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的病房。
窗外晚霞寧靜地映紅天際。
歐辰走近她,目光暗烈,充滿深邃的感:
“五年前的我和你,是什么樣的關系?”
剛才她的震驚和失措已經完全落入了他的眼中,那么,五年前在他的生命里,果然是有她的存在嗎?所以,才仿佛宿命般,自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再也無法將她忘記。
在喧鬧的彩虹廣場上…
當他自車窗第一眼看到那個女孩子,就像所有的陽光都落在她身上,而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淡化成了影。她身上的陽光太過強烈,刺得他有一瞬間的失明,她恍若在令人眩暈的光圈里,世間其他的一切都消失了…
深夜的泡沫酒吧里…
女孩子的笑容淡淡的,目光也淡淡的,潔白如象牙的面容和濃密如海藻的長發使她看起來就像慵懶的小美人魚。與那日在彩虹廣場上的表現判若兩人,在她身上已然看不出任何緊張的痕跡,歌聲放松自如,美妙動聽。
蕾歐公司的大堂里。
陽光燦爛而透明。
空氣中似乎有流動的香氣。
她望著他,嘴唇略顯蒼白,眼珠是失神的琥珀色。忽然,她閉上眼睛,臉上閃過決然的神,飛快地轉身向大堂門口走去。
她仿佛沒有聽到,沒有回頭,她走的很快,似乎是想要逃開。陽光照在她的背影上,有種冷冷的影和絕的味道,就像他的噩夢中那反復出現的場景…
廢棄的庫房里。
她的聲音里有種低柔的感。他一怔,低頭看懷抱里的她,她的眼睛里蘊著星芒般的淚光,嘴唇蒼白如百合花。
他的心底忽然寂靜無聲。
他忽然想用手指碰觸她的面頰,輕輕地,就只是輕輕地碰觸她,為什么她總是那樣輕易地,那樣輕易地就讓他心痛。
“我們相愛過,對嗎?”
歐辰的呼吸輕輕有些紊亂。五年來無數次在他的夢里出現,卻始終看不清面容的那個女孩子,讓他心痛得無法呼吸,任憑怎樣呼喚也不肯回頭看他一眼的女孩子…
就是她…
對嗎…
此時。
雪白的病上,尹夏沫卻已經從驚駭和混亂中漸漸平靜下來,她的嘴唇有些蒼白,睫毛輕揚,瞳孔幽深地看向歐辰。
窗外彩霞滿天,他貴族般倨傲淡漠的面容恍若有金色的鑲邊,眼底隱藏著濃烈的感。她的心臟緊縮痛楚,真的失憶了嗎,那為什么,他跟五年前一模一樣,甚至連凝視她的眼神都完全一樣。
可是…
也許正是因為失憶了啊…
淡淡地,她回憶起五年前那晚的櫻花樹下,夜風清冷,他悲痛絕望地望著她,她神色冰冷地將綠蕾絲丟棄在空中,沒有星光的那一夜,庭院里有白色的霧氣,他絕望地呼喊她,她絕決地轉身離去…她聽到了…
其實…
她也看到了…
可是,那種世界頃刻間全部被毀掉的恨意讓她失去理智地遷怒于他,五年前的那一夜,她選擇用最殘忍的方法傷害了他…
“你當年對少爺做的事,我全都看到了。”沈管家看著她,眼睛中帶著隱約的恨意,“既然你能那樣地傷害少爺,想必你對少爺是一絲感也沒有的,那么,就不要讓他再記起你。你留給少爺的痛苦已經太多了。”
尹夏沫淡然地笑了笑。
她看起來那么平靜,心底如潮水般涌動的各種復雜苦澀的滋味絲毫也沒有流露出來。晚霞漸漸消失在窗外的天際,暮色四起,她輕輕地垂下幽黑的睫毛,唯有嘴唇依舊微微蒼白。
“我不認識你。”
聲音很輕,就像如煙的往事一般飄在靜悄悄的病房。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或許是她的錯,或許是他的錯,可是如果已經遺忘了,那就徹底遺忘了吧。
歐辰驚怔。
不,他不會錯,她認得他!她剛才的反應,她恍惚的神色,她凝望他的眼神,五年前她肯定認得他…
“你騙我。”
他暗怒地近她,高挺的身材透出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她靜靜地瞅著他,如深夜花瓣上的露珠般靜靜瞅著他,琥珀色的眼瞳淡漠地靜靜瞅著他:
“為什么要騙你呢?”
