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灘找來兩塊木板,幫沈旭之把骨折的胳膊夾好,綁緊。整條胳膊觸之冰涼,如一塊寒冰般,沒有生機。雖然骨折處對位好了,但整條胳膊全是寒意,絲毫沒有因為沈旭之不花錢的生命之息扔下去而見到有所好轉。
最讓石灘擔心的則是沈旭之雙眼冒出幾條血絲,掛在眼睛里,怎么看怎么妖異。
“少爺,回家吧。”石灘見沈旭之還是往地下拳場走,擔心的勸道。
沈旭之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石灘一眼,嘴角還帶著微笑和那個小酒窩。羊皮袍子趴在沈旭之肩上,說什么都不肯下來。沈旭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到空無一人的羊肉烙餅鋪子前,在布滿冰霜的地上彎下腰,撿起了一個羊肉烙餅,在衣服上擦了擦,遞到羊皮袍子嘴邊。又撿起了另外一個,擦了擦遞給石灘。
“這是好東西,別糟蹋了。”沈旭之說道,帶著笑意的臉上說出的話冰冷冷,宛如地上的寒霜。
“少爺,回家吧…”石灘茫然接過羊肉烙餅,還是勸道。沈旭之像是沒有聽見,徑直向前面走去。便是有刀山火海,也不會回頭。
夜色漸漸降臨,沈旭之像一桿標槍般走在長街上,走進人群,走進地下拳場,不肯退縮,執拗而倔強。
識海里,池塘邊,茵茵綠草,生機盎然。
昊叔有些憂慮而心不在焉的把玩著手中的鼎鼎,和雕塑一般的九尾天瀾白狐說著:“老狐貍啊,你看這小子,你也想個辦法嘛。就這脾氣,萬一哪天死了,我找塊石頭也能熬過去,只不過是帶不走鼎鼎而已,知道在這個空間,我好歹還算有個念想,你也不一樣了,總會魂飛魄散的。怎么感覺你坐的比我還穩當呢?”
九尾天瀾白狐仙風道骨的坐在另一側,良久才收了功勢,雙手整理了一下整潔的衣物,縮到袖子里面,慢慢悠悠的說道:“你沒見過?這種人哪是那么容易死的。”
“見過一次,我是另外一面的。那家伙那叫一個生猛。有一次殺的天昏地暗,混戰中,我和他打了一個側臉,唉…”昊叔想起悠悠往事,第一次這般心有余悸的摸樣,把玩鼎鼎的手都有些顫抖,慘烈、沮喪、悲哀、無力等等諸多的負面情緒一瞬間籠罩在心頭,整個心都在掙扎在徘徊。“直接便萎了,從此再不敢上戰場去面對那殺神。”
“唉。沒想到這么多年了,還是一想起來就止不住的想要躲起來,躲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有時候我甚至希望當年直接被主神融合了,那樣我便不會這么痛苦了。”
“咦?那時候你也在啊。”九尾天瀾白狐有些奇怪,三千世界,浩如繁星。兩只通天之能的老妖怪能在一個時間,一個年代碰見,還經歷了一場或是十幾年間的一樣對手的戰斗,幾率之低嘆為觀止。“看樣子你我真是有緣分。那時候我也在,不過是一縷分神。當年我剛修成九尾神通,自認為天下之大無處不能去。我自幼便有個心愿,那就是用我的腳走遍每一個空間,真正要知道這個世界的摸樣,不在像盲人摸象一般只看到一個點一個面。于是便分神行走各處,也不惹麻煩,那時節當真是快活的很。”
想起陳年往事,已經被時間發酵的帶著濃厚的香味的往事,似乎那時節的快樂還圍繞在九尾天瀾白狐身邊一般。被火毒折磨的憔悴異常的臉上都散發出一股奪目的光彩,整張臉神采奕奕。
追求,即使是對一只滄桑到妖的老妖怪來說,也是一種奇妙的享受。
“后來,我有一縷分神偶爾到了神州大陸,見到許多千奇百怪的事情。對了,那地方叫逐鹿吧。”老狐貍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問道。看來即使是老妖,也有記不清楚的事情。
“是啊,最大最后的一戰是逐鹿。那一戰我沒去,已經被嚇破了膽子,不敢再見一面。幸好當時我是丹藥師,我不想去,便能不去。”昊叔苦笑。
