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二年的冬天,京都比往年要來的更加寒冷。
持續了幾個月的冬日似乎并不準備就這么提包走人,即便已經臨近三月,卻依舊飄起了小雪,街上行人來來回回,呼吸間噴吐著一股股哈氣。
薊門橋附近的一處四合院內,一個長相很是清秀的少年靜立在院子中。在這種所有人恨不得裹上所有衣服的天氣下,他卻僅是身著一套棉布運動衫,看上去格外單薄。
此刻他擺著正宗的形意三體式樁法,凝立在雪中,看似一動不動,只有臨近細細發覺,才能看出他身體正隨著一種不規律但卻無比自然的動態輕微擺動著,雪花片片飄落到他身上,還未近身便以融化,化作一道道水蒸氣,隱隱約約間再度飄上天空。
“呼———”隨著少年漫長的一次呼吸,只見口吐之間,一股長長的氣劍激射而出,凝立空中,久久才隨寒風散去。
少年名叫葉蘇芒,今年十八歲。
在這十八年間,他一直被一種不知名的頭疼癥所困擾,即便外公帶著他看過很多名醫,卻依舊毫無頭緒,直到他拜在一位老人門下,學會這形意三體式后,頭疼的毛病才漸漸減少。
所以這十幾年下來,他便也養成了每日都要站上一個小時三體式的習慣。
病情得到了控制,發病的間隔時間也越來越長,這讓葉蘇芒幾乎快要忘記了它的存在。
可就在前兩日,他從考場出來后,本以為漸漸轉好的頭痛癥卻突然爆發,劇烈的疼痛讓他在一霎那間便失去了知覺。等他醒來后,腦海中便多出了許多不知名的記憶。
那仿佛是一個夢,夢中的自己成為了一個時間的旅者,穿梭在時間隧道中,以上帝的視角領略日升月落,四季變化,年輪交替,滄海桑田。
突入而來的記憶來得快去得也快,似乎眨眼間便沉入了葉蘇芒的腦海中,只有當他偶然想起時,才會有某一片段浮現出來。不過這一次記憶的融合,讓葉蘇芒也徹底擺脫了十余年來頭疼的困擾,更是為他帶來了許多意外的驚喜。
首先他便發現自己的記憶力大大的增強了,說是過目不忘也不為過。拿著資料書翻看一遍,他便能將其中的內容一字不差的記住,更是能精準到需要的資料在幾頁幾行,就仿佛將書本印在腦子里一般。
同記憶力一同增長的,還有他對藝術的敏感度。那一段夢就像是一位老師一般,讓他一瞬間就學會了許多人一輩子都學不到的東西。文學,繪畫,雕塑,音樂,舞蹈,戲劇甚至是他最為熟悉的電影,都包含在其中。
有一霎那間,他只覺得自己只需要一個思想,便能創作出許許多多優秀到極致的作品。
對于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開始的時候他也有過慌亂,不過漸漸的他便把這當成了是老天的恩賜。
練了一會三體式后,葉蘇芒只覺得渾身說不出的輕松,想到自己明日還有復試要參加,也不耽擱,回屋便繼續準備相關的功課。
葉蘇芒報考的是京都電影學院,也是華夏數得上前三的影視學院,而他要考的更是京都電影學院七大科系里最難考的導演系。
這是一個兩千選十的傳奇科系,這是一個非精英不招的傳奇科系,著同樣是所有想當導演的人最想進入的傳奇科系!本來葉蘇芒對于報考這種傳奇科系心里還不是很有底,可是自從碎片記憶融合進他的腦海中后,給他帶來一系列的變化,他立刻就覺得信心前所未有的壯大。
回到屋內的葉蘇芒打開電腦,因為他報考的是導演系,明日要考察的便是影視作品分析和命題創作,這也算是這一系最難的一部分,葉蘇芒雖然自信,可也不會盲目,該做的準備還是要做足,爭取復試拿下完美的成績。
就當Windows98熟悉的開機聲響起時,房間的小門也隨之打開,一個帶著毛線帽子,面色愁容的老人走了進來,正是葉蘇芒的外公葉先。
“蘇芒,身體好些了么?”
