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二點,劇組驅車趕往白天去過的飯店,這一次,車上沒有了高群舒,副導演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剛剛升到副導演位置上的趙明遠得到了一般人無法想象的機會,在京城電影學院學了四年、畢業之后又在劇組混了整整三年的他,至今還沒有親手拍過一個鏡頭,這個所謂的執行導演、劇組副導演的名頭看著漂亮,實際上在習慣大權獨攬的高群舒手下,他也就是個跑腿的,最多,還能掛上一個出氣筒的職務。這讓他怎么能安下心來思考拍攝的問題,一不小心就會招來明天早上的一頓臭罵。
“趙導,機位怎么擺?”
“趙導,試戲的時候道具槍用不用拿著?”
“趙導,上幾臺機器?”
“趙導,用上妝么?”
“趙導,演員都到位了,等您說戲呢。”
趙明遠一個頭兩個大,劇組嘈雜的聲音就差震碎他鼻子上的眼鏡片。
邵英雄在旁邊百無聊賴的站著,偶爾回頭和孫洪雷說說笑笑,倆人沒事人一般站在那看趙明遠的熱鬧。
圈里人都知道,一個人有沒有能力絕對不是吹出來的,一場戲怎么拍,怎么調度鏡頭和機位,怎么調整演員的情緒,怎么安排現場,這都是有講究的,可以說現場拍攝就是一場考試,如果導演沒點真本事,就震懾不住所有人。
趙明遠在一次次的詢問目光中感覺到了壓力,最后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面對并不算龐大的劇組,他竟然啞口無言。這不是緊張,因為眼前都是他認識的人,平日里他也對人家吆五喝六,可這回,上下嘴唇如同被膠水粘住一樣,面臨滿場的壓力,幾年的經驗好似從沒有存在過,憋屈的根本張不開口。不得已的情況下,他沖著邵英雄投去求救的目光,他覺得剛才喝酒的時候他和邵英雄聊的最投機,在這個最需要幫助的時間段里,目光自動尋找到邵英雄身上。
看到這,邵英雄不能繼續看熱鬧了,畢竟這個圈子里誰也說不好別人的明天,也許連現場都無法掌控的趙明遠不適合當導演,沒準轉個身,他就會成為投資人,或者去某個電視臺高就。不得罪人,是在這個圈子里奉行的圭臬;幫助別人,也許就會在無路可走的時候發現一座獨木橋。
邵英雄走到了副導演身旁,低聲道:“別緊張,考慮好你自己的想法在說。”
這句話出來,邵英雄立刻喊了一嗓子:“安靜點,趙導說要三臺機器,一臺靠著后墻對準正門,另外一臺,靠著邊墻,稍微向外,最后一臺靠著另一邊的墻壁,往里拉動一點。三臺機器成直角三角形,鏡頭構圖時看看四角,別穿幫。對著門口的鏡頭焦距不動,就讓劉華強從鏡頭里走過去,另外兩個邊墻鏡頭在最大限度拉近距離的情況下,拍下這桌子人的整個輪廓,主角說臺詞的時候,從兩邊捕捉表情…”
“化妝,給我們把臉弄紅一點,別太明顯,這畢竟是在喝酒,臉上沒有半點酒紅也說不過去。”邵英雄對著化妝助理李欣悅輸了這么一句,這完全是出于本能,出于對這部電視劇看了太多遍,腦海中早就形成深刻烙印的本能。
趙明遠一下就明白了邵英雄的意思,他不是不懂,只是在關鍵時刻沒有這個調度能力。
這就像是一個臺球打的還不錯的人和高手對決,在對方給予的壓力下,本來該打進的球都有可能打偏,這就是心臟不夠強,缺少抗壓能力的結果。
三臺機器迅速進入飯店,臨時演員也在大廳內適合拍攝的位置坐下,邵英雄此刻又喊道:“道具,把槍拿來,大半夜的大家伙都累了,直接實拍,拍完回去休息了。”
趙明遠趕緊拉了一把邵英雄的胳膊:“小邵,這就實拍了?”
“趙導,沒事,我和洪雷哥已經研究半天對白了,保證給你一個驚喜。我們是這么打算的…”
監視器設在了上午拍戲的包廂里,三臺監視器對應三臺攝像機,鏡頭中,邵英雄已經落座,臨時演員也在飯桌上擺出了各種姿勢,窗戶外是隨時準備進入的孫洪雷。
一切準備就緒時,副導演趙明遠終于找到了導演的感覺,開口喊了一句:“開拍!”
機器開始運轉,飯店內慣性的安靜了下來,就在夜深人靜的那一刻,孫洪雷所扮演的劉華強領著兩個兄弟沖入飯店。
這時的孫洪雷有些微胖,黑色中山裝下小肚子十分明顯,可身上那股霸氣,卻讓人不寒而栗。
邵英雄在飯店內等著,坐在餐桌前手里端著酒杯,孫洪雷剛剛出現他就回過頭來,可惜,腳步飛快的三個人已經走到了近前。
孫洪雷一把抓住坐在邵英雄身旁的臨時演員脖子,這個扮演封彪小弟的臨時演員被用力向外一甩,臨時演員借力之下向外一倒,人倒在地上時扮演宋大海的張立拎著槍就頂了上來。
孫洪雷用腳踩住趴在地上的臨時演員,用低沉的嗓音說道:“認不認識我?我問你認不認識我!認識我別動,動我就打死你。”
這個動作是邵英雄和孫洪雷在賓館商量好的,就在剛才看趙明遠熱鬧的時候,他們倆和臨演們串了串戲,這才讓這群臨演演戲的時候沒有任何拘謹。畢竟征服中沒有打斗戲,想要展現出劉華強的野蠻只能這么做。
孫洪雷挪開了踩著臨時演員的腳,沖著空出來的椅子走去…
邵英雄此刻一腳將椅子踢出去,椅子在地表‘嗞’一聲滑出老遠,直接撞擊在另外一張桌子上才算止住,這一刻,邵英雄開口了:“我封彪的飯桌,不是誰想坐就能坐的,就算拿著槍來,也不行。”
這段戲在原劇中沒有,是邵英雄加的,他認為原來這段戲根本就沒表現出封彪這個大哥的‘剛’,一個沒‘剛’的大哥,無法將孫洪雷托到一個至高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