她微笑,笑容里有種滿不在乎的神。
“如果要騙歐氏集團的少爺,也應該騙你說五年前我認得你,你愛過我,我愛過你…可惜,我不認識你。”
就讓他永遠地忘了吧,忘記她對他的傷害,再不要想起那會讓他痛苦的記憶。而如今的她,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只能依附在他身上才能生存的尹夏沫,她想要得到的一切,她會用自己的雙手去拿回來。
沒有開燈,暮色中的病房光線昏暗。她的神態如此自然,語氣里淡淡的嘲諷讓惱怒中歐辰忽然動搖了。
他定定地凝視她。
海藻般的長發,潔白的面龐,淡色的嘴唇,她只是安靜地坐著,卻讓他想要一直一直這樣看下去。
“你真的…”
他喉嚨沙啞。
五年前,她真的并不存在于他的生命中嗎,他一直是孤獨空白的嗎。為什么,自他出生之日起就已經習慣了寂寞,這一刻,他的心卻仿佛充滿了夜的暮色。他抿緊嘴唇,面容漸漸變得冰冷淡漠起來。如果她并不認得五年前的他,那么…
“那么從現在開始,留在我的身邊。”
歐辰用不容拒絕的口吻宣告說,握起她沒有打點滴的右手,在她手背的紗布上,印下一個冰涼的吻。他的眼底黯綠,仿佛那不是吻,而是給她的烙印。
尹夏沫的指尖輕輕顫了下。
那么輕微。
她心中也恍若被輕微的夜風吹過,一圈漣漪慢慢地開,然而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她斜睨他。
笑容慵懶嘲弄:
“歐家少爺一貫是如此追求女孩子嗎?”
“尹夏沫。”歐辰沉聲。
她迎著他的視線,笑容淡淡的,眼瞳中沒有任何表。如果可以代言蕾歐的化妝品,或許還會繼續遇到他,不如就讓他對她避而遠之好了。
“跟我交往。”歐辰視她,眼底深黯,他忽略掉心底隱隱的痛楚,神態冰冷地對她宣告,仿佛他認定了就已經是事了,沒有任何她拒絕的機會,“如果你終究沒有辦法愛上我,我會給你分手的權利。”
尹夏沫驚愕。
然后。
吃驚和惱怒讓她失笑。
歐辰果然還是歐辰,只是,她卻已不再是當年的她了。
“不可能。”
她收斂起唇角的笑容,眼神淡然冷漠。不能再同他兜兜轉轉,過往的悲劇她絕不容許再次上演。
“原因。”他抿緊嘴唇。
“因為…”
“因為她有男朋友了。”夜風從病房的房門處輕輕吹來,一個聲音美麗如白色的霧氣,有點邪惡,帶點囂張。
尹夏沫回頭望去。
病房的頂燈忽然大亮,一室黑暗頓時消散。就算出現在醫院里,洛熙依舊美好得如同在日花瓣飛舞的場景中,他笑吟吟地看著病上的她和病上的他,笑容輕柔無害,這笑容卻忽然讓尹夏沫的背脊有點發涼。他微笑著走過來,坐在她病的左邊。
她沉默,明白很可能是珍恩告訴洛熙她在哪里的。此刻,歐辰在病右邊,洛熙在病左邊,真如電影一般。她應該表現出受寵若驚才對,可惜,她太累了,希望他們兩個全都消失。
“沫沫,”洛熙溫柔地說,“不可以傷害別人的感,知道嗎?”沫沫這兩個字從他唇間逸出,竟無絲毫麻之感,纏綿如婉嘆。
尹夏沫瞟他一眼。
“當別人向你示愛時,記得要告訴他,你已經有男朋友了。”洛熙心痛地撫摸她掌心包纏的紗布,言語雖略有責怪,但語氣愛憐呵護,竟似對她疼惜入骨,“不要輕易玩弄別人的感,若是別人對你感已深,到時候可怎樣收拾才好呢?”
