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在得到高群舒的消息之后,邵英雄又苦苦等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里,邵英雄幾乎如同撓墻根的野貓一樣憋悶,眼看著就要一口咬到的大餅,忽然間拉遠了距離,任誰在這種情況下都要隨著按耐不住內心跳躍。
只是,邵英雄在這一個月里一次電話都沒給高群舒打過,甚至連高群舒回到河北之后給他打電話商量情節,都沒有提過半句自己的心態。
其實他怕自己這出戲的角色黃了,他更怕這個本子如同自己給大劉講過的故事一樣最后寫上別的名字,哪怕他已經拿到了高群舒給的五萬塊錢,心里依然在胡亂猜疑。
幸運的是,邵英雄在胡思亂想了整整一個月之后,終于等到了高群舒的重要電話。
“小邵,劇組組建完畢了,其實就是我打算拍命案十三宗的那幫人,至于男主角,由于投資方鑫寶苑的要求,這次我們得用一個話劇演員,不過不用擔心,這個演員的表演功底還是沒的說,否則不可能在馮小鋼的沒完沒了和張毅謀的我的父親母親中演出。還有,你得早點來,咱們得開個會,最后商量一下劇本是不是還有什么不合適的地方,如果沒有,一個星期之后正式開拍。”
高群舒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干什么事都帶著一種近乎野蠻的性格,在給邵英雄打這個電話之前,他已經安排好了演員的進組時間和選景,最后的劇本研討會只不過是為了萬無一失。
“那我明天就到石市。”
邵英雄同樣干脆,在普洛斯KTV工作的這段時間讓他學會了與人相處的一些辦法,那就是對付什么樣的人,就要使用貼近該人性格的方式,不然就會如同雍正對年羹堯一樣,稀里糊涂的就被踢出局。
第二天一早,邵英雄就買了一張前往石市的火車票,到了石市之后直奔劇組所在的賓館。
這次會議不光是討論劇本還有沒有可以整改的地方,什么道具、燈光、攝像、化妝等等部門的事情都被拿到臺面上統一討論,其中化妝的任務是最輕,時裝劇并不需要太多修飾,征服整部戲當中只有‘梅子’在流產之后需要化妝特殊照顧。
大會整整開了四天,所有部門全部敲定,將細節方面的問題完全解決之后,高群舒很大方的安排劇組職員大吃了一頓。大陸劇組很少有切乳豬的開機儀式,可是開機飯還是必須吃的。吃飯期間邵英雄和所有人推杯換盞,他將在KTV學會的虛與蛇尾那一套用在了所有人身上。同一時間內,劇組所有人都知道了邵英雄這個嘴甜、善于拍馬屁、總能把話說到人心坎上的家伙,就連邵英雄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的人緣竟然在一年多的沉寂之后,改變了。
三天之后,拍前期戲的演員全部到位,劇中戲份較重的三個角色也出現在了劇組。
征服在石市開拍,整個劇組竟然沒有一個人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串,井然有序的站在自己的位置,從此就能看得出高群舒的統籌能力。按道理說,這樣的劇組本該很有效率,可頭一場戲就遭遇了困難,第一場戲是拍劉華強在飯店內和宋老虎談判,試戲的時候高群舒卻偏偏覺得別扭,始終沒有選擇正式開拍。
如今電視劇的拍攝已經進入了VHS時代,不用去計算膠片的昂貴成本,但是先試戲后拍攝依然會節省很多時間。
邵英雄在監視器后邊站著,整個劇組都在租借的飯店里等候,副導演和場務更是不敢出聲,誰都知道高群舒在正經事上脾氣不太好,開機第一天就去觸霉頭絕對不是個好選擇。
“重來,重來,所有人都精神著點!”
高群舒發泄一樣狂吼了一嗓子,所有人都被震懾的噤若寒蟬,他卻沒事人一樣走向孫洪雷說道:“洪雷啊,是不是最近太忙,有點累了?”
有點累?
邵英雄笑了,這是高群舒給足了趙寶鋼面子,其實整個劇組耽誤這么長時間都拿不下這條戲的原因全部都在孫洪雷身上。
現在的孫洪雷可不是邵英雄在電腦中看到的那個,他從正規表演院校畢業之后又在話劇舞臺上淬煉許久,更是拍了幾部電影、電視劇的他,完全失去了身上的野性。
劉華強這個角色前期是野的沒邊,后期成為逃犯之后才被深沉徹底壓制住,而孫洪雷在馮小鋼和張毅謀打造的…太不像一個‘大哥’,身上的表演痕跡有些過重。
孫洪雷為什么能在征服中表現出那種令人打寒顫的兇狠?
很簡單,在沒到京城上學之前,他是一家夜總會的主持人和歌手,還是東北首屈一指的舞者,在夜店里,他看到過太多太多原形,這是基礎;緊接著接受正規訓練,又得到了馮小鋼、張毅謀的指導;最重要的是,他在永不瞑目中讓趙寶鋼喚醒了曾經的記憶,將黑社會打手演的出神入化不說,更是在像霧像雨又像風里,將這股霸道生生壓在阿萊身上,偏偏如此恰如其分。
現在,永不瞑目拍完了,可像霧像雨又像風還沒有開始,趙寶鋼對孫洪雷的**剛剛完成了一半,他還沒能完全掌握住那種在演技上融合原始野性的感覺,更別提后期在刀鋒1937和潛伏之中的化境巔峰。
孫洪雷也感覺出了自己的不對勁,剛剛進入劇組的他還沒有將角色吃透,頭一天有點毛病也在可以允許的范圍之內:“高導,能不能休息五分鐘?”
