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離來不及說什么,就再次覺得天旋地轉,身子飛在半空中。原本步離還想仔細看看這個地界到底是什么樣子,沒想到自己那便宜大爺居然臉皮子這么薄,直接把自己攆了出去。
什么都看不清楚,也不知道自己旋轉的速度到底有多快。步離道最后干脆閉上眼睛,認真的“享受”暈死過去的清閑。這些個rì子過的簡直就是把女人當男人使喚,把男人當牲口使喚。自己這個牲口,最后差點沒死了,不過萬幸的是,沒死。只要沒死,有一條命出去見蔡小仙兒,一切都好。
似乎只有一息的時間,步離便感覺到身子停住了旋轉,渾身酸疼無比,就像是無數把小刀子在身上切著一樣,火辣辣的難受。但小腹那種麻木的感覺已經消失,自愈的力量正在修復著內臟。
原來自己真的還活著,剛才不是在做夢。可不是在做夢,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說的那些個話,到底是什么意思?想不懂的事情就不去想,步離一貫秉承的良好品質之一。可是…這一次步離做不到,荒獸一般敏感的直覺在冥冥之中告訴步離,能讓自己那便宜大爺動心的事情,要是換成麻煩來計算的話,應該是天大的麻煩。
命中注定?扯臊,小爺我倒要看看怎么個命中注定的方式。小爺我心里面除了蔡小仙兒,就裝不下別人。
步離嘴角動了動,在心中豎起中指,一股子混不吝的勁兒泛上心頭。
一股熱氣噴在步離的臉上,步離不用睜眼睛都能猜想的到大黑嘴上掛著一串亮晶晶的口水,低著頭正在看自己。還是大黑之心啊,自己剛醒過來,這狗rì的就知道了。口水可別滴在臉上,那種事兒想一想都覺得惡心。
眼皮都好像千鈞一般重,步離勉強睜開眼睛,斷斷續續的低聲說道:“大黑,你要是把口水滴我臉上,等我好了,我就帶你去一個沒有母熊的地兒。”
“嘿,就知道你個狗rì的死不了。”大黑見步離醒了,嘿嘿一笑,一屁股坐在步離身邊,伸出舌頭,舔干凈嘴角的口水,笑呵呵的說道。在西山里面,步離也受過無數次的傷,或輕或重,或大或小。有時候傷重了,躺在林子里面十幾天,幾十天。沒有自愈能力的步離就是在等死,或是苦苦求活。那時候都熬過來了,步離當然不會死在這里,大黑確信。
“我就說嘛,你家蔡小仙兒還等你回去呢,你怎么會死。”大黑哼唧了一下,老老實實的蹲坐在步離身邊,小聲的說道:“我說步離,那個叫張熙桐的女孩子對你不錯,要不你就收了吧。”
步離真想好好收拾大黑一頓,要是能站得起來的話。在識海里面那老妖怪就這么對自己說,出來之后連大黑豆這么說,煩不煩?
“你暈死過去的時候,那丫頭也哭暈過去了幾次,我看著都不忍心。”大黑湊在步離耳邊小聲的說著,兩只綠油油的小眼睛張望著,看這樣子是怕被人聽見。
“關你什么事兒。”步離抬眼看見天空還是暗紅色的,心里奇怪,“白亮”不是死了嗎?怎么還沒走出這個位面殘片?難不成“白亮”還不是最后的大BOSS?
“黑啊,扶我起來。”步離已經虛弱到了極點,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除了能躺在地上和大黑說幾句話之外,步離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
大黑粗笨的把步離扶起來,靠在懷里,牽動傷口,步離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真他娘的疼啊,即便以步離的忍耐能力,也經不住輕哼了一聲。
脂肪很多,雖然毛硬了點,將就著總比暗紅色、硬邦邦的地面強多了。步離輕輕動了動身子,換了個舒服的體位,四周看去,張熙桐像是小貓一樣蜷縮在不遠處,睡著。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夢,長長的睫毛輕輕的顫動著,好像是清晨的嫩嫩青草,上面還掛著一滴晶瑩剔透的露水。嬌嫩的臉上就算是睡夢之中也仿佛帶著一絲倦怠與迷茫,不知所措,無可是從。
步離眼前像是看見了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幻化出的蜃影里面那個柔弱,苦苦求生,不惜放棄尊嚴的兔族女孩兒。兩個影子浮現在步離眼前,漸漸合二為一,變成一個人。
郎心似鐵,也在這時候被融化。步離恍惚了,在西山峽谷里面,看見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施法,有一句法咒步離至今記得,道之為物,唯恍唯惚。這是什么道?就是自己今生今世要面對的道?
