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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在老路上

  三清洞自傍晚后就很安靜,因為這里多是一些賣小玩意兒的店面,很多都是單純針對游客的,所以晚上很難有江南那邊的熱鬧場面。李經明現在所在的地方就更安靜了,因為他在三清山山頂上的這家韓定食專門店。

  李經明和表姑媽約了在這個地方見面,首先是圖個清靜,至少談話的時候不會有什么人來打擾,而一個是安全,旁邊就是部隊駐地,至于說米其林旅游指南推薦過(我本人并不推薦),是構不成理由的。

  “離青瓦臺還真是近呢。”三清山的山腳下就是青瓦臺,從這里的觀景臺甚至可以直接看到那座曾經留下過表姑媽童年時光的府邸一角,李經明便忍不住感慨了這么一句,恐怕樸瑾惠本人也想不到有甚至年真的能夠“回家”。

  “是啊,離得真近呢。”不光是空間上近,時間上也很近,現在大選的結果已經出來,坐穩了位置的樸瑾惠只等新年來到就可以走馬上任。塵埃落定并沒有讓樸瑾惠感到輕松,從小就見慣了其中的齷蹉廝殺,甚至就在那地方得知父親被部下槍殺的噩耗,她比誰都懂得這其中的殘酷性,一切才剛開始呢。

  李經明主動找上樸槿惠,并且在她去大宅之前就請她吃飯會談,無非是統一思想互相借勢罷了,但從個人層面上講他是很佩服自己的這位表姑媽的。小公主般的童年戛然而止,然后就是漂泊和四處求學,回來后面對的是一眾仇敵的虎視眈眈,還有韓國男尊女卑的社會現實,每一步都透著艱難。

  “恕瑞瑪,你們的皇帝回來了”這句話中包含著太多,“青瓦臺,你們的公主回來了”也是一樣意蘊悠長。痛苦是人類的屬性,至少它能證明你還或者,這就是這個女人大半生的領悟。

  李經明在打量著自己的表姑媽。而樸槿惠也在打量自己的表侄子,如果換做一兩年前她也許不會應邀前來,但如今的李堪已經有了代表李家的權威。雖然家族內幕的斗爭算是家丑,遮著掩著不肯讓人知曉。但有心人還是能了解到李家老二被去了實權職務,老三更是被流放到了新西蘭管,牧場。

  一場交鋒似乎只是爺孫三代人聚在一起開了個小會,但之后卻牽扯到數以萬計的人,李家高層里去職丟位的不知凡幾。想要完全封鎖消息是完全不可能做得到的,樸槿惠好歹也是受這邊支持才能上位,不可能連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曉。

  就是因為知道背后的事情,樸槿惠才如此重視,這位大少爺當初表示要進軍娛樂圈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說他是不務正業,想要去娛樂圈玩女人,可現在呢,女人他確實炮(這是錯別字吧,大概…)了不少。但收獲的影響力卻是沒人能夠預料到的。樸槿惠有理由相信,再過二十年,甚至只是再過十五年,李經明參加競選就沒人是他的對手了,因為這個國家里有整整兩代人習慣于服從他,跟隨他。

  “李堪,姑媽這就要擔上最大的那份責任了,有什么話要說么?”李經明當然有話要說,不然也不會特意找她過來,樸槿惠這樣直接問出來。也是不想時間拖得太長,她和李經明都是大忙人。

  “也沒什么,只是有兩點必須先說一下,一是控制娛樂行業開放程度。二是努力爭取左岸的支持。”李經明索性也直白一些,他這兩點可不是建議,而是要求,若是樸槿惠不肯,即便兩家有點沾親帶故的,他也不會手軟。李明博就是前車之鑒。

  樸槿惠其實早就明白,這個所謂的“最重的責任”只是她一廂情愿的想法,在資本主義的國家里,所謂的大統領也就是總統,始終是在為資本在服務,而不是為國家在服務,李經明和他背后的家族有足夠的資本撬動這個國家的根本,那么她這個頭牌花魁再怎么喊著“小女子賣藝不賣身”,最后也是要身藝皆賣的。

  雖然了解自己的處境,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但是樸槿惠依然很疑惑,“后面一點就算你們不提,我也會盡力去爭取的,畢竟我的生活背景你們都知道,但是控制娛樂行業的開放程度,這是何故?”