她不動聲色。
眼角余光可以看到歐辰的手掌在病上漸漸緊握成拳,她猶豫掙扎了一下,最終只是暗暗嘆了口氣。
“放開她。”
看著洛熙碰觸她的手指,歐辰沉聲說,聲音冰冷刺骨,有種貴族般的倨傲淡漠。
“沫沫。”
洛熙沒有理會他,只是輕輕將她下巴抬起,得她的視線正對他。他唇邊有憐惜柔和的微笑,烏黑的眼瞳里卻有深不可測的暗芒。
“告訴他,我是誰。”
他聲音滾燙,輕輕湊近她。
尹夏沫裝作漫不經心地用眼角余光看去,只見歐辰指骨已握得青白,手背筋脈突突直跳。她心中暗痛,仿佛被玻璃碎片深深劃過心底。抬眼又望向洛熙,他臉上綻放著美麗的光芒,就像黑夜里的復仇天使,她微怔,而終于還是靜靜閉上了眼睛,任由洛熙吻上她的唇。遠離她吧,如果已經忘記了她,那么就讓所有的痕跡全都抹去吧。
她茫然地想著。
突然,唇片一痛,洛熙竟然狠狠地咬破了她的嘴唇,血的腥氣沖入她的口中。她驚得睜開眼睛,只見洛熙眼底有股恨意,忽而,這恨意轉瞬又轉為悲傷的愛戀,他溫柔地吻著她,小心翼翼用舌尖拭去她唇片的血,輕柔地撫平她的傷口。
病邊。
歐辰“霍”地站起來!
望著正在親吻的洛熙和尹夏沫,歐辰的身子竟似痛苦得有些搖晃。他記得這個少年,彩虹廣場和泡沫酒吧里,這個如珠玉般美麗的少年就陪她的身邊。
他沉默地望著尹夏沫。
她的臉頰有微微的紅暈,沉浸在那少年的親吻之中,她美得驚心動魄。可是,他無法再看下去。眼底僅剩的光芒被寒冷的冰霜一寸一寸凍結,無聲地,心底仿佛被挖出了一個洞,漆黑的,死寂的,恍如在這人世間再無一點溫暖。
從病到門口。
如同從光明走向黑暗的距離。
歐辰僵硬地走出病房。
一陣夜風吹過,窗簾被猛烈地吹揚而起。
洛熙放開了尹夏沫。
他冷冷地凝視她半晌,仿佛剛剛親吻她的并不是他,而她的目光失神地越過洛熙的肩膀,望著空落落的病房門口。她不想讓過去的記憶再傷害到歐辰,可是,他這次走了,或許在他的生命里就再也不會有她的任何存在了。
她心底忽然空空洞洞的。
病房里冰冷的死寂。
吊瓶里的液體輸完了,護士將針頭從尹夏沫的手腕取出,洛熙扶著她起。她掙扎著想自己走,他冷冷看她一眼,用力將她箍到自己懷里,握得她的肩膀一陣疼痛,她痛得皺眉。
“痛嗎?”洛熙似笑非笑,“放心,你不會比我更痛。”聲音低沉柔,恍如是從齒間磨出來的。
回家的車里,尹夏沫默默地望著車窗外的夜色出神,洛熙沉著臉,一路兩人無話。車到了她的家門口,她伸出包著紗布的右手想去開車門,他已伸手幫她打開了。夜風灌入車內,她準備下車離開。
洛熙突然低咒一聲。
他扳過她的身子,瞪著她:“你是冷血的嗎?”