下輩子有緣,我們再見。步離記得蜃影里面兔族女孩兒垂垂老矣的時候,那個彪悍如燒刀子一樣凜冽的男人難得溫柔的說了這么一句話。這算是緣分嗎?步離一直拒絕承認那個人就是自己,不管說過什么做過什么跟自己沒有絲毫關系。但是,步離心里面知道,那就是自己,不管自己承認不承認,都是。
身受重傷,“白亮”的骨刺重創了步離,全身心的修復要命的傷勢,步離堅固的內心在這一刻也出現了些許的松動。張熙桐…這他娘的都是什么爛事兒。
有時候自己越是想過上一種簡單、快樂的生活,但那種生活偏偏就離自己越遠。貓在跳,狗在叫,你在樹下笑的rì子只是一種奢望,就像是回家的念頭一樣,只是一種奢望。
小仙兒,你知道嗎?我很想你。步離心里輕聲的呼喚著。小仙兒,你知道嗎?我這么拼命,就是為了拼出一條命,活著出去見你。你在哪里?你有沒有想我?
命運,就是這么離奇。步離忽然想到那個想要緊緊扼住命運咽喉的人,步離笑了。原本被命運垂青,卻積怨甚深,這叫什么事兒?回頭想想自己,開啟血脈之后就奇遇連連,更是在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的指點下半年的時間就已經修煉到了六階紋刻強者的程度,這也算是命運的垂青吧。但怎么自己就感覺不到被垂青了呢?
賤人都矯情,步離最后給自己下了一個結論。就是他娘的一個賤皮子。
強扭過頭,不再看張熙桐。云閣在更遠處躺著,面色紅潤,應該沒什么事兒。上戶風雙肩上包著厚實的布,坐在云閣旁邊,不知道在想什么。這家伙,怎么不叫上戶山?看著就是一座厚重的大山,經此一役,上戶風的氣質上也莫名多了一些改變。
還好,都活著。步離緩緩閉上眼睛,問道:“他老人家說沒說要怎么出去?”
“他老人家說,等你醒了,我們向前走幾里地,自然就能出去。”大黑百無聊賴的說道。這里面荒蕪的一塌糊涂,來來回回就這么幾個人,看都看膩歪了。再說,在這里面,大黑總是能想起來“白亮”身子折疊的不成樣子身體,一想到這些,大黑就不由自主的心生畏懼,生怕“白亮”沒有死,還在哪里藏著似的。
“呃…我覺得我們不用等了。”步離看見遠處冷秋水的身影出現,無法覺察的冷笑了一下,說道。
“嗯?”大黑聽步離話里面帶著話,回頭順著步離的目光看去,一愣。
“步離,那人來干什么?”大黑想不懂,小聲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等他來了再說好了。這幫子老家伙,我看見就厭煩。”步離靠在大黑的懷里,像是坐在熊皮的椅子上,一人一熊看著冷秋水不緊不慢的走過來。
冷秋水平時負責和魂瀾大陸及大宗們打交道,打心眼里不愿意得罪這些個少主們。但院長有命,由不得冷秋水插嘴。這次奉了院長的命令進來,遠遠的看見位面殘片里一地狼籍,心里一陣愁苦。這幫子少主們真要是有三長兩短的,出去要怎么交代?當然,滄瀾學院地位超然,用不著和五大宗門的人交代什么,但人情世故之中,話卻不是這么說的。
越走冷秋水的心越沉,進來之前就是賈天宇院長一句話,讓自己接人出這個位面殘片。冷秋水也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事情,可是進來之后,赫然便看見方圓百丈的一個天坑,幾個年輕人重傷在身,不知道是死是活。
從前來到滄瀾學院的人可沒有這么大的陣勢,滄瀾學院在瀾滄江拐角,江水洶涌之處,鎮壓著魂瀾大陸的天地罅隙。這些位面殘片需要極大的魂力才能連通,不要說那些學生,就連冷秋水這一輩子都沒見過幾次。擺出這么大的陣勢,這些個嬌生慣養的年輕人能行嗎?這是冷秋水從前的想法,卻沒想到居然讓這幫子年輕人沖了出來。
果然是寶貝疙瘩,不知道魂瀾大陸的宗主們在他們身上下了多少本錢。可是當冷秋水看見步離,越走越近,越走看的越清楚,一顆心慢慢的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