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旭之回神,發了一會呆,懷里的小狐貍不知道睡了多久。羊皮袍子的沒心沒肺讓沈旭之羨慕不已,混吃等死的rì子果然是最開心的rì子。
什么時候自己要是能像小白狐貍這樣沒有犯愁的事兒,每天吃飽就睡,睡醒了就玩,人生完美了。最好再有幾個婆娘,生一大堆孩子…
沈旭之忽然發現自己想要的實在太多,似乎無論如何都不能像羊皮袍子那樣簡單的活著。..
石屋里的人漸漸散去,部落就是這樣,誰的拳頭大誰的話就天大。即便是族長的嫡系,在族長死后,也只是神sè有些悲哀,并沒有準備做些什么。由此看來,當時留在石屋里陪著阿瑾的那幾個人確實是老祭司的人。
“旭之,都安排完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阿瑾回頭看著還在發呆的沈旭之,有些疲倦。
“辛苦你了。”沈旭之差點沒睡著,聽到最后,甚至有點后悔,早知道還不如把窮奇留在這里,自己跑到體內雪山之巔煉煉氣也是好的。
沒想到阿瑾這姑娘看上去沒什么主見,怎么解決起這些問題來倒是比自己還要老練的多?看來大祭司當年真的是把阿瑾當做衣缽傳人來看待。
阿瑾見沈旭之一臉心不在焉,比打了一場大仗還要憔悴,知道沈旭之不喜歡這些,隨手拿出幾個青果子,遞給沈旭之,道:“族里還要安排一下,最早也要明天一早才能收攏人手。你就在這兒睡吧,出了寨子,翻過對面的那座山,再走不遠就到平原了。聽族里老人講,還要過幾條大河才能到南國都城。”..
“也好,我修煉一下。心里有些煩躁。”沈旭之低頭看著容顏蒼老的蘭明珠,有些失魂。
阿瑾見沈旭之面sè像巖石一般,棱角分明。沒有一點改變,眼神里卻帶著無盡的悲哀。心中不忍,把幾枚青果放在地上,默默無語的站起身。靜悄悄的走出石屋。
掩門垂淚。
沈旭之看著蘭明珠詭異的臉,半張青chūn永駐的臉上似乎還是那個曾經一同跋涉在九隆山脈中的小女孩兒,倔強、任xìng。另外半張臉。被歲月洗禮后,難以承受如刻刀一般的時光,任由它在臉上刻畫下滄桑、無奈,卻無法反抗。
但就是這半張老去的臉龐才是屬于自己心中那個蘭明珠的,沈旭之看著,看著,自己恍惚在歲月滄桑中。
曾經。自己把歲月就是一把殺豬的刀當成一句笑話。但這個笑話真的來到自己面前的時候,才知道這是一句多么冰冷的話。
冰冷入骨,冰冷入心。
沈旭之輕輕撫摸著蘭明珠蒼老的臉,手指劃過每一道溝壑,溫柔的說道:“小傻孩兒。這么多rì子沒我陪你,你怎么就自己過了呢?
怎么我告訴你的話,你就不能認真的聽著呢?不是讓你繼續活下去嗎?
我是小強,你又不是。你說說你,沒事兒你玩什么神輝呢?乖乖的等著我,多好?
你呀,從來就沒有認真的聽我說一句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你說說你,是不是想我打屁股了?
我告訴你,你要是再這樣,把你救過來,我真的會把你吊起來打哦。
嗯…雖然你這么任xìng,這么淘氣,你還是我的。我這個人脾氣不好,這樣不好,那樣不好,但總有一點好處,就是舍不得扔東西。你說說,你都老的掉渣了,扔走了狗都不帶看一眼的,你就安安心心的陪在我身邊,等著我也慢慢變老,把我應該陪著你過的rì子一天天的過去,把那些應該屬于我們的rì子一天一天浪費掉,好不好?
這次你不許再淘氣,你要是再淘氣,我可真生氣了。
李牧那個老狗rì的,教你什么不好,非教你這些,趕明兒我學一個拘魂的法術,把那頭老狗從yīn曹地府拘回來,咱戳著他胸口問他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把我家這個小淘氣兒變成這樣了呢?”
沈旭之淡淡的說著,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蘭明珠聽,雖然沈旭之知道蘭明珠現在什么都聽不到,什么都看不到。這些話好像少年郎只是說給自己聽,就像是為了自己感動自己似的。可是越說,沈旭之的眼睛越亮,越說沈旭之的眼神就越發堅定。
手指輕輕撫摸過,如此溫柔,仿若手中是一件珍貴無比的瓷器,自己稍加用力就會破碎。
“明天,我就帶著你去南國的都城。你說說,葉蘭宇運氣多好,照我看,應該他有龍之幸運才是。
你說,到了南國的都城,我把那只八階的護國神獸獵殺了,給石灘紋刻上。總覺得怪對不起石灘的,傻乎乎的跟著我,出生入死,一次次的重傷。這次要不是你,這傻小子也就死了。你也知道,我舍不得扔東西嘛,這個傻乎乎的破爛家伙,我自然也舍不得。
還有啊,怎么我不在的時候石灘這小子就勾搭上那藤女了呢?看著這小子憨厚老實,沒想到肚子里面的腸子也夠花花的。你說,他倆生出來的是黎族人呢還是一個樹人呢?
