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觀眾大家好,這里是《楊蘭訪談錄》。”
演播廳內,楊蘭穿著白色的職業裝留著短發出現在鏡頭前,對她而言,做節目已經不再是生活中的唯一了,可她還是會把節目做好,只是為了習慣在電視機前等她出現的觀眾不會失望。
“最近娛樂圈內出現了這樣一個現象,一個藝人竟然出現在各大娛樂版塊的頭條上小半年之久,而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楊蘭舉起桌子上的采訪稿說道:“如今,我們已經把這位藝人請到了演播廳,不過這次采訪的所有程序都不是我安排的,各位可以清楚的看見我的采訪稿內一個字都沒有。今天,我們是按照他的程序在進行這次訪談。現在,讓我們歡迎國內電視劇市場上炙手可熱的…邵英雄。”
邵英雄穿著自己代言品牌的報喜鳥西裝出現在了演播廳內,當他坐在楊蘭對面時:“楊蘭姐、各位觀眾朋友大家好。”
楊蘭露出了微笑,直接進入提問環節道:“眾所周知,最近關于你的新聞就沒有斷過,作為一個藝人,你覺得這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邵英雄笑了,就在演播廳的鏡頭前回應:“藝人都喜歡出現在頭版頭條,甚至有些藝人為了出現在頭版頭條追求高曝光率愿意犧牲一切。可有時候,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藝人能夠控制的。”
“你是說《血色浪漫》劇組場工工資高達四千塊錢的事情吧?”楊蘭說了這一句之后根本不等邵英雄回答,直接面向鏡頭開口道:“來之前,我和邵英雄溝通過這件事,他給我的答復是,會在節目中把整件事解釋清楚,并且今天來的時候還帶來了一段由我臺記者錄制的短片,我們先來看看這段短片,之后在繼續了解整件事情。”
邵英雄在演播廳內回頭看向一旁的熒幕,熒幕上出現了黎明前夕的采訪鏡頭。
鏡頭中,一輛采訪車正在高速公路上快速前進,而采訪車內,一位記者拿出手機沖著鏡頭說道:“現在是三點四十,我們將在四點到達《血色浪漫》劇組所在的賓館,這一次,我們將親手揭開‘邵英雄工作室’場工高薪的秘密。”
四點,采訪車準時出現在劇組所在的賓館門口,記者躡手躡腳到了主創樓層時,在門上貼著‘導演室’的房間門口敲響了房門。
當、當、當。
敲門聲在安靜的樓層內響起,房間內傳來一個被攪了清夢有些不爽的聲音:“誰啊!”
聲音傳出之后房門被打開,睡眼朦朧的邵英雄穿著秋衣秋褲站在門口,看見攝像機和記者那一秒,趕緊關上房門,緊接著房間內立刻響起了一個焦急的聲音:“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們這么早就來了,我穿件衣服。”
許久之后,房門再次打開,穿著羽絨服和牛子褲的邵英雄出現在鏡頭前:“抱歉啊。”
記者的鏡頭跟隨著邵英雄進入導演室內,床上的被子還沒疊,房間內堆滿了劇組應要用的各種設備。
“邵導,咱們今天是…”
“沒事,就是借你們的鏡頭讓所有人了解一下場工到底是干什么的、工作量有多少,值不值每個月四千塊錢。”
熒幕上的邵英雄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說道:“現在是四點十分,我們劇組的規矩是,早晨五點場工必須裝好車趕到拍攝現場去布置,再過一會就應該有人起床了。”
這句話音落下,熒幕上出現了剪輯過的痕跡,鏡頭一閃,墻上的時鐘由四點十分變化為四點三十,此刻,頭發都睡飛了的張萬穿著軍大衣踏入了邵英雄的房間,嗓子啞著說道:“邵導,你起了。”
鏡頭一轉,場工、攝像、美術組的人紛紛出現在邵英雄的房間內,所有人一起動手把邵英雄房間內的各種設備都抬了出去。
鏡頭就這么很直白的跟著他們,沒睡醒一樣的場工們甚至都很少說話。
等他們把東西都搬上了車,這群人轉身走入一旁的早餐店,大概四點五十左右開始吃早餐。
五點半,《血色浪漫》劇組的第一班車出發了,工作人員在大巴內率先達到一條結了冰的湖邊。
“張導,用這當鏡頭里的什剎海冰場合適么?別到時候有哪塊冰沒凍結實,演員一腳在給踩漏了。”
張萬忽然有些緊張了:“那怎么辦?現在換地方也來不及了啊!”一瞬間,他抬頭看著場工說道:“哥幾個,要不你們先下去探探?”
“張導,你可真行…得,我們命賤。”場工頭無奈之下回頭喊了一句:“哥幾個,先下去找個冰層厚的地方試著蹦幾下,別到時候耽誤拍戲。哎,說你呢,你又不會水,你下去干嘛。”
記者看直了眼睛,他就沒見過場工上去試冰的,難道就不能找個正經溜冰的地方拍戲么?他哪知道邵英雄要的就是這種湖面冰場的感覺,什剎海上人多不說,劇組的腕兒們一下車就得讓人給圍住,到時候太浪費時間。
十幾個場工只有一個人留在岸邊,其他人紛紛從岸邊跳上冰層,就是這么不顧危險的在看起來冰層相對來說比較厚的地方踩踩蹦蹦,直到所有人都確定出來一個區域不會發生危險,這才開始用之前就買好的草席搭建電視劇中的什剎海冰場!
大冬天里,場工從早晨四點半到現在只休息了一頓早飯的工夫,等湖面上出現了一個用草席圈起來的溜冰場地時,已經七點多了!
