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佩齊在劇組說過非常有意思的一句話,在說這句話之前,已經到了后半夜三點,當時劇組正在拍夜戲,劉佩齊的戲是最后一場,本來預計十二點收工,結果郭保昌看何塞飛演的楊九紅狀態不錯,臨時又加了兩場,這一拖,就拖到了三點。當時劉佩齊一點怨言沒有,在遠處默默的看著,靜靜的聽著,瞧著何塞飛、郭保昌一輪一輪的將一場戲拍出最精彩的畫面。等到邵英雄和劉佩齊開玩笑的說道:“劉老師,明天上午可有咱倆得戲,別起不來床到時候讓我把你堵到被窩里。”
這是一句玩笑話,邵英雄和劉佩齊沒大沒小慣了,劉佩齊也隨和,從來不在意,可這一回,劉佩齊一點沒帶著開玩笑的態度:“做夢!爺們,今兒還就得告訴告訴你,知道為什么很多明星大腕在圈里一溜煙的火爆之后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們這些老藝人能一部戲、一部戲的出現在屏幕上么?不是我們歲數大了人家可憐我們,除了有演戲經驗,德行倆字占了大頭!”
第二天早晨,劉佩齊在睡了四個小時之后就到了劇組,一直等到九點才開拍,之前的兩個小時不管是對戲、背臺詞還是和其他人逗貧,一點沒耽誤。
德行!
邵英雄看到了老藝人的敬業,看到了他們的認真和那股子不服輸的勁頭。劉佩齊完全可以多睡兩個小時九點在來,畢竟之前沒有他的戲,可人家就是到了,劇組通知幾點到就幾點到,還將這種拍戲的態度從進組的第一天一直保持到了最后。
又回到這個圈子之后,有人教過邵英雄該怎么演戲,有人教過他該怎么為人處事,還真就沒人告訴他藝人想要持久的在娛樂圈受人尊敬該如何自處。溜須拍馬能讓一個藝人在短時間內和其他人打成一片,八面玲瓏可以幫助藝人在事業上四面開花,可德行兩個字,能讓你走到最后。
在大宅門句子待的時間越長邵英雄學到的東西越多,比如劉佩齊和郭保昌會因為白家大宅門家宴上糖醋魚的擺放位置兒吵的面紅耳赤,一個該魚頭對著**奶還是魚眼睛對著**奶的問題讓他們倆差點吵出真火,可這是為了片子的真實性。又比如何賽飛在演戲的時候怎么也表現不出委屈,那張能倔到底的倔犟女人臉就算表現出有那么一點委屈意思的表情也和劇情差著許多,這個時候斯琴高哇在旁邊拍戲間隙張嘴損道:“演不了就別接這個角色,這不是瞎耽誤工夫么,這么一大群人等你一個,我們二十多歲就演白景琦的小邵也沒這么擺譜。”
何塞飛的火一下就上來了,可她能把斯琴高哇怎么著?大家伙可都看著呢,只要回一句嘴,就是你不尊重前輩。一轉臉,何塞飛委屈的情緒全上來了,連續七八條都沒找著感覺的戲,一條過。
戲剛拍完斯琴高哇令所有人震驚的站了起來,到何塞飛跟前直接拉住她的手:“丫頭,對不住,我不是沖你,我要不給你幾句,你只能在大伙等待的時候自己個兒臊著找感覺。剛才那幾句話太硬,的確不太應該,我這給你賠不是了。”
所有人一下都明白了,可邵英雄又看出了老藝人的德行!
那天開始,邵英雄又拿出了當副導演時候的精神頭,天天第一個起床到劇組,這回他可不是來干活的,來了就進入拍攝場地背詞、研究走位,沒他戲的時候也不四處和人打哈哈,要么湊到郭保昌旁邊看著別人演,要么,就一個人練表情、練語氣,只有吃飯的時候才和劇組里的老人兒湊到一塊堆,聊個家長里短。
郭保昌連續幾天看見邵英雄精神備至,基本上拍戲就拿下的狀態,滿意的點點頭:“這是入了門了,不瘋魔、不成活啊。”
邵英雄沒聽見這句話,如果聽見了,估計他會馬上回一句:“還不是讓這些老戲骨給逼瘋的?”
就說大宅門這個劇組,從二老太太斯琴高哇老佛爺開始、到三老太爺這個宅門里的無賴、賢惠居家的黃春、窯---姐出身的姨奶奶楊九紅、大小姐蔣雯麗、被楊九紅擠兌的槐花、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香秀,哪一個都有自己的絕活,邵英雄只要稍不留神自己這個角色就被其他人的演技給蓋住,偏偏郭保昌的要求還是他絕對不能讓任何人蓋住,誰讓你白景琦是這部戲的魂呢?
邵英雄這回想不玩命都不行了,前幾天剛進組時候的輕松在沉重的壓力下完全消失,關鍵是他演的這個角色讓人沒法不努力。白景琦前期有斯琴高哇、劉佩齊在身邊轉悠,等拍完了這些戲到了后邊還有老戲骨雷克生演的管家王喜光,邵英雄現如今就像是被這群成了精的老藝人給圍成了一堵墻,生生給圈住,一點喘氣的功夫都沒有。
“劉老師…”
夜幕下,邵英雄和劉佩齊坐在賓館房間里,桌子擺著上一瓶二鍋頭、幾袋雞爪子、一袋花生米,今天本來是邵英雄來請教演技,可劉佩齊死活不跟邵英雄去小飯店喝點,非要在屋里喝,說:“我有晚上喝兩口的習慣,東西都買好了,浪費了可惜,你要是覺得下不去嘴,咱就飯店喝。”
人家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邵英雄還能說什么,坐在之后倒上酒,剛一開口,就讓劉佩齊給頂回來了。
“劉什么老師?今兒啊,沒大小…”他指著自己鼻子說道:“老劉。”
邵英雄不可能就坡下驢,改了一個更近的稱呼道:“劉叔,明天我要和斯琴高哇老師拍老姑奶奶把孩子抱走之后、**奶讓我把孩子抱回來的那場戲,我有點拿不準,您給我說說?”