“逐鹿一戰,你那面請來了有大神通的神靈。即便是如此,那家伙也不肯屈服,最后法外化身三頭六臂,銅頭鐵骨刀槍不入的諸般法門全都用上了,雖然被天神破陣最后仍死戰不退,殺到天昏地暗,殺到血流成河。最后,被斬掉頭顱,滿腔鮮血染紅了層層楓林,唉…別說是你,一縷元素妖而已,心神向來便不穩固,這是眾所周知的。不說你,即便是我,自幼修行,無數多年的歷練早已經把我的心神煉的強橫無比,那是也被這股子狠戾勁兒蠱惑,便是看了那么一點時間,在神州大陸的我的那一縷分神境界便隱約被壓制下一層。”
“后來,被斬殺之后,身體仍挺立在血染透的沙場里,不肯倒下。你那面也只是慘勝,回去休息了。我那一縷分神想要靠近仔細看看,祭奠一下這絕世戰神。沒想到,單單是周圍濃厚已成實質的殺氣妖氛便直接把我那一縷分神打到神智混亂,修為從九尾降到了三尾,自行向東逃竄,逃出了海,直到見到幾片小島才停了下來。從此便和我失去音訊。也正因為如此,失去一縷分神,我修煉起來要難上十倍。加之被那一戰震撼,破境的時候多了一些因果困惑,所以才一直沒有破境,就連九尾巔峰狀態也無法保持,這么過了無數年。這才被你那主神所傷。”九尾天瀾白狐有些意興索然,感嘆道:“要是我沒見過這般慘斗的話,造就破境到了十尾的狀態,那日我便能捉住你的不完全的主神,吸納火系魂魄直接變成十一尾火耀天瀾白狐。如此天賜機緣,冥冥因果中變成我苦熬苦耐了這么多年,卻變成一縷殘魂在這少年體內茍延殘喘而已。剛才看見旭之血氣里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氣妖氛,也不知道我這因果循環是不是要落在這里。或許,這也是一個莫大的機緣。”
“沒想到你這只老狐貍還想這么多心事兒。”昊叔說道:“你說,旭之的來歷如何?你比我道行深厚一點,看的也能遠一些,我看不清楚,只是隱隱約約感受到一絲當年的感覺,那一日才會簽下一語成讖的讖言,在旭之體內過這么一世。當時想,即便不是,也不過就是一世的時間,沒什么大不了的。今天聽你一說,我怎么心里有種蠢蠢欲動的騷動,心內血氣翻涌不止,感覺希望大增。”
“你歇歇吧。”九尾天瀾白狐淡淡的笑了笑,有些嘲弄,說道:“冥冥中自有天意,你我雖然在凡人眼間都是了不得的大神通之士,但天道渺渺,比你我強上百倍的人也不見得比天上的繁星少。三千世界,能看穿天意的有幾人?何時能輪到一只喪家之狐來說三道四了。”
“唉…”昊叔感嘆道,“那你說,今天的事兒怎么做個了局?別那小家伙就這么死了。”
“嘿嘿,”九尾天瀾白狐笑了,“你啊,關心則亂。那天你看見天神一般威武殺戮,那人是那么容易死的?雖然小家伙只有隱約一點傳承,但就是這點傳承,加上你那面…是叫軒轅吧。”
“恩。是軒轅氏。”
“加上軒轅的傳承,綿延不絕卻又能暴起而戰,沒那么容易死的。了不起重傷,要死,哪那么容易。要我說,你擔心這些事兒,還是把旭之左臂的冰氣帶來的毒素拔除吧。時間久了,烙下病根怎么辦。”九尾天瀾白狐說道:“先把舉手之勞做了,其他的事兒,聽天由命吧。”
“聽天由命?”
“越是大能,便越知道聽天由命。你修為還淺啊。”九尾天瀾白狐嘲笑了昊叔一句,便又沉思入定,不理睬昊叔。
昊叔磨叨了幾句,見九尾天瀾白狐不再理睬自己,便只好撒開神識,如絲如縷探入沈旭之左臂經脈,用天地源火一點點清除冰氣帶了的毒素,慢慢的,一片白茫茫的經脈氣洛漸漸恢復了生機,白色退去,綠油油的青草翠意升起。
沈旭之感覺到左臂里面寒毒漸去,心中知道是昊叔在幫助自己去除寒毒,殺氣旺盛,也沒有和昊叔溝通,只是把衣服脫下,赤裸上身,讓石灘守在更衣室,自己帶著羊皮袍子走到臺前。
臺前人聲鼎沸,妖嬈女子站在臺上,大聲的說道:“楊星先生赫赫聲威,對手至今沒有趕到。計時的沙漏已經馬上滴完,看樣子楊星先生即將獲得第十二場的連勝。”
臺下有給楊星祝賀的,有的則在痛罵沈旭之,估計是下注在少年郎身上,沒有打便輸了,心里郁悶,自然要發泄。
楊星站在臺上,得意洋洋,說道:“沒來算他識相,我楊星手下哪有能活著走下擂臺的!”
正在此時,臺角里面一個生冷的聲音傳來,“傻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