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燦燦一直沒有回來,步離坐在木屋里,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蔡小仙聊著山上遇到的事情。兩個人的世界就是這樣,在恨山的時候,想要看見蔡小仙。看到之后,步離卻又不知道說些什么,只覺得這樣靜靜的坐著,就挺好。
只要能看見蔡小仙,甚至只要能聞到蔡小仙身上的味道,知道蔡小仙就在自己身邊,一切都好。
蔡小仙知道步離很快就要走,低頭縫著衣服。獸皮,鹿筋,骨針,在蔡小仙手里穿梭如飛,每每一動雖然快,卻又顯得如此從容鎮定,絲毫不亂。優雅之中,帶著一股子美妙的韻律。像是五方城里面的大家閨秀,哪里像是一個從小和步離在深山里長大的野丫頭。
和步離說說話,蔡小仙喜樂無比。兩人都是一般心思,只要能感覺到對方的氣息,說不說什么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昏暗的燈光下,一件衣物初顯形狀。剛才比量了一下步離的身材,蔡小仙做了些細微的改動。像是一個賢惠的妻子似的低頭縫補,映在木屋墻壁上的影子微微動著,步離心中微暖,這恨不得就此天長地久下去。
再怎么不舍,總是有分別的那一刻。
合身的獸皮衣服穿在身上,蔡小仙左右看了看,覺得十分滿意,攏了攏耳邊的黑發,笑的甜美無比。
“哥,上山多小心。”蔡小仙叮囑著。
“嗯。你在山下別走出太遠,小心迷路。”步離也叮囑著。
千言萬語,都在這簡簡單單的話語之中,濃的化不開。額頭碰著額頭,步離輕輕用鼻尖擦了擦蔡小仙的鼻尖,沒有說話。用力一擁之后,摸了摸蔡小仙的頭,弄亂蔡小仙一頭黑發后看著蔡小仙亂蓬蓬的頭,傻笑了一下,轉身推開木屋的門,走了出去。
蔡小仙沒有叫住步離,他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做。等他做完了,就能長相廝守了。看著步離遠去的身影,蔡小仙笑了,月光之下,笑的清澈無比,仿若一眼甘泉。
“晉階了記得下山來找我。”步離走出很遠,忽然黑暗中一個鬼氣森森的聲音說道。這是純粹在嚇唬人嘛,步離全身肌肉剛剛一起,反應過來是胡武的聲音,才緩和下來。
“知道了,肯定會找您老人家的。”步離隨口糊弄著,剛剛見到蔡小仙的好心情步離還想多保持一段時間,要是和胡武說上幾句話,心底那團溫馨必然蕩然無存。
穿行在林間,回到恨山腳下,步離左右看了看,靜寂無人,拿出綁腿里的尖刀,開始像是壁虎一樣攀爬。幾百丈的高度還難不倒步離,別說步離,就是大黑那么肥碩的身子,都能爬上去。這一人一熊像是天生的盜賊一般,要不然也不會在天崩地裂中活下來。
回到恨山半山的小院中,步離回頭看了一眼山下,除了茫茫霧靄什么都看不見。步離抬起手,輕輕的揮了揮,像是終于想起來要和蔡小仙道別似的。
回到屋子里,攤開竹簡,看到上面四個大字,葵花寶典,步離心里就是一顫。這個家伙,還真是愿意惡搞。從頭開始看起,深入淺出的學著。這本書,和魂術完全不同,有一種流淌在步離血脈之間的熟稔。步離也沒有想窮究根源,知道到底為什么,找了一個似乎合適的陣法,便開始鉆研起來。
陣法并不大,只需要五枚帶著魂力的物品就能布置。手法似乎有些特殊,可是步離研究進去之后,就感覺到其中的奧妙不是在一時三刻之間自己就能掌握的。陣法玄妙無比,看著雖然簡單,中間生克之道再糅合了魂術的引動,對于步離這么一個初哥來說,足夠艱難。
步離不畏艱險,只怕魂術不夠強。再難的東西,都有學會的那么一天。
《葵花寶典》里記載的魂術陣法,艱澀無比,可卻被那人用一種深入淺出的方式講述出來。步離雖然剛剛接觸,但畢竟是最簡單的一個防護陣法,抽絲剝繭之后,漸漸明朗清晰。
正在步離入神的時候,猛然感覺到像是有一片樹葉落在院子里。聲音細微,要不是夜深人靜,根本無法覺察。步離像是一只貍貓般悄悄從窗欞躍出,窗子閉合之間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夜色里,一道身影穿過小院,直奔院墻而去。步離不明就里,但不管怎么說,都不能讓人就這么當自己的院子是一道坦途,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欺身而上,灰蒙蒙的尖刀橫在那人的脖子上,步離小聲笑道:“哪位朋友?來去這么匆忙,也不和我知會一聲。”
那人沒想到步離會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自己身后,被下了一跳,身子向前下意識的沖了出去。這么一弄,反而讓步離很難辦。頸部的大血管就在灰蒙蒙的尖刀刀刃前,而且不是靜止,而是直直的沖了過去。自己只要不動,這人就死定了。
這是什么節奏?是在作死嗎?
