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就稱呼你為這位同學,這樣總行了吧,你不要有什么情緒,更不要激動,我們只是就事論事,想把問題搞明白嘛。不管你是誰,什么身份也好,你賭球,終歸是不對的行為吧?作為國家體育事業的主管單位,我們來調查處理這個事,也不是全無資格吧?難道非得聯合公檢法等相關單位一起出現在你面前,才能有說服力?我看沒有這個必要嘛。“
這話有水平,連消帶打的,又把蕭寒置于了他的管制范圍之內,而且威脅中帶著利誘,巧妙表達了自己并不想把事情搞大的意思,由不得蕭寒不低頭。就算蕭寒自己是準備破罐子破摔了,可他也總得顧及到其他人不是?
確實,蕭寒不想把這事情鬧大,眼前的老李,香港的羅昊,家鄉的財叔,真鬧起來,這些個人誰逃得了干系?
“證據,拿來我看。”蕭寒伸出手掌,平攤向上,放在了桌面上。
這就代表他服軟了。
“證據當然有。”眼鏡男又揚眉吐氣起來,從隨身挎包里拿出一疊東西,畢恭畢敬的放在了中年人面前。
“有必要嗎?”中年人定睛看著蕭寒,他忽然發現這個年輕人有點意思,以他的老道,一眼就看了出來,蕭寒向他索要證據,根本不是為了從中找出什么漏洞或者對自己有利的因素,而是似乎要證明什么。
“鐵證如山,你清楚,看與不看,都一樣,沒什么用處。”中年人說著,倒也干脆,將那疊東西遞給了蕭寒。
蕭寒接過來,翻了翻,掃了幾眼,輕輕冷笑了一聲。
“怎么,有問題嗎?”眼鏡男眼睛一瞇,直勾勾看著蕭寒。
“你緊張什么?”蕭寒將東西又還回給了中年人:“沒什么問題,只不過這件事情過去也有段時間了,再說我不過打了幾場球而已,早就不做了,就憑這個,你們就要開除我?”
“你收錢沒有?”眼鏡男毫不放松的逼問道。
“收過一次吧。”蕭寒聳了聳肩,承認了。
“這就對了。不管一次還是幾次,收錢了,就證明你人品道德有問題。我們這是國家隊,絕不容許任何品性上有污點的人渾水摸魚,敗壞國家隊的名聲。就比如你這種,小小年紀就不學好,堅決不能容忍!”眼鏡男指著蕭寒,大聲斥責道。
“我明白了。”蕭寒轉臉正對著眼鏡男,剛才他一直都是面朝中年人,顯然是沒把眼鏡男當回事,這或許也是他抓狂的一部分原因?
“你明白了什么?”眼鏡男自覺打中了蕭寒的要害,步步緊逼。
“敢情你才是體育總局的局長閣下,失敬,真是失敬吶。”蕭寒說著,還站起來深深鞠了一躬。
“你,信口開河,不許胡說。”眼鏡男氣焰立即為之一滯,偷眼敲了一眼中年人,聲音也低了下來。
“好了,吵吵什么,楊秘書長,你跟一小孩子你來我往的做這些口舌之爭,好有意思么?成什么樣子!”中年人似乎也覺察到眼鏡男在自己面前表現得太過火了,不輕不重的點了一句,立刻就讓他閉上嘴乖乖坐了下來。
“既然你對這份證據沒什么異議,那么就在另外這張處理意見書上簽字吧。”在中年人的示意下,眼鏡男趕忙又從包里掏出來一張早已打印好的紙張,遞給了蕭寒。
蕭寒瞧了瞧,大致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就說是由于在集訓期間,發現該球員犯有嚴重錯誤,經慎重考慮,特予開除出隊,倒也沒什么其他的東西,不過這東西上面只有處理結論,球員個人過錯那一欄,依然是一片空白。
蕭寒身邊的靳東光張了張嘴,剛想說話,中年人就將剛才蕭寒看過的那一疊東西遞給了他,靳東光翻過第二頁,立即大吃一驚,前次蕭寒簽給他的那份“賭約”赫然在列,上面蕭寒的簽字,和作為主要證據的那份賭球合約上如出一轍,顯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靳東光本是不相信這所謂指控的,可蕭寒的坦然承認以及這字跡的比對,一下子就說明了所有的事情,就算他靳東光開口求情,肯定也是于事無補了。
