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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我怎么看

  認識自我,比自省更見艱難,因其不僅要有直面自身錯漏不足的良好心態,還需要一顆不斷肯定自己優點長處的堅韌之心。李經明這次演講的題目無疑很“大”,但的確是這些學生們最最需要的,他們走不好腳下的路不是因為不會走路,而是因為不了解自己所以不知從哪兒走。

  “我走過的路,若再有一次機會的話我也不會再走,因為那時我對自己的了解必然不同,規劃也不會一樣,所以這樣的路自然也不適合你們再走。每個人都是世間的獨一無二,所以不用太在意旁人如何,就算偶像,也不過一尊雕塑供人觀瞻,從來都不是用來模仿或跟從的對象。”李經明昂首挺胸,講臺明明在這大講堂的最低處,此時卻顯得他身處最高一般,讓眾學子在心中仰視。

  “唉,跟他比我還是落了下成,實在是汗顏啊。”吳世勛想起自己當年的“意氣用事”,不由得暗嘆一聲,這兩年他不是沒有后悔過,卻從不覺得自己有錯,如今聽了李經明的一席話,才明白自己并沒有自己所想的高尚。

  面對盤根糾結的金錢帝國,吳世勛之所以回應那般激烈,便是希望多一些人以自己為榜樣,從而改變韓國這蠅營狗茍的氣氛,頗似譚嗣同的“有之,請以嗣同始”。然而李經明則不同,他鼓勵所有的人走自己的路,不去想什么榜樣,也不在意什么偶像,這就是人文主義的精神。

  李經明的演講完了,掌聲經久不息,對于聽者來說他是親近可愛的,雖然不曾露骨地大聲疾呼,但在座的所有人卻都從他帶著淺笑的頰窩中讀出了一句“我等身來自由身,誰敢高高在上”。只有真的眾生平等,“自我”二字才有意義,認識自我。追尋自我才不是徒勞無功的愚行。

  李經明之演講,話外之音比言下之意更加深刻。

  本來其他人演講都是需要稿子的,越是重要的場合越是不能有疏漏,哪怕是有名的演說家也不會自信到空手上講臺。但李經明就是兩手空空地走上來,此時演講結束了便也沒什么好整理的,“下面沒了,就成了中人內侍,所以下面還有。大家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來提問,我會盡量回答你們的問題。”

  不少人就等著提問環節呢,雖然李經明幾乎每天都見報,每周都上電視,但他依然是那個李神秘,對于他心存好奇的人太多太多,幾乎是話音剛落,聽眾席位上就呼啦舉起一大片手來。對此高麗大學的幾位教授心里多少有點吃味,他們上課的時候提問的人小貓兩三只,其他過來做演講的人也從來沒有得到過這種層次的呼應。于是他們不得不嘀咕一聲公眾人物就是有人氣。

  李經明指了一下中間位置,一個女生先是不敢置信地掃視了一下周圍,然后尖叫一聲站了起來,接過話筒的時候她的手都有點抖,顯然是有點高興得過頭了,“是我嗎,真的是我嗎?”

  “這位小姐,雖然我不太希望聽到什么高難度的問題,但你的問題問得似乎有點過于簡單啊。”李經明開了個小玩笑。

  “不是,不是。這個不是我的問題。”每個人只有一個提問的機會,好不容易被幸運砸中,要是把機會浪費了這女生就得哭了,雖然花癡但她還不至于來搞笑。這種場合哪怕是粉絲也問不出來諸如你喜歡吃什么,喜歡什么類型的女生那種問題,“我想問的是您對于現在的大學生們看法如何。”

  “我對大學生們的看法?”李經明捏著下巴偏著頭,似乎在沉思,而下面的其他學生也跟著陷入了沉默。這并不是一個好回答的問題,如果回答得太空泛或者隨口一兩句根本沒有意義。而若是他說得太多,則事后勢必引發爭論,影響難料,“我的看法就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淡定。”

  李經明的回答似乎跟問題沒有絲毫關聯,但沉默了幾秒鐘之后整個Supex大講堂里爆發出了如潮的掌聲,愚問賢答(韓語里這居然也是成語)莫過如此。廉載鎬鼓掌鼓得最厲害,他們這些身居高位的人,漸漸地已經脫離了教育的范疇,把自己推向了靠政客的那一面,只有在極少數的情況下才記得起來自己是個老師,也只是個老師,比如現在。

  有了個良好的開端,氣氛自然更加火熱,李經明隨手點了幾個人大家的問題都不顯得膚淺,而極少數通過公關進入會場的記者已經驚呆了,他們不覺得孩子們提的問題有什么,只驚訝于李經明怎么都問不倒,而且不管什么問題他都能說出一番讓人點頭不已的見解,“教授之名,名副其實啊。”

  很多人都知道李經明的受教育背景很亮眼,又是哈佛又是南加大的,但其中至少一半都覺得他是“鍍金”類型的學生,誰讓他是標準的財閥出身呢。后來哈佛的一紙聘書打破了這種傳言,要是鍍金能鍍成助理教授,那些學霸們一個個都不要活了。此時作了演講又回答了不少問題,眾人才對他的學識見地心服口服,好幾個人都準備回去多聽即便錄音,理解了他的思路再寫報道。

