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落霞滿天,蓬頭垢面的方野出現在虎頭山上的一座古樸的閣樓外,微微泛黃的牌匾上刻著古拙的“藥堂”二字,一絲淡淡的藥香從中氤氳而出。
這里就是方家的藥堂,主要是負責方家的藥材買賣,從各種藥材中提煉出精華,按照一定比例配置出各不相同的丹藥。
說來慚愧,即便是藥堂堂主方不信,勉強算個二品煉丹師,煉制個二品丹藥,也是成少敗多。
雖說是這樣,這方不信在方家的地位依舊高的離譜,連三大長老都對他客客氣氣的。
要想成為煉丹師,不僅要有極高的天賦,而且還需要用大量的材料來培養,煉丹之時,稍有不慎就會使得一爐珍貴的丹藥徹底報廢,一般的小家族小勢力根本培養不起。
除了這些,還需要有名師指導,煉丹涉及到的方面太多,火候、控制力、各種材料的比例、煉丹手法等等,任何方面除了差錯都會導致煉丹失敗!即便有丹方在手,如果沒有名師指導,成功的幾率也微乎其微。
方家只是火荒山脈中不起眼的一個小勢力,根本就培養不起煉丹師。方不信在煉丹方面也算是有些天賦,并無名師指點,就靠著意外得到的幾張普通丹方,自己摸索出一套煉丹的經驗竅門來。煉制一品丹藥,基本上都能成功,二品丹藥的話,煉制四五次,也能成功一次。
這也使得丹藥在方家格外的昂貴,不是表現特別突出的,根本就輪不到!
方野整理了下皺巴巴的衣衫,輕輕叩響了藥堂的大門,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身姿輕盈的少女從門口露出頭來,約莫十四五歲的年紀,面容嬌美,鵝黃色衣裙下的酥胸微微鼓起,惹人遐思。
見到方野的狼狽摸樣,少女微微皺了皺眉頭,眼神中閃過一絲厭惡,開門之后就退讓到一邊,鄙夷的道:“是方野啊,你和方力的事情,正威叔已經交代過了,培元草帶來了吧?”
這少女名叫方蘭心,乃是方不信的孫女,從小就在藥堂長大,已經可以配制出一般的藥劑,雖說還不能夠成功煉制出一品丹藥,卻也相去不遠了。
再加上她從小靈藥不斷,早就修煉到了武徒后期,這也使得方蘭心心高氣傲,方家年輕一輩的子弟中,極少有人能夠被她放在眼中。
方野對她的性子也有所了解,并不跟她一般見識,淡笑道:“帶來了,還要麻煩蘭心妹妹登記下。”
“誰是你妹妹?少來套近乎!”方蘭心怒斥一聲,繼而又不屑道:“不就是摘個培元草嗎?那方力在幾個時辰前就已經回來了,你浪費了那么久的時間,還弄得這么狼狽,真丟人!”
方野發絲凌亂,身上的藍色衣衫沾水之后變得皺巴巴的,有幾處地方都已磨破,看起來異常的狼狽,只有一對深邃的眸子依舊清亮。
聽得方蘭心的嘲弄,方野漫不經心的道:“丟不丟人你都要管?難道你不想當我妹妹,想當我老婆?我這人缺點一大堆,絕不是你的良配,拜托你還是禍害其他人去吧…”
“你,無恥!”方蘭心臉色鐵青,一口銀牙咬的嘎吱作響,握緊玉拳,就要跟方野動手。
方野停住腳步,蓄勢待發,淡淡的道:“怎么?想動手了?大不了將事情鬧大,咱們兩個一起去趟煉心谷。”
方蘭心想到煉心谷的可怕,心中也有一絲忌憚,怒哼道:“培元草留下,人滾蛋!”
方野不咸不淡的道:“家族有明文規定,上交的任何一種材料都要記錄在案,等你方大小姐登記完了之后,我自然會離開。”
方蘭心杏目圓睜,微鼓的胸脯起伏不定,怒聲道:“難道我還會貪圖你的培元草不成?”
