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旭之把手中的白絹遞給鞠文,天色已經亮了起來,但是鞠文不知道為什么隨意站在那里根本就不引人注意,好像原本就不曾存在一般。
白絹被鞠文拿在手里,手指上出現一層烏黑的顏色,數不清的魂魄在鞠文手指間流動,掙扎,憤怒的嘶吼,卻根本無法掙脫,掙脫自己的命運。
少年郎習慣性的聳了聳肩,才發現小白狐貍根本就沒在自己肩膀上趴著,苦笑。
白絹到了鞠文手中,又變成了另外一種情況。潔白的絹布開始變成黑色,上面的名字變成白色,每一個蠅頭小楷寫成的名字反而變成白色。沈旭之仔細的看著,白色的名字仿佛里面有無數的死亡氣息在蠕動,好像是一個個魂魄在里面似的。
并不是所有的名字都變成白色,有三成的名字和白絹一樣變成黑色,化為一體。沈旭之看鞠文的魂術,感覺這些名字黯淡下去的人應該是死在剛才黑騎的手中了。真是神奇的魂術,可是鞠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鞠文手指動的很慢,只是右手一根尾指,輕輕在白絹上劃過。仿佛那根手指上蘸滿了墨汁一樣,隨著手指劃過,一條黑線把最先的名字劃掉。
咦?沈旭之驚嘆著,魂術還真是神奇,要是有這樣犀利的辦法…一剎那無數種想法在沈旭之腦海里出現。世間之大,無奇不有。這么神奇的法術沈旭之從前根本就沒有想到過。
要是這老家伙拿這招對付自己該怎么辦?沈旭之想到,看著鞠文蘸滿黑墨的手指在白絹上一個名字一個名字的劃過,一個名字一個名字的黯淡下去。
就這么簡單?
大概盞茶的時間,鞠文把整張白絹變成了黑色,好像是剛從墨汁里撈出來似的,隨時能地下一滴墨汁。
“這就完事兒了?”沈旭之問。
鞠文拿著“白絹”的左手一抖,整個“白絹”化作十余道黑色的氣息進入鞠文手指中,轉瞬不見。
“是的,那些人已經被殺死了。”鞠文的聲音蒼老無比,沈旭之心中想到,看鞠文這個樣子,真擔心隨時會猝死過去。
“怎么殺死的?”沈旭之很是好奇。
“魂術的一種,是從攝魂術中分支出來的,我自己又改進了一下。那只狐貍知道,他沒跟你說?”鞠文問道,“法術只能在這種特制的白絹上施展,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那什么都不跟我。”沈旭之像是沒聽出來鞠文言語之中的其他含義,興高采烈的問道:“你把我的名字寫上去,我看看是什么后果。”
“…”鞠文抬起頭,有些渾濁的眼睛看著沈旭之,像是想看清楚沈旭之到底是什么意思。過了良久,混濁的眼睛變得昏黃,雖然天色已經大亮,鞠文卻像是更老了幾歲,“寫不上去。這個法術只能作用在等階比我低三層或者以上的人身上,沈少不用擔心。”
“我擔心啥,你媳婦還要靠著我養活呢,我死了你還能活?”沈旭之對鞠文的話嗤之以鼻,站起身,看著窮奇浴血而歸,道:“還是你殺人省事兒,看看那條狗,臟兮兮的都不能要了。”
鞠文身子佝僂著站在沈旭之身后,毫不引人注意。
整個后宮仿若阿鼻地獄一般,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到處都是鮮血骨肉。空氣中帶著一股子濃濃的血腥味道,刺鼻,讓人聞之欲嘔。
沈旭之卻根本不在乎這些,窮奇也不在乎,五十騎黑騎也不在乎。
有窮奇當先沖殺,黑騎幾乎沒有任何損傷。幾道生命之息撒上去,輕傷全部治愈,又是一隊完好如初的黑騎。沈旭之只會這么一道治療法術,現在想想當時剛學會生命之息時候的心情,恍如隔世。
只可惜小白狐貍不在身邊,沈旭之很是想念。
趕緊回去,問問老狐貍,羊皮袍子什么時候能醒過來。
這就是生活,這就是習慣。沈旭之的生命中,似乎可以沒有女人,但是已經缺不了那只小白狐貍了。就像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這段時間少年郎每次聳肩的時候,都會有一種莫名的空虛。
柴刀扔給窮奇,一腳踹在窮奇身上,翻身坐在全是尖刺的背上,沈旭之琢磨是不是該找個時間把窮奇身上的尖刺拔一拔。
一馬當先,窮奇踐踏在血泊之中,血肉四濺,這家伙卻像是更興奮似的。沈旭之穿著天樞院的黑衣黑氅,在皇城里大搖大擺的躍馬而出。