這是一場過場戲,為劇情服務,完全是為了白景琦從楊九紅手里把孩子搶回來的戲做鋪墊,可就是這場戲,在邵英雄這難了!
按劇本上來說,白景琦是個硬茬子,小時候挨打從來不吭聲,長大了也是一個人物,偏偏這里邊涉及的感情太多,一邊是他親媽,一邊是他媳婦,夾在中間的還他閨女,你說委屈吧,自己閨女讓奶奶帶也不是不應該,你說不委屈,人家楊九紅從小是被親哥哥給賣進窯---子的,又不是自甘墮落,她招誰惹誰了?目前邵英雄唯獨找到的感覺就是心疼,心疼剛剛生下孩子不久的楊九紅就要和姑娘分別,疼自己媳婦的情感他知道怎么演,其他的復雜情緒怎么表達,這就沒準主意了。
“你小子就是沒結過婚,沒和父母老家兒住過,你要是受過夾板氣,怎么演根本就不用來問我。”
劉佩齊端起酒杯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不過你小子還行,沒拿這場戲當過場走,不然,明天郭老非得敲打敲打你。你啊,粘上毛比猴都精。”
邵英雄在一邊裝傻的陪了一口,白酒下肚,喉嚨里一種特殊的滋味出現時,那種過癮讓他‘嗞’的吧唧了一下嘴:“那您還不趕緊給我說說?”
“這媳婦和婆婆要是鬧別扭,最難受的都是這個白景琦,他得兩頭瞞著,對不對?這出戲,難就難在白景琦是屬鋼筋的,在他媽這,是因為孝敬不愿意編瞎話,在楊九紅那,他是一家之主,大男人的架子放不下來。再者說,宅門里看不起窯---姐出身的楊九紅,在那個年代很正常,你看,后來劇本上寫的很多事都是白景琦故意讓著楊九紅,這是為什么?你琢磨琢磨,肯定是因為孩子上的虧欠不是?”
“演這出戲…”
劉佩齊越說越來勁,整個人陷入了一種當老師的慷慨激昂當中。也是這幾天邵英雄沒工夫陪著些老戲骨聊天,劉佩齊的話匣子一打開就再也收不住了,從婆媳關系到婆媳關系的產生,從當一個男人到一個男人為了應付婆媳關系得怎么藏私房錢…
邵英雄和劉佩齊喝了整整一瓶他才整明白,劉佩齊當年和他媳婦身份地位也特別懸殊,處了一段時間之后決定分手當朋友。劉佩齊多壞啊?他知道媳婦這是受到家里的壓力,他這就不能逼著要不還真沒準連朋友的都沒得做,就改變了作戰計劃,分手之后依然關心備至,最終感動了孟天嬌,讓孟天嬌在當時那個年代就把家里的戶口本給偷了出來,背著家里人和劉佩齊結了婚。
邵英雄聽到這,差點喊出:“這活脫一個裸婚時代。”話都到嘴邊上了,才想起來這個時候根本就沒有這出戲,立馬改口:“我去買瓶酒。”
剛一出去,正好碰上高媛媛,現在的高媛媛完全代替了邵英雄在**奶斯琴高哇身邊的位置,這不,**奶拍夜戲她都陪著,娘倆十分投緣。這會正好趕上劇組大部隊歸巢,高媛媛和邵英雄撞了個對頭碰兒。
一聽說劉佩齊在和邵英雄痛說革命家史,本來過了困勁的高媛媛加入了戰團,一老兩下在賓館房間里開始沒完沒了的聊,時間不知不覺中快速流逝。劉佩齊以一敵二,一點都沒在兩個后生晚輩面前落了下風,不管邵英雄和高媛媛怎么聲東擊西,他保準接得住,他有絕招!
就像邵英雄和劉佩齊聊到‘私房錢’的問題,就來了這么一句:“呦,劉叔,趕明兒你可不能惹我,要是我一不小心把您的這些招都給禿嚕出去,估計下回拍戲在碰一塊,劉老師就能演滿臉是疤悍匪了。”
“呵呵,原來劉夫人九陰白骨爪練到第九層了啊。”高媛媛和邵英雄配合默契的來了這么一句,他們之前可就是這么對付吳銹波的。
可惜,劉佩齊不是吳銹波:“小兩口跟這練雙劍合璧呢?少來這套,我還跟你說,媛媛,以后這小子的錢包你還真得看緊了,我剛才可把那些絕招都教了…”
“哎我說劉老師,咱不帶這么玩的,你不能這么拉攏一批打壓一批,這是內部矛盾,可不能出賣戰友。”
邵英雄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他只知道自己在天蒙蒙亮的時候扶著喝高了差一點就睡到劉佩齊沙發上的高媛媛回到了房間,至于是誰的房間,倆人在一個房間怎么睡,睡哪?
去-他-大-爺-的,腦袋‘嗡嗡’響、眼睛都睜不開了誰還管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