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腫脹麻木的臉頰,大塊頭咳嗽一聲,開腔打破了這場無意義的鬧劇爭吵。{.
“諸位!”大塊頭朗聲道,”逝者已矣,但我們還要努力的活下去,所以我認為現在不是爭論對錯責任的時候。”
“咱們現在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離開誰都難以蹦跶。如果你們真的顧全大局也在乎自己的性命,那么請不要再說一些說只會激怒雙方卻對局勢毫無益處的廢話。”
左右掃視了一圈,大塊頭淡淡道:
“有這個時間,不如想想如何解決問題,以及活下去的方法。”
說完靜待答復的同時,大塊頭用揉臉上腫痛的動作掩飾住他對每個人反應的細致觀察。
這番話合情合理,讓人挑不出毛病。于是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了大塊頭身上,讓他心中暗喜。
這是一種無聲的認可,通過“潤物細無聲”的方式,一點一滴建立起的威望。信任或許談不上,不過可以在關鍵時刻左右一下這些人的想法行動就夠了。
人心向來是最難左右的。大多數天朝子民信奉王道、仁道,所以同樣是割地稱王,表演系的劉備就比實干系的曹操人緣要好太多。
都市里同樣如此,一個自私自利、冷漠無情的高手,背后的跟隨者肯定沒有溫和大度互幫互助的庸手多。
天神隊在這群人中的實力與勢力都算最強,可惜一直都“潔身自好,不近人情”,所以話語權已經漸漸被大塊頭孟浩掌握。
是金子放到哪里都會閃光,是屎殼郎滾到哪都能臭八方。大塊頭確實有些領導者具備的素質——制定行動計劃的頭腦,安排人手協作的組織能力,不俗的自身實力,良好的品質性格等等。所以不出所料的成為了這只團隊的隱約領導。
很有些享受其他人問詢的目光,大塊頭沉聲道:
“現在確實是需要同舟共濟的時刻,雖然任何團體內部都免不了有矛盾和摩擦,但我還是希望大家都能各自忍讓一下。一切等離開這個鬼地方再說…”
話里的意思很明顯:大家先通力合作活著離開這個世界,然后你們再打生打死去,干嘛干嘛這無疑是解決問題的折中方法了。除非真的想火拼或者一同赴死。可惜冒險者各個都是人精,沒好處的蠢事是做不出來的 見氣氛有所緩和,大塊頭拍了拍手,朗聲道:
“好了,折騰了這么久相信大家也都很累了,將搜尋到的物資分發一下,然后休息片刻,養養精神。”
值得一提的是,這次黑暗里世界降臨共造成了四名冒險者“黯然長逝”。根據冒險者的觀察,在里世界降臨的那一刻,教堂庇護所便開始了模糊的閃爍,然后在數分鐘內銷聲匿跡,和急忙趕回來的一伙人失之交臂。讓這幾人唯有噙著一泡眼淚無語問蒼天將搜尋到的食物取出,冒險者便開始了沉悶的休息。不知日夜的時間流逝,食物很快再次告罄。沒奈何,要么讓信徒自己出去找食物,然后“正常”的死亡幾個,要么自己出去找物資,看能不能在大教堂消失前返回好吧,這次是沒人肯打腫臉充胖子了,大伙誰誰去 于是,趁著里世界沒有降臨,迫于生計的信徒們穿上防護服,拎著金絲雀,三五成群的走出了教堂,投身入茫茫濃霧之中。
然后,噩耗傳來。里世界降臨之時,竟然只有三分之二的狂信徒歸來,其他人大多都‘呵呵’了。
“怎么回事?!你們不是三十多年都這樣活過來的么,怎么會死了那么多人?”
一名狂信徒滿臉的眼淚鼻涕,悲傷的道:
“我們遇到了一個和行刑者(三角頭)同樣邪惡而強大的怪物”
聽到這里,冒險者就明白了出現的邪惡而強大的怪物,根本就是說冒險者的黑暗面嘛!