“放心吧外公,我現在覺得比往常還要好得多。”
葉先進屋后,葉蘇芒連忙起身接過他脫下的軍大衣,抖落下上面的積雪,這才掛到衣服架子上。
葉先看著葉蘇芒紅光滿面,確實精氣神十足,便也沒有多問,畢竟十幾年來葉蘇芒也常常犯病,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早就鍛煉了出來,只要自己這個小外孫覺得身體沒問題,那基本上就不會出什么事情。
“中午我已經吃過了,這是從廠子里帶回來的盒飯,你對付一口,等到晚上我再去市場買只雞,給你熬湯補補。”葉先從包內拿出一個鐵質的大飯盒,遞給了葉蘇芒,這種飯盒是電影廠自己托軍工廠制作的。
由于已經用過好長一段時間,鐵盒看上去有些坑洼,但質量確實很不錯,蓋上蓋子后,熱氣很難散出,也不用擔心湯水流落出來,如果不考慮外表的話,絕對是外出攜帶食物的極品選擇。
葉蘇芒打開飯盒,里面只有兩種小菜,一個土豆絲,一個白菜片,看上去十分的寡淡。
“外公電影廠是不是準備改行做畜牧業呀。”
“怎么這么問?”葉先有些疑惑。
“那怎么準備這么多的青菜蘿卜,不是養兔子么?”葉蘇芒夾起一片菜葉,調皮的笑著說道。
“臭小子!討打。”葉先本來還愁容滿面,不過看葉蘇芒夾著菜葉的調皮勁,也禁不住一樂,用手里的帽子敲了一下他的頭。
不過很快愁容又爬到了他的臉上,想了想后,似是抱怨般自言自語的說起了由來。
“唉,廠子效益不行,自從國家不包買影片后,這兩年拍的東西都沒賣出什么價格,電影廠的賬目也都跟著赤字了兩年,收入最大的地方,反而是那小影城接待劇組賺幾個錢,這又能有多少錢?現在廠里的工資都兩個月沒發了,聽說最近上面還要整改,如果這要是真的,幾個月后,怕是咱們廠子就要徹底消失了。”
聽到外公唉聲嘆氣,半是解釋半是抱怨,葉蘇芒也不由得楞了一下。這些年電影廠的繁華盛世歷歷在目,怎么這就要不行了?
仔細想來,葉蘇芒還是摸到了一絲頭緒。
自從兩年前國家出臺了不再承包國有電影廠出品影片的措施后,京都電影制片廠這種文藝范十足的廠子,自然而然便遇到了所謂的‘難產’。
和拍攝的電影拿獎無數相比,這些文藝片子大多得不到片商的青睞。
電影拍的出但賣不出,這對于一個有過輝煌歷史的老電影廠是多么尷尬的經歷?也難怪最近外公回家后總是面帶愁容,時不時的便唉聲嘆氣,有時還總愣愣的瞅著北影廠的方向。
看著葉蘇芒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著什么,葉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這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就不要瞎捉摸了。你只管把這藝考考明白了就行!”
葉蘇芒彎了彎月牙般的笑眼,沒有回話,只是點了點頭,又坐回到了電腦前。雖然面前放映著電影,可是他的心思卻再也沒辦法集中了。
兒時的樂園即將要泯滅在社會的進步中,或許是興衰的交替,但他卻不免有種傷感的感覺。腦中也是盡力想著辦法,如何才能讓電影廠起死回生。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一種,那便是拍電影,還要是很賣座的電影才可以。
被記憶碎片融合后的他,腦海中有很有優秀的想法可以拿出來做成劇本,不過考慮到北影廠的現狀,他必須將劇本的創作規劃在一定的范圍之內,那就是盡量的減少成本的輸出。
而一部片子最浪費錢的無疑只有三個要點,一是演員的工資,二是場景的搭建費,最后就是宣傳的費用了。葉蘇芒思緒翻轉,一步步的把腦海中的靈感搭配,爭取能組建出一套最佳的組合。
思慮間,一天的時間便過去了,葉蘇芒暫時還沒有一套太過滿意的方案。不過日子還給過,目前最重要的依舊是接下來的考試。
第二日清晨五點,如往常一樣,葉蘇芒準時起床站樁,隨后買來早餐叫自己的外公起床,洗漱吃飯,順便看了看課本,直到即將臨近考試的時間,他才悠閑的裝好書包,朝著京都電影學院走去。
一路上葉蘇芒沒有一絲緊張,只對即將到來的考試抱著興奮,因為他的夢想終將要踏出重要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