  李經明看著只有二十七歲,但論人生閱歷他卻已經是七十一歲,而且從來沒有經歷過老年期,精力、記憶力、注意力等一直都在巔峰水準,所以就算是找那些成名已久的老教授來,也未必能在某一方面上強壓他一籌。

  “如今的韓國競爭太過激烈,整個國家都似乎陷入了競爭的泥潭,我不能說這樣不好,但又深覺煩惱,所以我想請問您是如何看待‘一等’的?”一個男學生拿到話筒之后,問了一個很犀利的問題,韓國人的競爭之心冠絕全球,損人不利己互相扯后腿的事情時有發生,就是因為他們實行“相對評價”制度,若要對這個問題進行評論,怕是再來一次演講都略嫌不夠。

  所謂的相對評價,就是指不已絕對成績評優劣,只以相對成績論成敗。若是一個班里三十個人,十個人得了一百分。二十個人得了九十九分,那么那十個人的成績單上就是A,其余二十個人的成績都是B,一分的差距就能把百分之六十五的人歸類為“次等”。

  “關于一等。我在這里跟大家說一下我的經歷吧。”李經明沒有多思考,抬起頭來組織了一下語言,“你們應該知道,我上大學的時候,就讀的是哈佛大學。而且是哈佛的商學院,不不不,這沒什么好炫耀的,哈佛商學院的破樓跟高麗的LP館差了十條街呢(其實哈佛的不清楚,沃頓的那棟樓是真的破)。”

  “你們聽我把這個故事說完,那是我剛去美國沒多久的時候,因為空虛寂寞冷,就跟朋友約好了要一起去看伍德斯托克音樂節,沒錯,我的這位朋友確實是為漂亮的女士。關于這點可千萬別告訴Jessica。”李經明沖著學生們眨眨眼睛,露出一個是男人都懂,大部分女人也懂的微笑,“但不幸的是前一天夜里我熬了個通宵寫報告,睡到下午才接到對方的電話,說她已經跟朋友到了紐約,問我什么時候過去。第二天就是伍德斯托克音樂節,而波士頓到紐約的航班只有下午18點的那一班了,當時我一看時間,距離飛機起飛只有三十五分鐘。你們覺得我還能去得成紐約嗎?”

  “不能。”下面的學生回答道。

  “當我問我隔壁的肥巴里借車的時候,他也這么認為,他一個勁地搖頭說不可能,但是我從小就被我的父親教育。沒有什么不可能,所以我把桃樂絲的電話號碼給了他,換了他那輛福特野馬的鑰匙。哦,肥巴里和桃樂絲都是綽號。”李經明聳聳肩,“從哈佛大學到洛干機場,車況好的時候通常要開要開二十分鐘。而那天我開了十六分鐘,別以為這輕松,馬薩諸塞人也會闖紅燈,我差點就撞倒一個老太太。”

  “當我出現在機場大廳里的時候,你們懂的,我當時還不懂什么期許效應,只覺得那就像是魔咒一樣,越是著急前面的隊伍就越是長,所以我一臉正氣地…插隊了,當然,我拿著一張卡插的隊,你們懂的。”

  “我跟那個像是銀行職員的機場職員說,嘿,我要去紐約,給我機票,現在。你們知道她說什么嗎?她說先生,位置可能還有,但是飛機再過五分鐘就要起飛了,這時候他們應該已經關上了艙門,我不可能登機。不可能?我搖搖頭,嘿,你可能不認識我爸爸是誰,他跟我說過,沒有什么不可能。我拿上票,當然,還有那女人偷偷夾在我護照里的電話號碼,我猜她是對我的父親產生好奇了,總之我以最快的速度沖到了航站樓,然后正好看到那邊的空姐嘀嘀嘀輸入密碼準備封鎖艙門,我大叫一聲‘賊子敢爾!’她停下了,說,先生,艙門就要關閉了,不可能讓你再登機了。”

  “不可能,你們還記得我爸爸說了什么嗎?”

  “沒有不可能!”下面的學生跟著起哄。

  “對,我進去了,因為我是李經明,我是李珃的兒子。像我這樣的男人當然要坐頭等艙,我坐在那個以我這樣的身量都略顯寬大的座椅里,心滿意足地叫來了空姐,別幻想了,美國的飛機上只有空大媽,但是這不能影響我的好心情,我點了一杯八二年的拉菲,雖然被告知飛機上只有可樂、咖啡和礦泉水,但我依舊挺開心,直到機長的聲音在喇叭中響起:歡迎您稱作前往洛杉磯的5423號航班…我這才想起來我來得太遲沒有檢票,你們知道嗎,從波士頓飛到洛杉磯,那是這么遠的距離。”李經明展開手臂,比劃了一個他能比劃的最大距離。

  “這個故事跟剛才的問題沒關系?不,有關系,我坐在頭等艙里,也坐在前往洛杉磯的飛機里。”李經明等了幾秒鐘,看到學生們一個個若有所思,才接了下去,“我們的人生就像是搭航班,歷經艱難險阻,克服了一大堆的不可能,可最后決定一切的不是你坐在什么等級的位置上,而是取決于你坐沒坐在正確的飛機里。很多人都追求一等,住最豪華的房子,穿最好衣服,吃最美味的食物…但這是正確的那趟航班嗎?”

  “現在,你們覺得我對‘一等’怎么看?”李經明的故事當然是瞎編的,但是這個故事卻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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