冒險者臉色鐵青。眾人的黑暗面竟然可以在表世界活動,這是大家所沒有預料到的。這次搜尋物資行動不過兩個小時而已,一波出行就死掉近三十人,照這個死法消耗,沒多久整個教堂里的信徒就將死得一干二凈,一個不剩!到時候這教堂還有個屁的作用?
“事情已經發生,追悔也無用。”大塊頭沉聲道,“不過接下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信徒這么毫無意義的送死了。大家以為如何?”
還能怎么辦?橫豎是個死,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不知過了多久,里世界再次消退,等到窗外亮起蒙蒙亮光時,冒險者們已經整理好行囊,準備再一次踏上征程。
剛剛進入小鎮,走在最前方的斥候突然抬起手做出警告,皺眉道:
“情況不對!”
眾人目光四下掃視,瞳孔猛地收縮一下。果然就在不知不覺中,四周的環境已經發生了變化。
光線不是變暗而是變亮了,籠罩整個寂靜嶺的霧氣稀薄了很多,天空也成了淺灰色仿佛隨時都會日出云破。
然而人們的視線并未因亮度的增強和大霧的散去而擴展,這是因為另一個特殊的變化。起先悠然飄落的灰燼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越下越急的灰塵顆粒,漸漸連成了線連成了片,仿佛瓢潑又傾瀉,‘沙沙’的墜落聲響中整個世界都充斥在這種由灰燼組成的線條中,仿佛老舊紀錄片那灰色的雪花紋理,而眾人就置身此中即將成為過去…不是仿佛,而是天地確實變成了一片死寂枯萎的灰色,僅存在冒險者這一點色彩!
嗚…也就在這個時候,凄厲的防空警報聲再次響起,仿佛就在每個人的耳邊怒吼,高亢又刺耳。
“該死!退回去!我們出來明明還不到十分鐘,里世界怎么就降臨了?”
“別管這些了,往回跑吧兄弟。”
“保命要緊,老子是再也不想和那些黑暗體碰面了。”
天色不再像上次那樣慢慢變暗,而是以夸張的速度迅速黑了下來。
地面、房屋、樹木,汽車,長椅,路燈柱…視線中的所有一切事物都在脫落它們的‘表皮’。
沉悶的金屬敲打聲響起,那帶著回音的顫音由遠及近,仿佛是煉鋼廠中巨錘與紅鐵之間的碰撞,讓冒險者本就焦慮不安的心越覺煩躁和灼熱。
那些剝落的皮如同熱氣蒸騰中的斑駁浮毛悉數升空,銹鐵與鮮血的地獄再次呈現在眾人眼前。
滾滾的巖漿就在數網之隔的鐵架下面流淌,鐵網鐵架的世界到處是破損的漏洞和流著鮮血的殘肢斷體。就在一網之隔的下一層,就在滿是倒刺的鐵柵后邊,就在仿佛油蠟般燃燒的樹下,就在骯臟的角落里,就在沸騰翻滾的熔巖中那些如同在煉獄中忍受煎熬的殘肢斷體者還在流血,還在爬行,還在抽搐,還在哀號,還在求救 這里就是最深沉的地獄啊!
很快的,天空中再次下起了紅色的雨,腥腥的、黏黏的血雨,亡靈的嗚咽哀嚎從角落中傳出。這是恐怖和噩夢的派對,是所有嗜血者的狂歡時刻。
這時候,大塊頭還在高喊著道:
“不要慌,大家保持陣型,同步后撤!”
不要慌?去你/媽的不要慌!老子速度那么快,憑什么要和你們這群逗比待在一起?要是回去遲了教堂再次消失了怎么辦?
眼看三角頭由半空中的皮屑飛灰一片片凝成,眼看著地獄蟲的黑色浪潮已經從巖漿中凸起,仿佛一口噴井般的蜂擁啃食而上,眼看著四條腿的奇形怪狀的怪物蜂擁而至,還有黑暗中若隱若現的各自黑暗體…還說什么不要慌?那什么時候才可以慌?死了以后嗎?
“死道友不死貧道,兄弟們頂住呀,灑家前面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