  樸槿惠是個中國通,她的第一個榮譽博士頭銜就是中國文化大學授予的,對于天朝文化的感情和熱愛,讓她必然會對這邊多多親近,但是第二點她就不明白了,在她想來李經明靠這個發家,并且掌控中韓國近半的影視歌娛樂業資源,應該想要進一步拓展規模才是。

  “問原因?我只不過是想讓子孫后代活得輕松一點罷了。”李經明聳聳肩,有的時候他就是這么偉大。

  “可這跟娛樂業有什么關系?”樸槿惠有著三個榮譽博士的頭銜,雖然只是榮譽的,但也足以說明她不是個愚笨的人,而此時她卻有點跟不上李經明的思路了,為什么進一步開放娛樂業會讓子孫后代活得不輕松。

  “姑媽知道,全世界娛樂業最發達的是哪個國家嗎?”李經明問了一個小孩子都知道答案的問題。

  “當然是美國了。”樸槿惠不可能聊這個都不知道。

  “沒錯,那么娛樂業第二發達的是那個國家?”李經明繼續問道。

  “是日本吧?”樸槿惠這就不塌確定了。

  “沒錯,是日本,姑媽就沒發現嗎,娛樂業確實可以帶來很大的利益,可以進行文化輸出,但這些都是需要國力進行支撐的,一個不好就是高空墜落的下場。”李經明是先知,他親眼看到過別人看不見的場景,但現在只能通過別人也能看到的事情來說服別人避免悲劇的降臨,然而悲劇終究還是會發生,這大概就是每個先知所共有的痛苦了,“美國和日本的歷史已經說明了很多事情,電影業的大興和經濟大蕭條,歌舞產業的大興和霓虹泡沫,韓國在這兩個國家面前什么都不是,我們應該學到教訓。”

  “李堪,姑媽的年紀都比你大這么多了,思想卻比你開放得多,以前是因為國家的產業結構決定了社會分工,但現在已經是地球村的時代了,我們大可以…”樸槿惠說不下去,她發現自己似乎再次一廂情愿了。

  “姑媽也發現了?你這是在走李明博的老路。”李明博的想法其實是很不錯的,讓韓國大力進行文化輸出,將整個國家的整體產業結構向第三第四行業上傾斜,學習那些歐洲中北部國家,讓韓國也變成一個金字塔頂尖的存在。但是李明博太過想當然了,他理想化的做法讓他剛上任不久就遭遇了沉重一擊,因為他的這種想法需要靠大量的必需品進出口貿易來做支撐。

  韓國人是可以賣專輯,賣電影,賣旅游資源,但是人口和社會資源是固定了,即便是神也做不到在單位時間內讓一萬個人創造出一百萬個人等同的生產價值。國家娛樂化的最終結果,就是讓人們放下手中的鋤頭握上話筒,可這樣一來吃的東西怎么辦,穿的用的怎么辦,只能進口。李明博當初搞進口牛肉不就是為了讓韓國人能吃上更便宜的牛肉么,然而“身土不二”的韓國人并不領情,還差點把他趕下臺。

  可以說,在韓國搞這一套的難度不亞于在穆斯林世界搞,現在的階段可能看上去很美好,但是時間一長那些從藝校出來的孩子就會發現這個社會根本沒她們的容身之處,而國家用于教育培養他們的資源自然也打了水漂。最后這些人要么做最基本的工作,和東南亞地區來的外來務工人員搶一份薪水微薄的工作,要么干脆領社會救濟不事生產。現在是有娘老子養著還看不出威力,等再過頂多十年,他們全都要成為社會的負擔。

  “但是只要我們引導得好,未必不能開創新的局面,只要是人都可以改變的。即便我們再不喜歡右岸,但是右岸的那種模式對我們還是有借鑒意義的。”樸槿惠不會放棄,因為這是快速出成績的好辦法,從金大中開始幾乎每一任大統領都這樣做,還不是看著能出政績,能擴大知名度和影響力?

  “人家有金礦銀礦我們有嗎?”日本號稱金銀之國,銀礦和金礦的礦藏相當豐富,這點是韓國完全不能相比的,而且日本四洲的土地面積也比韓國大多了,“姑媽要是還不肯斷了念想不妨看看香港吧,當初同為亞洲四小龍,靠娛樂業幾乎能與洛杉磯抗衡的東方之珠,現在是什么樣子?”

  娛樂業拖垮了這個原本世界前列的城市,現在到處都還能看到那個燈紅酒綠的時代所留下的印跡,但曾經的輝煌卻早已如過眼云煙。90年代末和新世紀初,經歷過最后時刻的回光返照之后,曾經屬于這個城市的光與影就一去不復返了,因為不健康的社會結構,也因為一場難醒的迷夢。

  如今的這個城市用著北邊的電,喝著北邊的水,吃著北邊的大米,卻依然一廂情愿地認為他們還是亞洲的中心。馬來西亞香料之地的光環不再,金銀島日本的收縮回撤,光榮歐洲的一沉再沉,馬六甲海峽已然是塊雞肋,很多實力活夢的人也許從沒有想過,沒有了北邊,她們就得靠下海撈魚討生活了。韓國如今走在香港的老路上,其實還是可以回頭的,只是面對眼前一片燦爛的霓虹,肯回頭的人有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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