“張導,不行啊,溜冰場門口恐怕放不了柜臺,東西運不過去,岸邊的冰太薄了。”
張萬蹲在岸邊想辦法,突然靈機一動的大喊:“美術,有紙殼子沒有?找幾個硬點的大紙殼子糊出一個柜臺來,染色上亮點,立住了沒人碰就沒事,反正一會拍戲的時候鏡頭一晃就過去了。”
好不容易忙乎完了這一切,劇組的第二班車終于到了,車上的孫莉、孫洪雷紛紛走出,今天要拍的是在冰場上的戲,其中有一場就是鐘躍民和小混蛋斗溜冰。
孫莉一下車就開始縮著脖子,還沒等拍戲率先喊出了一句:“天兒真冷…”
此刻的記者扭頭看孫莉的眼神都不對了,那群場工從早晨四點半起床一直忙乎到現在,結果你們一來了就開始喊冷?別人不冷啊,就你嬌貴!
不過這話記者沒敢說,此時劇組已經到的差不多了,牛娃領著攝像組支三腳架立拍攝點,演員開始對戲,劇組專門雇的臨演也開始紛紛踏入冰場,一切都井然有序的進行。
到了九點半左右,冰場上的幾場戲終于拍完了,場工又開始撤東西,從湖面上把東西都撤下來時,場工抬著東西走到薄冰層處都能聽見腳下冰層‘嘎巴嘎巴’的聲音,就在旁邊拍攝的記者都能聽見這股聲響他都怕冰層裂開突然把他給掉下去。
“走了,下一個場景!”
邵英雄一聲令下,場工開始把東西紛紛抬上車,到了下一個場景中又是一樣的忙碌。
在記者的鏡頭里,場工幾乎一直都在忙碌,無論是平常的場景里還是在類似湖面冰層上這種危險的地方,他們就像是螞蟻一樣不知道勞累,除了吃飯,場工只有在劇組開始拍戲的時候才能喘息一會,就這,還不能說話聊天,了不起就是給自己點上根煙坐在那安靜的看人家那些大腕演戲。
“收工了!”
晚上十一點,拍攝比較順利的劇組在張萬的大喊聲中結束了一天的辛苦,這時看著熒幕的楊蘭發現鏡頭下的每一個場工都顯得特別沒精神。
從早上四點半忙到晚上十一點能有精神么?
當短片播放完,演播室內的邵英雄率先對著楊蘭說道:“楊蘭姐,你信么,這些都是真的,這只是我們劇組最平常的一天,有時候我們甚至要熬到晚上兩點。在這期間,沒有戲的演員可以先回劇組,可只要劇組還有任何一場戲在拍攝,場工就一個都不能走。”
楊蘭默默的點頭,沒有說話。她的起點比較高,并沒有經歷過出苦力的歲月,在她看來,場工干粗活本就是讀書時不努力的一種懲罰,可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種懲罰竟然如此嚴酷。
邵英雄繼續道:“楊蘭姐,今天鏡頭中的幾個場工我都帶了過來,你有什么問題可以親口問他們,我保證,他們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演播廳現場的攝影師用鏡頭一晃,在演播廳一旁果然站著十幾個男人,這些人不太注重自己的穿著打扮,甚至有些人的羽絨服上還掛著灰。
導播將話筒遞給他們的時候,有一個場工竟然率先說道:“那個,楊蘭姐,咱們能快點么,我們一走劇組都癱瘓了。”
楊蘭很被逗笑了,臉上掛著笑容沖邵英雄開玩笑道:“邵英雄,你是領他們來砸場子的吧?哪有上訪談節目催主持人的。”
轉回身,楊蘭沖著場工問道:“你們覺得自己比其他場工拿著高出一倍還多的工資,是否合適?”
場工頭接過話筒道:“那得看在哪干活,要是跟著邵導,在多給我兩千我都覺得合適,您是不知道他的要求有多高,我們拍六八年的戲連現場煙灰缸里都不能有‘紅河、紅云’這種煙頭,只要鏡頭掃到,我們一天的獎金全扣!”
“楊蘭姐,我能說兩句么?”一個場工接過場工頭手里的話筒道:“我們也算是這個圈里的人,可我保證絕對沒有任何一個導演能喊出劇組里所有場工的名字,我們的統一的名字叫‘那個誰’!是,在‘邵英雄工作室’里我們的名字被放在了片尾字幕上,可又有幾個觀眾在看完電視劇之后回去看看場工是誰?除了我們自己,估計沒人去看。”
“就這樣每天驢一樣干活,還沒有出名機會,多拿點錢竟然還得讓人數落,沒這么干的。”
又有一個場工接過話筒道:“我們都不明白為什么有人瞧著我們拿這四千塊錢眼紅,我們這點錢和一部高質量電視劇的盈利比得了么?和一個二線演員的片酬比得了么?別的不說,我們組的化妝師拍一部戲兩個月拿五萬,我們拍一部戲倆個月最多八千,我們還是底層,這都不行??”
“人家邵導本主都沒說什么,一群先吃蘿卜淡操心的瞎起哄,這不有病么。”
邵英雄瞪了準備開噴的場工一眼,一群場工立刻不在繼續說話,把話筒還給了編導,邵英雄此刻說道:“楊蘭姐,現在你還覺得他們賺錢多么?”
“一個群頭跟著我拍一部戲就能從我這拿走七千到一萬,這還是圈里的均價,還不算他們喝臨演的血。”
楊蘭聽到這,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還真不多。”
邵英雄順著話茬道:“其實我就是想說有些人有點過了,干好自己的買賣就行了,別看見別人有點什么事都出來指手畫腳,自己的褲襠都沒看好,扯別人的蛋有意思么?不怕弄一手味回家洗都洗不掉??!!”
“楊蘭姐,你看,真不好意思,說禿嚕了。”
楊蘭伸手點知道:“這句話得剪掉啊。”rs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