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雖然無論是聲勢還是力量都遠遠不及前三箭,可楚中澤也到了強弩之末,只是在憑借著冰蟬的種族天賦茍延殘喘而已。剛剛的交手,步離和楚中澤都全力以赴,沒有絲毫的留力。
身子向左飛出去,下半身卻被兒臂粗細的蔓藤卷住,無法移動分毫。步離也不托大,沒有想著一擊致命,而是一箭射向楚中澤的腹部。面積大,就算是楚中澤還有什么辦法,也有更多的回旋余地。
步離實在是太謹慎了,此刻的楚中澤心如死灰一般,根本無力躲避。
血花綻放,在潔白的冰霜上綻放,如此美麗動人。鐵木長箭貫穿楚中澤的腹部,尾羽上拖著一段灰綠色的腸子落在不遠處。
一語亂了楚中澤的心神,步離便不再多說什么,手里鐵木長箭連珠而出,把楚中澤釘死在地面上。
除了心頭大患,步離這才緩了一口氣。
天道宗內室,悄無聲息。所有的人都看走了眼,沒人說什么,只有蜃影沙沙聲在寂寞的響著。天道宗八名長老面色不一,各懷心事。應劫之人?肯定是他了,以剛剛變成紋獵,微弱的魂力,就能力克一名二階的紋戰,還是有幻影獸的紋戰,要不是應劫之人,那就真是見了鬼。
張之瀾長袖飄飄,從外面進來,正好看見這一幕。懷里的張熙桐已經被妥善安置好,張之瀾臉色有些不善,而當看見步離長箭把楚中澤釘死在神遺山脈這一幕的時候,身子驟然加速,身前的空間蕩漾起一片水紋,仿佛變成了一道門,張之瀾就在這道門里穿過。距離并不怎么遠,但這一魂術明眼人看來都知道張之瀾的厲害。
在自己的心腹面前,張之瀾沒有絲毫必要顯擺什么,他是真的急,很急。
一個類似于瞬移的魂術,下一刻人出現在內室一排書架前,伸手取下一方玉盒,打開后拿出一卷卷軸,被張之瀾直接粗暴的捏碎。卷軸不知道做出了多少年,安安靜靜的等待著最后這一刻的出現。當珍貴無比的卷軸被捏碎的同時,所有人都驚詫的看著張之瀾,不知道張之瀾為什么這么做。
蜃影周圍一道道水霧光芒乍現,神遺山脈的蜃影抽動了兩下,步離的影子扭曲變化,隨即消失。
張之瀾切斷了籠罩神遺山脈的大陣蜃影的觀測,看見蜃影暗了下去,張之瀾才怒吼道:“你們就眼睜睜看著?!愚蠢!!”
五方城校場里亂成一團,咒罵聲直沖云霄。
天鉤賭坊,五方城里最大的賭場,就坐落在大校場旁。每天都有人興沖沖的進去,也有人灰頭土臉的出來,所有人都習以為常了。可是這一次有些不同,一道聲浪像是要掀開賭場厚實的屋頂一樣。
吵雜的人群雖然亂,卻沒人敢在這里真的動手。穿過大廳,是貴賓的單間,每一個單間極盡奢華。
奢華的單間里,氣氛極其壓抑,一群年輕人眼睛里帶著血絲,盯著一側的蜃影,沒有人說話。蜃影里,楚中澤就像是一個人形的靶子,訂滿了長箭,兩只眼睛仿佛死魚一樣空洞無比的看著天空。
無數人因為太過于看好楚中澤,在這一刻已經輸的麻木了。
過了幾息,有個年輕人長吁了一口氣,罵道:“我日他娘!這幫遺族就沒一個靠譜的。”
“王哥,你說能不能是老蔡他們操控賭局?”
“不會。”那年輕人像是這一伙人的領頭的人,想了想,說道:“天道宗的地盤,老蔡他的手沒那么長。”
“這也太奇怪了!”
“不管怎么說,以后一定要讓這人好看!”為首的年輕人惡狠狠的說道。
剛說完這句話,面前的蜃影黯淡下去。奢華的單間隔音效果非常好,嘶嘶的聲音消失之后,非但沒有讓這個單獨的空間變得更安靜,每個人耳中都回蕩著一種莫名的煩躁。
五方城偏西側的層層疊疊的民居中,一座巨大的尖塔拔地而起,好像是一座山峰佇立在五方城里。
天機府三個上古大篆赫赫然從上而下如游龍走鳳一般落下,潑墨揮毫,盡舒胸臆。
尖塔最頂層,可以鳥瞰整個五方城。站在方窗旁,無論是誰都有一種揮斥方遒的感覺。
一襲灰衣站在方窗旁,負手看著遠方的平原,滄瀾江在五方城遠處像是玉帶一樣靜靜的臥著,日夜奔流,逝者如斯。
“大人,蜃影被天道宗切斷了。”
“嗯。知道了。”灰衣人只是淡淡的應了一句。看著遠方的滄瀾江,過了許久,才喃喃的自言自語說道:“難道天道宗真的如此好運?”