只是,這份東西明明一直放在他辦公室的抽屜里,怎么會莫名其妙就出現在了大佬手上,而且還作為了指控蕭寒的直接證據之一?靳東光腦子微微一轉,就想明白了,斜眼掃了眼鏡男一眼,終于沒有開口說話。
蕭寒跟李繼海借了支筆,提筆就在上面龍飛鳳舞簽下了蕭寒二字,然后很灑脫的拍拍手,好像剛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工作一樣。旁觀幾人的心情卻都很沉重,這兩個字一簽,從此蕭寒為國效力的路基本就算徹底堵死了,剛剛冒出來的這么一點希望,還指望他能星星之火,燃起燎原之勢呢,沒曾想,這么快就被撲滅了。
痛心疾首!靳東光整個面部肌肉都在顫抖,他既對總局領導的不留情面充滿怨恨,又對蕭寒的不知自愛滿腔痛惜,多好的一個球員啊,怎么就落得這樣一個結局?忽然,靳東光一眼掃到了蕭寒剛剛寫下的那兩個字,心里咯噔就是一跳,彷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起死回生了,剛想將之指出來,就看到蕭寒轉過臉看看他,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
靳東光不明白蕭寒這是什么意思,可是簡單進行了一下思想斗爭,還是選擇了尊重蕭寒本人的意見。
“我能問問,這么全面的證據,是由誰負責收集的嗎?”對蕭寒來說,不管上邊用什么理由來開除他,結果都是一樣,他關心的是,究竟是誰對他的事情如此上心,還了解的很全面。
“當然是我的得力助手,這位楊秘書長。”中年人何等精明,隨著靳東光的反應,一下就看出來其中的問題,不過他卻不著痕跡的將意見書收好了,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蕭寒有些意味深長的看著中年人這一連串的反應,從他的眼神,再到迅速伸手蓋住自己的簽名,再到將東西折起來,貼身收好,再到他一張嘴,就把這個他口里相當能干的秘書長賣個了自己。
蕭寒不明白中年人為什么要這么做,但他肯定對方是有意而為,且至少是要撇清他本人在這件事中的干系,尤其對方如此小心翼翼對待自己的緣故,蕭寒就真猜不出了。
“那么,就這樣吧。”蕭寒站起身,似乎很無所謂的道:“我得趕著去收拾行李,搞不好還趕得上今天回家的火車呢。”
“等等。”這時一直沉默著的齊風忽然開口了:“我也參加賭球了,你們連我一起給開了吧。”
“胡鬧!”至少有三個人一起開口,大聲斥責道,蕭寒,李繼海,還有靳東光。
“我自己做出的事,你參合進來干什么?是想讓我覺得對不起你嗎?”大聲喝問了一句,蕭寒的語氣和緩下來:“阿風,不要意氣用事,這會毀掉你的前途的,留下來,好好打球,拿出當時楊曦被罰下后和帶領球隊我針鋒相對的氣勢來,你會是一個合格的領袖。這支球隊的現狀你也知道,他們需要你這么做,靳教練也需要,李教練更需要。最重要的是,我需要你這么做。”
說著,蕭寒走過去按著齊風的肩膀,低聲道:“我走,不是因為受了委屈,而是我必須得承擔下這個責任,因為我不能讓他們將這件事深查下去,我得保護一些我不得不保護的人,這里面有羅昊,有幾位和我意氣相投的大哥,有一位一直維護我的長者,尤其還有,李教練。”
“這件事跟你沒有任何關系,我想今天領導叫你來,也不過是想問些關于我的事罷了,不過現在我自己全承認了,想必也就用不著你了,既然領導英明大度,你干嘛還端著污水往自己頭上潑?”眼鏡男湊過來想要聽聽他們說些什么,蕭寒看他接近了,忽然大聲道。
“哎呦!”眼鏡男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猛的后退,撞在了桌子角上,立即捂著腰大聲呼痛起來。
“等著我,我會回來。”蕭寒壓低聲線,說了這最后一句,然后舉步推門,就要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