方野聳了聳肩,淡笑道:“我可沒這么說。”
方蘭心怒氣沖沖的坐在書案后方,提起毛筆,朝著方野道:“培元草拿來!”
方野從懷中掏出那兩株培元草,稍微對比了下,把其中那株小的培元草放在了桌子上。
方蘭心秀眉微蹙道:“兩株都放下!”
方野好整以暇的將另外一株培元草放在懷中,淡淡的道:“觸犯族規的人,只要上交一株培元草就可以。至于家族中人自己采摘到的靈草,都屬于各自所有,可以選擇賣給家族,也可以選擇自己使用,抱歉,這株培元草我想自己使用。”
方蘭心冷冷的道:“你又不會提純培元草的藥性,拿回去有什么用?”
方野斜了他一眼,道:“燉肉,炒菜,熬湯,我想怎么用怎么用,你管得著嗎?”
方蘭心匆匆寫完,抬眼冷哼道:“是為了方雪兒那丫頭吧?所有人都清楚,她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想撐過今年都很難,沒必要在浪費資源了…”
不等她說完,方野忽然俯下身來,雙手按在書案上,臉龐距離方蘭心的俏臉不足半尺,濃眉下的雙眸閃爍著危險的光澤,宛若一頭擇人而噬的兇獸,冷冷的道:“不要以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動你,再讓我聽到你說雪兒的壞話,我保證會把你這張臉打成豬頭!”
方蘭心氣息一滯,心頭狂跳不已,被方野的那股氣勢壓的說不出話來。
方野說完,看也不看她的臉色,轉頭大步離去。
等到方野轉過頭去,方蘭心才長舒一口氣,這才想起自己比方野的修為還高上許多,使勁頓了頓足,心中懊惱不已。
剛想起身追去,方野那一對充滿野性的眸子從腦海中浮現了出來,頓時讓她怔在當場,一時竟不敢去追,待她回過神兒來,方野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方野在虎頭山上繞來繞去,越過一處小樹林,眼前忽而一亮,一座清新的院落出現在前方,木制柵欄上爬滿了青色的藤蔓,開滿了不知名的紫色小花,一個瘦小的身影正站在院落外四處張望。
離得近了才看清,那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頭發微微泛黃,瘦骨嶙峋,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樣子,黯淡的雙目中沒有一絲靈性,正踮著腳尖朝著方野揮手示意。
方野連忙跑到她身邊,伸手扶住了她,心疼的道:“雪兒,你怎么從家里出來了?”
方雪兒嘴角露出一絲開心的笑容,為那灰暗的小臉增添了一抹生機,脆聲道:“哥,我就站在門口,不礙事的,今天爹爹帶回來一株百年老山參,還打了個野兔回來,燉了一鍋肉,可香了!”
她的身體差到了幾點,剛說兩句話,就累的直喘氣兒。
方野攙扶著方雪兒回到家中,聞著屋子里傳來的肉香,心中感到一陣家的溫馨。
“小野回來了啊,飯菜都準備好了,快進來吃飯吧。”伴隨著一道柔和的聲音傳出,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秀美女子從屋里走了出來,正是方野的母親,夏清婉。
“娘…”方野嘿笑。
夏清婉眼神一凝,盯著方野道:“怎么回事?你的衣服怎么破了?”
方野低頭看了看有些破爛的衣服,咧嘴道:“沒什么,路上摔了一跤。”
夏清婉連忙走上前來,仔細打量了一遍,見到方野并未受傷,才微微松了口氣,伸出玉手點了點方野的額頭,嗔怪道:“你都這么大了,性子還那么野,走路都不長眼睛,還好沒摔傷,倒是可惜了這身衣服。”
走進屋中,就見到一張四方桌子上擺了五六個豐盛菜肴,桌旁坐著個肌體強健的三旬男子,臉上棱角分明,雙目微陷,凌厲的目光緊緊的盯著方野,這就是方野的父親,方正豪。
方野本能的感覺到有些不妙,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小聲的道:“爹,我回來了…”
“坐吧。”方正豪收回凌厲的目光,神情淡然。
方野暗自舒了口氣,坐了下來,剛端起碗,筷子還沒伸出去,就聽到方正豪淡淡的道:“今天你跟方力打架了?”
