夜之間崛起一般。不過都知道他乃是大明遼東人氏,地盤兒乃是整個高句麗以東一直到扶桑的這大片海域。勢力很大,手底下有上百艘船,高句麗沿海那一帶別說是百姓了,就連官員都怕他。甚至不少扶桑大名都被他打劫過。但凡是這片海域上形勢的船只,都要向他繳納銀錢,購買一面小旗,只要是買了這面小旗,則通行無阻。若是沒買的,那就等著倒霉吧!”
“這不跟咱們大明交租子交稅一樣么?”陳玉冷笑一聲:“他以為他是個什么東西?不過是賤狗一樣的海盜罷了,把自己當官府了不成?當真是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溶月卻是淡淡道:“這個什么勞什子鬼王,很是jīng明啊!”
“沒錯兒。”千代盡管這一路上已經是見慣了溶月的jīng明,卻還是不由得對他敏銳的洞察力感覺到詫異,接口道:“溶月大人說的不錯,這些海盜打劫,也不是沒有死傷的,而買了他們的旗子就不用被打劫了,只不過每年換一次,交一次錢而已,那些商賈們還是很情愿的,而他們也不用冒著風險打劫,可說是兩得之事。
溶月淡淡道:“可惜啊,他把咱們當軟柿子捏了。”
陳玉插口道:“若是自己做一面這旗子呢?”
千代淡淡道:“都死了。人被殺光,貨物搶光,船鑿沉,而鬼王最喜歡干的一件事兒,就是把人綁在桅桿上,活生生的剮成骨頭,直到身體表面的筋肉骨膜都被刮光,只剩下了一個光溜溜的骨頭架子。”
她這番話說的本來甚是可怖,只是陳玉和溶月卻是都非旁人,溶月只是淡淡一笑,而陳玉這等死人堆里殺出來的戰將則是冷冷一笑,舔了舔嘴唇,露出嗜血的表情:“好個狗崽子,成啊,那就等老子把你綁在桅桿上,一刀一刀的,千刀萬剮吧!”
“好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還是先應付過去吧!”溶月沉聲道:“梨花郡主·我和陳千戶都不熟悉水戰,這一站,你指揮便是,我們全全放權。”
陳玉張張嘴想說什么·還是忍住了。
他自家知自家事,自己指揮士卒陸戰還好,若是海戰的話,那當真就不成了。
千代也是不由得佩服溶月的決斷,她點點頭:“那千代就不客氣了。”
她沖著上面揚聲問道:“敵人有多少艘船,多大規格,什么陣型?”
“大約有三十來艘船·都是那等小船,跟咱們的沙船差不多。半月陣,沖著咱們這邊兒的凹下去,半包抄上來了。”
那望兵忽然大喊道:“從東邊又出現了一些船,大約有十三四艘,向著咱們包抄過來了。”
溶月和陳玉都是臉sè一變,卻沒想到對方還有伏手。
千代冷笑一聲:“看不出來,這鬼王胃口還不小·不但是打著咱們貨船的主意,更想著把咱們這三艘大艦都給留下來呢!”
陳玉冷笑一聲:“不怕撐死了他。”
千代沉思片刻,道:“他們船太多·咱們能戰之船不過是三艘而已,戰場扯得越大,被他們拉開的空間越大,對咱們就越不利,他們能夠以多搏少,還能趁機搶貨船,而咱們怕是要陷入苦戰。”
她揚聲道:“傳令下去,所有貨船,全部落帆,停下·盡量靠在一起,船與船之間用纜繩固定,沒有命令,不得脫離陣型,不得移動。”
“是!”她手下一個侍大將領命而去。
千代又道:“現在這些海盜對咱們知道的多,咱們對他們知道的少·但是咱們有一樁,鎮山號他們之前肯定是沒什么了解,所以上面這一百二十門火炮就是咱們最大的殺手锏!”
她看了陳玉一眼,道:“陳千戶,我知道這艘船上也有許多的巨弩,我希望你海盜船進入shè程之后,只發shè巨弩,暫時不發shè火炮。然后等他們到達把握最大的距離之后。”
她冷冷一笑:“萬炮齊鳴!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這一輪炮擊,至少要轟掉他們幾艘船,把這些海盜打怕,打死,打的他們不敢妄動!”
陳玉嘿嘿一笑:“放心吧!我知道輕重。”
“好!”千代一擊掌:“我會打出旗幟,到時候這旗幟一出,咱們三艘船艦就一起發炮。”
“還有一件事。”千代道:“我們那艘船上有你百合鐵炮隊,有二百名士兵,還有三十名武士,足夠防護用了。這艘鎮山號上有五百士兵,也足夠了,但是那艘西洋戰艦‘圣母瑪利亞號,上面卻只有一些炮手和水手,一旦近距離接舷戰,肯定會吃虧,所以還要往那上面轉移二百名左右的士兵。”
“沒問題。”陳玉吩咐道:“,你帶著兩個百戶的兵力去往那什么‘圣母瑪利亞號,吧,一個百戶的長槍兵,一個百戶的燧發槍手。”
“是,大人。”一個百戶應命而出。
溶月這時候卻靜靜道:“我也去那邊。”
陳玉一驚:“那邊兒可危險,你過去做什么?”
溶月微微一笑:“總得有個人坐鎮說話,別說了,就這么定了。”
“好,那就這樣!咱們就讓這些該死的海盜瞧瞧,誰才是來送死的!”千代銀牙一咬,清麗的臉上閃過一絲狠辣。
蒼茫無垠的大海之中,那十艘大肚子貨船開始落下風帆,降下速度,并且開始向一起接近,更是放下小船,用纜繩把互相之間給束縛了起來,如此一來,形成了一個海上浮島一般。而在這十艘貨船的外圍,就是那幾艘沙船居中接應應急,更往外一些,則是三艘已經降下了速度來的巨艦,在南邊構成了形成了一個‘c,形,正沖著那些高速駛來的小船。
防御陣型已經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