高群舒有點不高興了,劇組最大牌的演員是江姍,人家都隨著劇組安排的節奏,你怎么還要求休息?真拿自己當大牌了?
“可以。”
高群舒沒好氣的回了一句,他已經接近爆發的邊緣。
“小邵。”
邵英雄正在‘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高群舒喊他的名字時,他卻沒法在躲了:“哎,高導。”
“去,和副導演一起過去,把人物心態都說說,這眼看著就要到中午了,人家飯店也要營業,說好了租一上午,要是在耽誤,就得多花錢,這后邊還有一場戲等著呢。”高群舒這話完全是說給孫洪雷聽的,誰知道副導演趙明遠當真了…
邵英雄這回不能不管了,他也希望這出戲拍好,只有整部劇的水準上去了,他這個‘封彪’才能讓更多人看到。
跟著副導演走進飯店包廂,邵英雄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到孫洪雷,那一刻的孫洪雷,用雙手支撐著太陽穴,左手上還夾著剛剛嘬了幾口的煙,看這意思,正在體會人物當時的心情和感覺。
“洪雷,也別太著急,你這也是剛剛進組…”副導演還沒等說完,孫洪雷瞬間把腦袋抬了起來。
思考中緊皺的眉頭,額頭上由于皺眉擠出來的褶子,面無表情嘴巴微張,整個人一瞬間進入了狀態!
副導演被孫洪雷的狀態嚇得立刻閉上了嘴,一聲都沒有發出來。
天賦,這就是一個演員的天賦,邵英雄對孫洪雷的這種天賦簡直是羨慕、嫉妒、恨。
迅速掏出手機,將手機調成照相功能,邵英雄對準了孫洪雷的連迅速按下快門…咔。
閃光燈閃起時,孫洪雷被晃的猛一眨眼。
邵英雄趁著這個機會將手機遞了過去,開口說道:“宋老虎約劉華強的初衷劉華強并不知道,他是本著廣交朋友的心思來的,不過劉華強明白,宋老虎找自己肯定有事。也就是說,劉華強來之前并不是來談判,所以剛開始得收著,得有個過場,人有見面之情,在江湖里的人也一樣。緊接著宋老虎要斷劉華強的財路,說祥生是自己的兄弟,這時劉華強并沒有完全翻臉,如果不是宋老虎的弟弟不知天高地厚,劉華強被激起了火,加上宋老虎倚老賣老,這股火也未必會散發出來,否則之前不可能有劉華強壓下自己兄弟要動手的一幕。”
孫洪雷被閃光燈閃了一下之后剛想睜開眼睛發火,他被角色折磨的正在難受,偏偏一個聲音傳了過來,整個場景的氣氛、人物的心態似乎在短短幾句話之間被完全解讀,最后孫洪雷干脆閉著眼睛聽,腦海里順著聲音的轉變描繪出了一幅當時的場景,整個場景中快速轉折了然于胸。
“記住這張照片里的模樣,還要記住一種感覺‘我給你面子,你是江湖前輩,我不給你面子,你屎都不是!’。”
孫洪雷睜開了眼鏡,他看到手機微小屏幕上的自己,瞬間明白了一切。
“高導,洪雷說可以了。”邵英雄根本沒征得孫洪雷的同意沖著外邊喊了一句,因為他知道,這是最佳時機。
邵英雄和副導演退了出去,演員就位,孫洪雷退出門外,他身后跟著韓躍平和大海。
“準備…”高群舒拖著長音,而后果斷的喊道:“開始!”
服務員將孫洪雷領入飯店包間,宋老虎打招呼道:“強子,剛來啊,等你半天了。”
孫洪雷面帶微笑,就像是一次聚會:“介紹一下,兩個兄弟,躍平、大海。”
雙方寒暄,大海遞上禮物,宋老虎客氣的回應都非常自然。
孫洪雷問道:“宋大哥找我來肯定不光是喝喝酒,吃吃飯,肯定有事。能辦到的華強一定辦,不能辦的,也請宋大哥理解華強的難處。”
當宋老虎提起:“強子,痛快,我就喜歡你這脾氣。挑明說吧,祥子找我了,祥子是我的兄弟,做生意掙了點錢,可我手底下這幫弟兄們也得靠他養活,看我的面子上,今后,不要找他了。”
關鍵的地方來了,劇情中劉華強向祥生要錢,祥生找到了宋老虎,宋老虎出頭在酒桌上把事挑明,這個時候還沒有翻臉,劉華強盡管有些不高興,話里話外的霸道一直在克制當中一點點釋放,之前孫洪雷就是在這一點上沒處理好,所以才耽誤了時間。
高群舒在監視器前盯著,這時候他和所有人一樣,希望看到一場精彩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