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煙,抽的很慢,或許是因為將近山頂,空氣稀薄的原因吧。 沈旭之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納戒,里面能用到,或是可能會用到的東西都擺放在最為順手的地方。
這或許是最后一次整理東西了,沈旭之做的很仔細,很認真,很慢。
阿瑾在沈旭之身后雙手所在天樞院黑色大氅里,放在沈旭之腋下暖和著。在少年郎背后探著腦袋,看著沈旭之一邊拿出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又收回到納戒里面。
就要大戰了,阿瑾知道,雖然入大雪山之前存著必死之心,此刻活下去的念頭卻分外炙熱。人的求生的,很強,很強。
天空上,兩個月亮一東一西,掛在大雪山兩邊,中間是那縷鴻蒙紫氣,看上去分外美麗。鬼斧神工的天地造化,有時候確實超出了人類的想象。
拿著弩箭,沈旭之仔細看算了一下,還是收進納戒里面。這東西自己用著不習慣,而且將要面對的人,似乎也不會給自己用這弩箭的可能。要是真在平原上,重演一次皇城前千軍萬馬沖擊六境魔修的畫面,少年郎倒還能有一點信心,可是現在…
羊皮袍子似乎已經蘇醒過來,在沈旭之懷里探出腦袋,沈旭之心中一喜,羊皮袍子感受到外面的酷寒,腦袋又縮了回去,怎么都不肯出來,只是靠在沈旭之心臟的位置,舔舐著自己的爪子。
這家伙到底發生了什么變化,沈旭之也說不清楚。管他呢,就算是長出九條尾巴又能怎么樣?還不是縮在識海里面閉關?想起那只老狐貍,沈旭之恨得牙根有點癢。這狗日的老狐貍,把自己騙了進來就撒手不管,有他這樣的嗎?
有他這樣的嗎?
有他這樣的嗎!
沈旭之正在習慣性的走神,猛然間心中籠罩起一層陰云,一股尖銳的殺氣刺痛心扉。
沈旭之反應極快,身子往旁邊一側,順后拽起還不知道發生什么的阿瑾,把阿瑾甩到山腳的一邊。平臺并不太大,少年郎也來不及想什么,只是在祈禱這股危機別是面覆蓋的攻擊。
好的不靈壞的靈。隨后忽然而至的攻擊讓沈旭之心涼了半截。
冰寒的雪山上下起了一場暴雨,不僅沈旭之和阿瑾立足的不足十平米的平臺被籠罩在內,就連周圍的雪山、懸崖也盡數籠罩在其間。
一股腥臭的味道漫天遍野的撲來,沈旭之雖然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但能肯定的是這一定是帶著劇毒的涎液。看這樣子上面守護的必是異獸無疑。
“治療!”沈旭之面沖著石壁,把阿瑾擋在自己身下,雙手護在頭上,用后背接住漫天的雨滴。
幾次煉骨之后,沈旭之對自己筋骨的強健程度已經有了一個清晰的了解。雖然不說刀槍不入,但尋常刀劍別說筋骨,就連自己的肌膚都劃不破。出身天樞院二處,雖然煉丹都是昊叔的功勞,但在昊叔窮奇無聊百般煉制之下,身子也算得上的百毒不侵。
可那雨滴一接近身子,沈旭之就知道不好。身上天樞院黑衣黑氅就連那股子散落的毒氣氣息都抵擋不住,蝴蝶般飛散,眨眼之間變作飛灰…這可是玄級下品的衣服啊!
昊叔在識海里面色凝重,感應著身外之毒,吼了一聲“是相柳!”之后,也不管沈旭之是否聽清楚,是否知道相柳到底是什么,便化身為一團精純發白的火焰,融入沈旭之雪山氣海之間經脈中。
一團紅的發白色的火焰像是一條游魚般在沈旭之的經脈之間迅捷游動,不時在某一處出現,用精純的火系元素煉化沈旭之身上的毒素,對已經深入沈旭之身體里的毒素阻截煉化,一時之間忙的不可開。
好在昊叔嘴里說的“相柳”雖然強悍,那毒素在沈旭之的身子里卻抵不住昊叔的火焰,迅速被化解,不至于進入心肺之間。
沈旭之也無可奈何,死死的擋在阿瑾身前,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也只能如此,還能做什么?轉過身去?就算是能活下來,胸前的羊皮袍子怎么辦?
阿瑾手上瞬間閃現一層黑色的魂氣,貼在沈旭之胸口,魂力注入沈旭之身體里,修復著少年郎后背上被侵蝕的肌肉皮膚。
狗日的,千刀萬剮也不過如此吧!