無數門派,無數有心人看見了步離擊殺楚中澤的這一幕。
樹欲靜而風不止,步離擊殺楚中澤的一幕在尋常人看來,只是一樁小事,頂多也就是茶余飯后閑聊的談資而已。但落在有心人眼中,個中三味卻值得品味再三。
魂瀾大陸暗流涌動,古老的預言,強大的對手,即將被破解的封印,已經可以隱隱看到血流漂杵的慘狀。
五大一品宗門,十六個二品宗門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神遺山脈里,其他地域的“遺族大試”已經被忽略。
外面再如何,神遺山脈里依然是按部就班的按照無數年來設定好的劇本一路走著。血腥,屠殺,一個個遺族的青年人倒下,在血泊中走出來的年輕人帶著自己的族人又走近另外一個血海昭昭。
步離手拄牛角長弓,一場惡戰下來,疲憊異常。遠遠的看見戰熊萬立群和紋刺于望兩人呆若木雞的看著自己,步離道:“歇一歇吧,斷龍臺就不要去了。”
戰熊萬立群和紋刺于望聽到這句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看著步離,就像是看著一個怪物。
只剩下三個人,有足夠的理由三人一同登上斷龍臺,這么好的結局,為什么步離會做出一個看上去愚蠢無比的決定呢?
難道是距離太遠,聽錯了?戰熊萬立群剛想扯著嗓子問,被于望的眼神止住。
步離說完,背起牛角長弓,轉身揮了揮手,以示告別,回到深林之中。
“瘦子,剛才你聽清楚了嗎?我怎么聽見那個人告訴咱們不要登上斷龍臺呢?”戰熊萬立群不明就里,問道。
“他就是這么說的。”于望看著山林飄動的樹影秫秫,說道。
“我們怎么辦?”戰熊萬立群還是有些不甘心,那個裝滿了肌肉的大腦袋死擰無比,認準了什么,就是什么,一時半會轉不過彎來。
“怎么辦?歇著唄,步離救了我們兩次,他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情于理我們都不能登上斷龍臺。別想了,胖子,你還有止血的草藥嗎?”
“還有幾株,要說神遺山脈里的草藥品質就是好,比咱家那面的至少要高了一品。呃,也不知道耳朵能不能安回去。”戰熊萬立群呲著呀,看上去像是很疼的樣子。
兩人包扎傷口,將將包完,身后出現一名年輕人,像是一頭蠻象一般走了過來。顯然越是接近斷龍臺,越是兇險。見遠處有人影,這名年輕人早早的發動了紋刻之力,一頭長毛巨象擋在身側,每每一步落下,大地都在顫抖。
一路走來,斷龍臺已經近在眼前,這名遺族的青年壓抑住心中的興奮,口中“喝喝”的低吼著,就像是自己都變成了一只蠻荒巨象一般,每接近一步,臉上的紅暈就要深一分。仿佛喝了無數的烈酒一般,酒不醉人人已自醉。
“李少偉,別走了,過來一起喝口酒。”紋刺于望像是和這名年輕男子很熟稔,說道:“上一次你不是說下次見面要把我喝多嗎?給你機會。”
李少偉認出于望,有些不解的看了看于望,又看了看斷龍臺,不知道于望和萬立群兩個人為什么在這里傻乎乎的坐著,斷龍臺分明近在咫尺。
“你們在你干什么?”李少偉問道。
“沒干什么,受了一身的傷,這不剛歇一歇嘛。”紋刺于望這時候看著精神頭好一些了,聲音雖然弱,卻也勉強能聽清楚。
“怎么不上去?”
“有人說,不能上。”
荒謬!為了登上斷龍臺,多少人甘心情愿為之拋頭顱,灑熱血,如今盡在咫尺,一句輕飄飄的話就要讓人放棄?那里有這樣的說法。
李少偉呵呵一笑,把所有的不解和困惑都扔到一邊,道:“我不管你們,我要試一試。既然都走到這里了,不去試一試太可惜了。等我老李下來跟你喝酒!”
紋刺于望知道李少偉會這么說,也沒在多說什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便躺在獸皮上閉上眼睛修養精神。自爆紋刻獸,又經歷了一次生死,于望已經沒有再多的精力熬下去了。
李少偉和萬立群與于望都很熟悉,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這兩個人會不上去,卻也沒有想到他們二人會在自己身后伏擊,大步走向斷龍臺。
雖然沒有必須的左耳,但也應該試一試,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