方野身子一緊,筷子僵在半空中,輕嗯了一聲,低下頭來,眼睛亂轉,在想該怎么解釋。
夏清婉無奈的搖了搖頭,方雪兒也停住了手中碗筷,黯淡的眸子緊盯著方正豪,生怕他責罰方野。
方正豪把手掌按在方野肋下,方野就感到一股暖洋洋的力量涌入自己白天受創的肋骨處。方野心中微動,看來老爹了解的很清楚啊,連我受傷的地方都一分不差。
方正豪撤回手掌,臉上涌現出一抹喜色,脫口道:“筋骨如鋼,已經接近了武徒后期,難怪你受了方力一擊卻并未受傷!正威說你受傷了,看來你連他也騙過去了,你小子還學會藏拙了,是準備在三個月后的武試上一鳴驚人吧?”
方野遲疑了下,想到事關小鼎,只好干笑道:“我也是不久前才達到武徒中期的。”
“你修煉的刻苦,我都看在眼中,這都是你努力的結果,也不必謙虛。”方正豪微微頷首。
方野聞言嘿笑不已,父親素來嚴格,想要得到父親的夸獎,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方正豪盯著方野的目光陡然凌厲了起來,緩緩道:“今天發生的事情,我已經基本了解了…”
說到這里,方正豪頓了頓,方野心中一突,豎起耳朵等著挨訓,低著頭使勁扒飯。
“干的不錯!就是下手太輕了!”方正豪繼續道。
方野猛然抬起頭來,不可置信的望著方正豪,微張的嘴唇上還沾著飯粒,像是沒聽明白似的。
方正豪眸子中精光湛湛,對著方野諄諄教導:“下次再遇上這種事情,給我狠狠地揍!一味的忍讓,別人都會當咱家人好欺負,會變本加厲的欺負咱們。要想徹底解決麻煩,就要動用雷霆手段,打的他再也不敢找事!不用擔心,只要不鬧出人命,打斷腿都沒事,出了事有你爹呢!”
“好嘞!”方野挺直了腰背,大聲回應,還朝著方雪兒擠眉弄眼,方雪兒也似懂非懂的點著小腦袋。
“哪有你這么教孩子的。”夏清婉嗔怪的白了方正豪一眼。
方正豪正色道:“想要在這個世界活下去,心慈手軟可不行,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方野猛的一拍腦門,從懷中拿出一株培元草,嘿笑道:“差點兒忘了,我今天在煉心谷中采了兩株培元草,上交藥堂一株,還剩下一株,恰好可以給雪兒補補身子。”
方正豪臉色緩和了些,示意夏清婉收下培元草,點頭道:“有這株培元草,雪兒又能少受幾天苦。”
方雪兒小聲的道:“我這幾天感覺好多了,靈藥還是給哥哥用吧,三個月后就是武試了,哥哥那么努力,要是再有靈藥輔助,肯能能出人頭地的。”
方野從盤子中夾起塊大骨頭啃了兩口,含糊不清的道:“雪兒,你就安心用吧,你看我吃了那么多肉,身體壯實著呢,不需要靈藥也能把他們都打趴下!”
方正豪忽的嘆了口氣,道:“都怪爹沒用,讓你們跟著我受苦了,特別是雪兒,從出生起,就未過上一天好日子。”
方雪兒眨巴了下無神的大眼睛,脆聲道:“我感覺現在很好啊,爹娘心疼我,哥哥寵愛我,我長得很苗條,我聲音很好聽,能看能聽能思考,我很知足!我只看我擁有的,不看我沒有的。”
方野三人同時一震,目光復雜的望著方雪兒,默然不語。
晚飯后,方正豪朝著方野道:“你從家里背個大籮筐,來家門前的樹林中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