沈旭之身子背后承受毒素的侵襲,一塊塊肌肉腐爛,又被阿瑾的魂療術治愈。無數尖銳到讓人承受不住的疼痛傳到腦海,沈旭之強忍著不要昏過去,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心中罵道。
一邊受傷,一邊愈合,沈旭之后背奇怪而詭異的情形閃現著。淡金色的骨骼若隱若現,每當涎液接觸到淡金色的骨骼,便像是被高溫蒸騰了一般。骨骼依舊金光燦燦被重新生長出來的肌肉覆蓋,等肌肉再次被侵蝕,又一次重復著方才的情形。
千刀萬剮也不過如此吧。
還算讓沈旭之開心的是,這股子暴雨一般的涎液只持續了幾息的時間。即便是這么短的時間,即便是以沈旭之心志堅強,也差點暈死過去。全身赤luo,衣服都腐爛的不見蹤影。羊皮袍子落在地上,隱身而去。
生死瞬間,沈旭之和阿瑾全都沒有注意到全身精赤的少年郎狼狽模樣。沈旭之身受千刀萬剮,心中騰起一股子火氣,見涎液停住,全身蒸騰起血氣,回手在地上拾起柴刀,柴刀上的魔鳳凰在月光下栩栩如生。
劇烈的疼痛過后,沈旭之嘴角還掛著一絲笑,只是笑容里有些狠戾和說不出來的火辣。似乎對面要來的就算是沈旭之根本無法對付的強橫家伙,少年郎也要咬下它一塊肉來。
月光瞬間被一道黑影遮擋住,平臺上佇立著一個碩大的身軀,一條巨大的蛇盤在沈旭之面前,九個頭像是九尾天瀾白狐九條尾巴一樣在沈旭之面前招搖、張揚著。
巨大的影子直接把沈旭之和阿瑾的身影吞噬,不漏出一點。站在陰影中,少年郎仰著頭看著對面的巨獸,手中柴刀握緊,心中血腥味道泛起。
見沈旭之沒有死,叫做相柳的怪獸似乎有些奇怪,每個頭上面雖然只有一只眼睛,但九只眼睛齊齊的盯著沈旭之,看的沈旭之身后的阿瑾毛骨悚然。
少年郎卻對這怪獸絲毫不懼,嘴里含糊的罵了一句什么。
沈旭之精赤著全身,平臺上的積雪融化的一干二凈,就連山石都被融出無數的蜂窩,坑坑洼洼的踩在上面有點不舒服。沈旭之抽出柴刀,見相柳看著自己,身子迅捷無比的在地面上蹬踏而起,背后九尾狐的紋刻隨即出現。
柴刀劈下,魔鳳凰在沈旭之左臂紋刻飛騰而出,狹的距離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卻盤旋開,堅如刀刃的翅膀在相柳身上留下一串黑漆漆的火焰,灼燒腐蝕著相柳的身體。
相柳本來沒把沈旭之當回事兒,但僅僅一眨眼的功夫,這少年就全力出手,柴刀中星辰砂里的詛咒和魂力盡數打了出去。
嗷魂力沒有作用,看這樣子相柳不屬于人類生物。但魔鳳凰留在相柳身體上的地獄業火灼燒著相柳的身軀靈魂,相柳苦不堪言,兇性大發。也不去管縮在石壁前的阿瑾,用頭撞向半空中的沈旭之。
柴刀兜頭砍在相柳頭上彎曲的角上,曲折如一根樹杈般的利角也真如樹杈一樣被柴刀砍掉,柴刀深深砍入相柳頭上鱗片、顱骨,鑲嵌在相柳頭上。巨大的沖力沒有卸掉,全都被沈旭之一身承擔。
少年郎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淡金色的鮮血。眼中卻顯狠戾飛揚,暴吼一聲“開!”
少年郎在柴刀息壤上舞動魂力,形成微妙平衡的生死兩種木系魂力被沈旭之生生從柴刀里推了出去。
太極之妙,只能意會難以言傳。在柴刀中運轉如天道的兩股魂力一旦離開柴刀,失去維系平衡的力量,已經休養生息恢復的七七八八的樹魂和少年郎這么多年死在柴刀下的魂魄本來被壓縮成一個球體,汲取、修養、生長著。
沒有了太極圓轉如意的控制,強橫的生死魂力出了柴刀直接在相柳腦漿子里面炸開,數不清的魂魄直接在相柳身體里膨脹,汲取。
樹魂雖然不如沈旭之柴刀中的冤魂那般狠戾,但離開柴刀,開始四處生根,汲取著相柳的生命力。任憑面相兇惡的相柳如何掙扎,這種力量已經在相柳的身體里生了根,根本無法擺脫。
“啊”一聲驚呼在山巔屋里響起。
沈旭之心中一寒…這只相柳居然是有人喂養之物,難道隨后還有人將至?自己見相柳兇猛,一瞬間把自己能動用的手段用了個七七八八,還要面對相柳的主人,這仗要怎么打!
相柳身子凄慘的栽倒,柴刀劈到的頭顱已經粉碎,變成無數血肉,柴刀正在瘋狂的吸納著。一道觸目驚心的大傷口從從相柳身體中間裂開,新鮮的血肉碎片噴滿沈旭之一身一臉。
浴血廝殺,這才是真正的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