窮奇這狗rì的,我不在也不知道保護好你。一會我出去把他吊起來打。說著說著,似乎覺得我又有點對不起上官律了。你說說我干的這叫什么事兒,分明是給上官找的召喚獸,每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屁顛屁顛的…
明珠啊,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很不負責任的人?我有四個追隨者。一個呢,現在躺在我懷里,半生半死。一個呢,在荒宇城差點被擊殺。還有一個呢,用白花蛇舌丹召喚的荒獸成天圍著我轉。
最后一個呢,嘿嘿,你說是不是所有男人都這么花花?這次你乖乖醒了,我再也不沾花惹草了,你就是我大爺,我把你供起來還不行?
你說,那只老狐貍,狗rì的妖行天下,蠱惑人間。當年不知道禍害了多少良家少女,禍害了多少純情少男。現在在我識海池塘里還不老實,把那只jīng靈女鬼的褲衩都要贏來了。你說說,萬一有一天這只女鬼要是裸奔出來,你可不要生氣啊。我可提前說明白了,這個真的和我沒有關系。
最近破境之后,我總是覺得心里不對勁兒。也說不出來什么不對勁兒,不過我長大了,心頭沒那么多塊壘了。有什么事兒,一刀劈過去,實在劈不動,就用頭頂,用牙咬。沒事兒想那么多干嘛,是吧。
明珠啊,你一定要堅持住。老狐貍說你還能堅持一段時間。我真怕你還是那么任xìng,其實不管你好看還是不好看,你都是我的。我護短的很,你看看袍子,從來不像你這么任xìng。”
說著,少年郎手捧明珠淚雙垂。
眼睛依舊看著紅顏逝去的蘭明珠,瞪得大大的,卻依舊止不住眼淚斷了線的珍珠一般落在蘭明珠的臉上。
童話里,似乎有一位公主就是這樣醒來的吧。可惜,活著就不是童話,從來都不是,這個道理少年郎無數年前就明白。
雖然明白,這種近似于山窮水盡的時候,少年郎還是癡心妄想有一個美麗的童話能出現在自己面前,迎著朝陽的柔光,蘭明珠醒過來。宛如時光逆流一樣恢復到之前的樣子,所有人甚至連這段不堪回首的記憶都不會留下,把這里發生的一切當做是一場夢,一場即將醒過來的夢。
沈旭之卻怕醒來的是另一個自己陌生的蘭明珠,而不是從前那個任xìng的、倔強的蘭明珠。
羊皮袍子蹲在沈旭之的肩頭,想要替少年郎舔舐掉淚水,卻被沈旭之躲開。肩頭略一聳,小白狐貍跳到沈旭之面前,站在蘭明珠身上。
倔強的人立而起,兩只前爪搭在沈旭之肩頭,用毛絨絨的臉蹭了蹭沈旭之的臉,像是在安慰著少年郎。
伸出猩紅的舌頭,幫著沈旭之舔掉臉上的淚痕。淚水咸咸的,苦苦的,這是什么滋味?
羊皮袍子似乎有些迷惑,和沈旭之這么多年來,似乎絕少見少年郎流淚。這種感覺很陌生,羊皮袍子有點怕。
冰涼的小黑鼻頭碰觸著沈旭之的鼻尖,不斷舔舐著沈旭之如清泉一般的淚水。
沒有多久,羊皮袍子小鼻子和兩只眼睛中間的白毛被淚水打濕,也不給沈旭之舔舐淚水,委屈的鉆到少年郎的懷里,無聲的啜泣著。
似乎只有羊皮袍子能感受到少年郎的悲哀。
“你看,袍子都知道哭了,都成大袍子了。趕緊醒過來,辦完事兒,咱找個地兒混吃等死去。
唉,混吃等死,多好的生活啊,到時候我們一起慢慢變老,等我把你們一個個送走,千里孤墳,就剩我一個老不死的,每天抽抽煙,和昊叔打打屁,看看老狐貍變成俊男美女去蠱惑人間。
等我看不動了,我就在你們墳前坐化,你那時候要是還不聽話,你大可以從墳里爬出來咬我,我不反對。”
沈旭之說著自己勾勒出的未來,一滴淚水從蘭明珠眼角流下,落在沈旭之手心里。
有點咸,有點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