“是。”
她淡淡地說,眉宇間無比疲倦。
車門“砰”地被關上!洛熙一眼也沒有再看她,冰冷地加大油門,轟然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夜風清冷,她身子冷得顫抖起來,抱緊自己,慢慢地向家里走去。
******
尹夏沫站在家門口,艱難地在包里翻著鑰匙,她不想驚動小澄,不想讓小澄看到她受傷的樣子。剛剛找到鑰匙,門卻從里面打開了,明亮的燈光,混合著飯菜香氣的溫暖撲面而來,尹澄對她笑:
“你回來了。”
尹夏沫望著他,忽然她側過臉去,只覺口酸澀,一天的驚恐與疲累在見到小澄的這一刻如同洪水般向她涌來,眼圈驀地紅了。
“姐,你受傷了!”
尹澄看到了她身上包扎的紗布,吃驚地痛呼,又見到她側臉躲閃的神,不由只能壓下追問的沖動,扶住她,再三確定她現在好好的,才略微松了口氣。
尹澄將小餐桌抬到客廳里,讓她窩在沙發中吃飯。晚飯他炒了兩個清淡的菜,煲了排骨茶樹菇湯,香味飄散在空氣里,尹夏沫頓時覺得餓了,她正想去拿湯勺,尹澄阻止了她。
“我來。”
他舀了碗湯,然后輕輕吹涼了。
“又不是小孩子。”她笑著搖頭,“只是掌心有些傷,手指一點問題也沒有。”
“怎么受傷的?”
尹澄低聲問,沒有理會她的拒絕,堅持將小湯匙送到她的唇邊,靜靜望著她,直到她終于將湯喝下。
從他很小開始,媽媽在酒吧里唱歌,就是姐姐一直照顧他。每當他生病,她都會用手輕柔地試他額頭的溫度,一口一口地喂他吃飯,整夜整夜守在他的邊,當他病重一點的時候,她的眼圈總是紅紅的。但是姐姐沒有哭過,在他面前,她一直表現得堅強如大樹,無論發生什么樣的事,只有有她在,似乎就什么都不用擔心。
可是,她不知道。
他多么希望自己是哥哥,她是妹妹,由他來照顧她,所有的風雨讓他來承擔,使她可以成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公主。
“一點意外。”尹夏沫將雙手悄悄藏起來,對他微笑,叉開話題說,“這湯煲得真好。”她心里隱約清楚今天的綁架事件是誰做的,然而畢竟是沒有證據的事,多說無益。也是自己太過大意才給了對方下手的機會,往后多提防些就好。
尹澄細心地將湯吹涼。
他沒有再說話。
一勺一勺地慢慢喂她吃飯,每勺湯都是溫熱的,每勺米飯上都放了一口青菜。他明白她在敷衍他,也不想去迫她說什么,于是,他只能讓她吃得好好的。
客廳里的氣氛寧靜得有絲古怪。
尹夏沫不安地看了看尹澄,只見他烏黑的睫毛低垂著,純凈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表,沉默地吹涼要喂給她的湯,他自己卻一口飯都還沒有吃。
“小澄…”
她猶豫著開口。
“…還在生姐姐的氣嗎?”
那天因為他的高考志愿和她執意要進入娛樂圈,她失手打了他。雖然一直懊悔當時過于沖動,但是她心意已決,不可能回頭,就并沒有向他道歉。兩人誰都沒有再提那件事,尹澄仍舊寧靜溫和,然而總仿佛有什么隔在了她和他之間。
他怔怔地停住手中的動作:
“姐,我怎么可能會生你的氣呢?”
這想也不想的回答,讓她的口一下子被熱流涌堵住了,忽然忘記該說什么。半晌,她才低聲說:
“對不起…”
“姐,”尹澄打斷她的話,“從小到大,你對我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我,我怎么會不知道呢,又怎么會生你的氣呢?不想聽到你說‘對不起’那樣的話,我會很難過。”
她輕輕伸出手,掌心包扎的紗布輕輕碰觸他的臉頰。那天打了他,她的心都要淌出血來。她的小澄,這世上她唯一的親人,她會好好地守護他,就算是她自己也不可以再傷害他。
尹澄在她的掌心微笑:
“我不學建筑了,就聽姐的,我去美術系,將來做一個讓姐值得驕傲的畫家。”
她也微笑:“你會非常出色。”
“而且,我可以把畫送到畫廊去,如果有人喜歡,畫稿的收入可以貼補家用。前幾天我送了幾幅過去,畫廊老板說已經有人定下了,過兩天讓我去拿錢。”他的眼睛純真柔和,“姐,你不用那么辛苦地養家了,以后這些事都讓我承擔,好嗎?”
