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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濃的殺氣籠罩在沈旭之身上,額角兩道靜脈鼓起,六芒星陣的光耀之下宛如地獄惡魔一般。手中柴刀利刃在星光下耀出滲人的光澤。殺氣激發,刀鋒下無數怨氣隨著長刀一同飛舞。
羊皮袍子如同飛箭一般射向異族法師的脖子,嘴角咧到耳朵,鋒利的牙齒露了出來,劃破長空,帶出一股尖銳的嘶吼聲。
身影轉瞬而至。
已經強弩之末的異族法師反應似乎遲鈍了一點,略一低頭,便看見一條長長的白尾在刀尖上晃過,本已經脫力,全靠著車陣下面預先埋好的十九顆大型高純度晶石提供的能量支撐著使出駭人聽聞的空間法術,才勉力把整個車陣移到特定地點。成功的一瞬間,身體里面所有的精力都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從身體里,從頸部迅速的流逝。
上一刻還沉浸在超乎自己能力的傳說中神術施展成功的喜悅中,下一刻便被一截出現在自己腹部前面的刀尖拉回人間,踩入地獄,永世不能翻身。
這是純粹的生命的力量,是無法補充的生命的力量。異族法師感覺到生命如同一條迅速失去河水的河床,干枯,直至皸裂,寸草不生。
情知難以幸免,異族法師見車陣附近空間漸漸恢復正常,整個車陣都在瞬間消失,心里更無所念,只是安靜喜悅。伸出右手,用手指輕輕蘸起一滴血,放到嘴里,細細品了品,這種沸騰的生命的味道以后不會再有了吧。
以后不會再有了。
沈旭之見那法師沒有垂死掙扎,困獸猶斗,心里略感驚訝,松開握刀的手,退后兩步,稍稍轉身,站在異族法師身側。略帶歉意的說道:“事關重大,閣下實力強勁,小子只好卑鄙偷襲。”
異族法師輕輕拔出刀,溫柔細致,仿佛輕撫初戀情人的柔荑。隨著柴刀拔出,不斷涌出的鮮血慢慢止住,只是胸前那個黑黝黝的洞,讓人不寒而栗。法師慢慢坐下,一臉的安詳平靜。看著沈旭之和少年郎肩上的羊皮袍子,無力的笑了笑,用生澀的漢語輕聲道:“果然很犀利的殺氣。”
雖然血已經止住,但沈旭之可以感覺到這異族法師的生命力如同風中殘燭,一吹即滅。方才這法師有機會兩敗俱傷,卻是出乎沈旭之意料之外并沒有出手,而是像長輩一般看著自己,眼神里帶著一絲暖意。歉意的看著那一頭飄灑在風中的長發,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沒事兒,本來逆天而行開啟了魔宗世傳的斗轉星移大陣,我也是油盡燈枯,就算好好回去,也命不過三日。如此一來,甚好甚好。”異族法師聲音越來越微弱,笑的越來越生澀。
“你很謹慎,一招得手也不為己甚,甚至為了拉開距離而放刀。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并不多,何況是你這個年紀的小孩子。的確不錯。”
沈旭之雖然滿懷歉意,但仍身距三步之外,不肯放松警惕。聽到異族法師輕輕松松點破自己的心思,也不覺得心虛,而是淡淡一笑,全神貫注看著那異族法師,不肯放過每一個小動作。
行百里者半九十,少年郎知而行之。
“這個東西,你且收下。他日有緣游歷到陰羽原的時候,有機會送給我女兒。這個東西就是信物,到時候你拿出來,自然會有人帶你去找我女兒。”金發異族法師說完,扔過來一塊晶石。
十二面晶瑩剔透的晶石在月光下映著沈旭之的摸樣,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似乎要把沈旭之的靈魂吸進去。
“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我看你有什么話要說。但說無妨,古人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自然會提點與你。”這異族法師明顯理會錯了沈旭之猶豫的意思,看著有些羞赧的少年,慷慨的道。
“不知能否借你一用?”沈旭之小聲的問到。
“恩?”異族法師明顯一愣,心思極快,轉念之間已經明白沈旭之是怎么想的,咧嘴一笑,神色之間竟然回復了幾分飛揚的神采。大手一揮,豪邁的道:“拿去拿去。少年心思,你試過便知。今日用的出斗轉星移,又托付你身后之事,這臭皮囊,盡管拿去好了。”言罷,哈哈大笑。笑聲轉瞬便戛然而止,整個曠野上安寂如常。