只是出了皇城,速度卻根本提不起來。街道上討生活的百姓雖然不像是往日那么多,卻也讓沈旭之只能夾緊窮奇,生怕這兇性爆發,傷了百姓。
一行人身上血腥氣息濃重,街上的百姓避之不及。待看清楚是天樞院的服飾,悄悄的議論紛紛。天樞院沉淪的太久了,一旦以這種囂張的架勢出場,就像是在夢境中一樣。
“嗚嗚嗚”號角聲響起,聽聲音是直奔宛州都城外疾馳而去。沈旭之知道這一定是老狐貍安排的人,出城收攏被打散的天樞院兒郎。而城外的殘余神殿或是魔族人一定早就被解決的一干二凈。準備了這么多年,雖然有楊海波敗壞,要是連這么點事兒都做不到,那也就不是九尾天瀾白狐了。
聽著蒼涼的號角聲,沈旭之的心中柔軟的地方像是被什么東西使勁的敲了一下。當時在幻境中破境而出,劉大先生親自率領著天樞院黑騎壓住其他個州府的修行門派,那時候出了幻境后也是聽到號角聲。
我來了,從塵埃里拾起你的號角。
此刻,少年郎心中只有這樣的一句話。你走吧,我會把這號角聲傳到九州各處的。
緩緩走回天樞院大院,沈旭之進了大院后,翻身下了窮奇,走回大屋。九尾天瀾白狐還坐在那張大桌子后面,批閱著什么。
“弄好了。”沈旭之說道,在身邊取下皇后的人頭,向九尾天瀾白狐扔去。
“這玩意你帶回來干什么?”九尾天瀾白狐有些奇怪的問,伸手點出一團雷光,直接在半空中把已經只剩半邊的頭顱化作一片灰燼。
“…”沈旭之無語,看著九尾天瀾白狐,見老狐貍并不像是在開玩笑,結結巴巴的說道:“不是你說的讓我提頭來見嗎?”
“比喻,比喻,你知不知道!”九尾天瀾白狐鄙夷的看著沈旭之,像是看一個白癡,“真不知道那么多年學你是怎么上的,要不得總說素質教育,你丫的就是個應試教育的產物,根本沒有一點腦子。你把它帶回來,要不咱們煮了吃?”
操!沈旭之心中暗罵,怎么說都是這老狐貍有道理,自己說也說不過,打也打不過,真不知道誰是誰的召喚獸。
不過沈旭之的臉皮多厚啊,狗臉一變,又笑嘻嘻的問道:“老狐貍啊,接下來咱們怎么辦?”
“以我對你的了解,現在九州之內被魔族施展了血術,到處都是瘟疫,先治病救人,然后逐步剪除神殿羽翼,最后殺上神山。”九尾天瀾白狐淡淡的說道。
“為什么不直接殺上去?”沈旭之有些不理解。
九尾天瀾白狐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說道:“早就說過,撼大摧堅,講究個徐徐下手。直接殺上去倒是爽快,你真以為神殿是紙糊的?神殿后山的那些老家伙們在神術過后,六階七階都不少見,就你,再加上鞠文,再加上窮奇,都不夠給人塞牙縫的。”
“切。”沈旭之反駁道:“咱們不上去,難道他們就不能下來?”
“下了神山,就要看我老人家答應不答應了。別問那么多東西,安心的去和趙連成商量一下,煉丹這種事情,我不擅長。”九尾天瀾白狐笑道::“就算是我老人家無所不能,有那火兒在,總不至于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兒都要我出手不是。”
雞毛蒜皮…好吧,反正老狐貍也沒埋汰自己,沈旭之也懶得反駁。不過還是對九尾天瀾白狐說的要是神殿強者下了神山之后的事情好奇,剛剛坦誠以待,眨么眼的功夫又開始故作神秘了。
“老趙在哪?”沈旭之看老狐貍開始忙忙叨叨的低下頭做著什么,湊上前去,賤次次的問道:“你忙什么呢?”
“家大業大,什么不要忙乎。要都跟你似的,天樞院早都散架子了,還用神殿打?”九尾天瀾白狐隨手在納戒里拿出兩支煙,熟練的和沈旭之一樣。扔給沈旭之一根,少年郎點燃,一人一狐湊在一起,跟抽大煙似的。
“老狐貍啊,袍子什么時候能醒?”沈旭之有些忐忑不安的問。
“你急什么,該醒的時候自然就醒了。”九尾天瀾白狐吞云吐霧,也不干活了,拉開架子跟沈旭之閑扯著。
“大概,我說是大概。”
“差不多了,再有個把月袍子也該醒了。到時候把那果子給袍子吃了,直接就是九尾…”九尾天瀾白狐說到這里忽然憤憤不平起來,“,老子我修煉了那么多年,才到了九尾的層次,這小狐貍居然如此討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