她的笑容慢慢凝住:“你不要去考慮這些…”只要他好好地生活著,陪在她的身邊,讓她能看到他,就是她的幸福。
“別進娛樂圈。”
尹澄突然說,聲音低而沙啞。
“那種地方太黑暗復雜。”
“小孩子懂什么,”她淡淡地笑,“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黑暗和復雜,無論躲到哪里去都一樣。”
“但是娛樂圈的人們為了爭取名利,使出的手段更加骯臟卑劣。”
“那是因為在娛樂圈能夠更迅速地得到名利,所以競爭也就倍加激烈,”她嘆息,“既然每個行業都一樣,為什么不用最短的時間用最直接的方式,去拿自己想拿的東西呢?”
“姐,你想要什么?”尹澄凝視她。
尹夏沫沉吟,良久,她笑了笑:“我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立足在這個世界,有足夠的影響力,有足夠的錢,可以守護我想守護的人,可以在面對任何突如其來的災難時,都不會被打倒。”
四年前她被關進那個地方,無法照顧病上的小澄,家里的財產被搶掠一空。在冷潮濕的房間里,她暗自發誓,她一定要變得強大,任何人都是無法倚靠的,她必須完全倚靠她自己!
“即使會經常出些意外嗎?”他沉痛地望著她雙手和腿上的紗布。
“以后我會小心的。”
“即使我反對,你也堅持要進娛樂圈嗎?”
他屏息說。
尹夏沫靜靜地看著他。
她的目光澄靜如水,緩緩地在他的面容上流淌。她笑了,笑著用裹著紗布的右手揉揉他柔軟的短發,說:“笨蛋,你又能反對多久呢?”小澄對她的感,就像她對小澄一樣。
尹澄的眼睛黯淡下來,她的決心是這樣無法動搖了嗎?深吸口氣,他對她露出微笑:“好,那我支持你。”
她心底柔腸百結。
抱住他的胳膊,她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上,輕聲說:
“謝謝你。”
尹澄將碗又端起來,試了試,還是溫溫的,可以吃。
“要再吃點飯嗎?”
尹夏沫打個哈欠,只覺倦意一陣一陣涌上來,竟已困得無法睜開眼睛。她喃聲說:“…你還沒吃…熱一熱…你多吃點…”
等他扭頭看她時。
她已靠在他的肩膀上熟睡了。
望著她的睡容,尹澄怔怔地呆住,過了好一會兒,他小心翼翼地讓她睡在沙發上,拿來被子蓋住她蜷縮如嬰兒的身子。他關上客廳的大燈,將被角輕輕掖好,然后跪坐在沙發邊的地板上,長久地望著睡夢中的夏沫。
無論她去哪里。
他都會在她身邊守護她。
四年前,當她被關進那個可怕的地方,他就對自己發下了這個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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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演藝公司。
經過幾天修養,尹夏沫身上的傷口已經基本上愈合,掌心新長出的肌膚粉紅滑嫩,應該不會留下疤痕。她的膚質似乎還好,幾年前那道傷疤最終也沒有留下痕跡。只是往后還是要留心少受傷了,她很清楚,容貌是藝人最可珍貴的財富之一。
“她的頭發不要卷得太緊,要松松卷卷的…”
尹夏沫微笑著聽珍恩正熱烈地跟發型師討論她頭發的卷曲度,珍恩曾經在名牌服飾店和婚紗影樓打過工,對服裝配飾和發型頗有心得。前天晚上在酒吧里,珍恩臉上興奮驚喜和激動的她現在還記憶猶新。
酒吧里熱鬧的音樂,閃爍的燈光。
“是真的嗎?!”珍恩接到電話便一路打車趕了過來,顧不得跟旁邊沙發里的潘楠打招呼,就激動地撲到尹夏沫身邊,興奮得眼中有淚光在閃,“公司說,你要求我當你的經紀人,是真的嗎?是真的嗎?!我在做夢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