涼風吹過,沈旭之心神蕩漾。這法師如此豪邁磊落,慷慨赴死,讓人心折。羊皮袍子從沈旭之身上跳了下來,落到一塊晶石碎片的旁邊,似乎想聞一聞是不是能吃的東西。就在羊皮袍子剛剛湊了上去的時候,晶石微微亮起,六芒星陣散發出最后一點光芒,周邊空間再次扭曲了起來。
“袍子!”沈旭之暴喝一聲,伸手要去抓起羊皮袍子逃出陣外。
天地在扭曲,歲月在徘徊。整個空間,沈旭之身前三步之外的春夜海角平原的草地上,嫩綠的草地還是那么讓人心醉,但沈旭之心似冰雪般寒冷,無助。試圖抓住些什么,卻無能為力。
咫尺天涯,沈旭之邁不出那一步。那從危險的未知到安全的世界之間無比漫長的一步。
要死了?對未知事物的恐懼讓這些年來沈旭之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從腦海里一股子電流一般傳到全身。氤氳的世界即將變化的時候,沈旭之指間碰觸到了羊皮袍子。還好,抱著這小家伙一起上路,似乎那一路寂寞回憶也不再寒冷。希望奈何橋上那碗湯自己能喝到,希望下一世沒有如此執著,沒有這么多的苦難吧。
就在沈旭之抱起羊皮袍子的那一瞬間,眼前的世界忽然像是一塊鏡子粉碎了一般,變成無數個世界,如雪花紛紛落下,每一個世界里面都有一個沈旭之,也有一個羊皮袍子。只是每一個自己和那小家伙似乎都不是真正的自己,有的在哭,有的在笑,千奇百態。只一瞬間,所有世界又黏合在一起,懵懵懂懂的出現一個似曾相識的地方。
羊皮袍子低聲怒吼,似乎為自己方才被這法術震攝的暫時失神而感到羞愧,尋覓著敵人,試圖用鮮血抹掉自己的羞辱。
“噓”沈旭之把右手食指放到唇邊,向羊皮袍子輕輕噓了一聲,示意小狐貍安靜,安靜,再安靜一些。
滿天星光,一彎殘月。兩座小山佇立在沈旭之視野里,仿佛是巨人一般,威嚴的審視著塵世間的凡人,無論悲喜離合,無論陰晴圓缺,始終帶著點點蒼涼的佇立在那里。凝視著人間的興衰成敗。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那些年,沈旭之流浪在翰洲的草原上的時候,有時候在吃飽后還會感慨天地大道的無情。但不管怎么感慨,都對活下去沒有任何意義。所以現在,沈旭之只是瞄了一眼,迅速的確定這不是海角平原,這是九隆山脈的大峽谷。至于那蒼涼的氣息和少年郎沒有一點關系。
大峽谷!居然瞬間移動了百余里!!沈旭之被這異族法師強大的法術震驚了。居然直接把車隊瞬移到了九隆山脈的大峽谷!這個峽谷沒有響亮的名字,甚至軍方的地圖上都沒有任何標示。沈旭之給周懷年打虎皮的時候,就是從這里進入的的九隆山脈。大峽谷,是本地土著叫的,簡單,明了。這里荒蕪,雜草叢生,但那兩山夾一溝的地勢深深地印在腦子里面。
一邊琢磨著這事情的究竟,一邊低身趴下,像是一匹翰洲的孤狼一般觀察者四周。殺氣!車陣散落在峽谷里面,整個嚴謹的陣勢被打散,四周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殺氣。對于這個,沈旭之熟悉的就像是融入自己血脈當中一般。
哦,果然是很天才,很大手筆的埋伏。而且沈旭之可以肯定,那殺氣不是什么修行者散發出來的,而是精銳的軍士的殺氣。狂野,每一股都不強,但有紀律,森嚴而大氣。合在一起,仿佛萬涓成河,匯流成無堅不摧的泱泱大勢。
一聲悲涼的狼嚎聲想起,殺氣已經不再被掩飾,瞬間爆發出來,滿天星光似乎在那一瞬間也黯淡了幾分。不是殺氣,而是鋪天蓋地的羽箭。
好箭手!沈旭之心中暗嘆。剎那之間,沈旭之便估量出來,這是寧州勁弩。
好大的本錢。寧州勁弩訓練不易,制式羽箭來之不易,所以眾所周知的精銳算上皇族的護衛也只有那么不足萬人。這大峽谷周邊,埋伏的居然上百!!而且還有一股強大的修行者的氣息在大峽谷上波動,似乎在準備著什么大型的法術。寧州勁弩,在這場大伏擊當中也只是消耗品,端得稱得上是大手筆。
感慨了一下,確定了自己離伏擊點還遠,暫時沒有危險,沈旭之示意羊皮袍子幫自己觀察是否有危險臨近,然后便如饑似渴的匍匐著爬到那異族法師的身邊。
這就是了,這就是了!多少年,終于等到天上掉餡餅,有這個一個看上去不弱的修行者死在自己面前。這一切都有那么一點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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