步離無奈,調整身體,也隨著那人的步伐一般無二的向前沖去。尖刀貼著那人的脖子,動脈搏動的感覺步離都似乎能隱隱覺察。
數息之后,那人驚魂稍定,面如土色的站住,不敢稍動。
又好氣,又好笑,步離道:“你這是做什么?”
“…我…想偷偷下…山。”那人結結巴巴的說道,看這樣子,要不是害怕就在他脖頸旁的尖刀,還在勉強支撐著,怕是這時候已經癱倒在地。步離也不想多嚇唬他,真要是嚇得屎尿齊流,沒來由臟了自己的院子不是。
收回尖刀,步離后退數步,道:“偷偷下山?干嘛不走山路。”
看樣子,和自己與大黑一樣,這人也算是個妙人了。在懸崖偷偷下山,不知道有什么事兒。
見那把隨時能要了自己性命的尖刀被收回,那人才驚魂稍定,高舉雙手,生怕步離誤會似的緩緩的轉過身。這個動作還真是猥瑣,步離看著打擾自己修行的這各人,有些無奈。
“對…對不起。”那人顫顫巍巍的說著,要不是看見步離臉上掛著的笑容,怕是已經癱軟的倒在地上。
“我在這里住,以后要走也行,提前告訴我一聲,省得鬧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來不是。”步離說的客氣,但話語里的鋒利溢于言表。
“嗯嗯。”那人像是沒有聽出來步離真正的含義似的,面帶喜色,匆忙點頭。仔細看膩了看步離,這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你就是新入門的那個叫步離的弟子。”
步離沒想到自己剛一天就已經這么出名了,微微一笑沒有多說什么。
“哦,我想起來了,今天我還聽師兄他們說起,說是內門谷師姐專程下山,帶你換了新的住處。他們都很羨慕你呢,說是…”說到這里,話語一頓,那名恨山宗的外門弟子臉色一緊,生怕步離就此翻臉。
掛在步離臉上的笑容根本沒有什么改變,旁人的閑言碎語,步離什么時候放在心上過。
“你叫什么名字?”步離見那名恨山宗的外門弟子十分緊張,便笑著問道,化解一下尷尬的氣氛。
“我叫蔣璨宇,是兩年前來到恨山宗的。”這個叫做蔣璨宇的外門弟子倒也是一個話癆,要不是擔心步離隨時可能翻臉,擔心那些傳言是真的的話,怕是話會更多。
蔣璨宇,真是重在參與啊。打醬油都要打到恨山外面去了嗎?步離笑吟吟的看著蔣璨宇,問道:“你這是要去哪?”
聽步離這么問,蔣璨宇有些扭捏,又不敢不如實回答,不好意思的說道:“恨山東面五十里處有一個集市,那里有姑娘,我去喝花酒。”
東面?這可是西北角。步離沒說什么,只是盯著蔣璨宇看。蔣璨宇知道步離不好糊弄,想到日前手弩射殺吳氏兄長的那一幕,身上打了一個寒戰,馬上解釋道:“我修行的是神行之術,紋刻是山林猿,所以上山下山沒什么難的。東面師兄弟太多,西北處這個院子從前沒有人,比較方便。”
“這都半夜了,你準備什么時候回來?”步離見蔣璨宇解釋的很全,誠意十足,不疑有他,隨口問道。
蔣璨宇一說起來這事兒,一臉淫光,搓著手道:“我大概子夜能到,然后在天亮前趕回來。別的沒有,魂石票子我這兒有的是。”
魂石票子?那是什么東西?步離從來沒聽說過,疑惑的看著蔣璨宇。蔣璨宇見步離連魂石票子都不知道,連忙解釋到:“就是在各地魂石莊儲存魂石的票據,通存通取,我這是魂瀾大陸最大的魂石莊出的票號,硬通的很。”
步離奇怪,怎么說著說著說到票號上了。正好自己沒有魂石,也不客氣說到:“你給我留幾塊魂石,我有用。快去快回,回來的時候吹三聲口哨,我自然會放你過去。”
蔣璨宇心中大喜,心里想到,這個步離也沒有傳說中那么兇悍啊,好說話的很。看這樣子,別人的話真是不能信。以后還要從步離這里經過,蔣璨宇也沒吝嗇,拿出身上一個皮袋子,里面的魂石倒的一干二凈。撿了幾塊揣在懷里,剩下的都留給了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