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余杭郡王西湖設宴?
這本沒有什么問題,地方官是不便與藩王有什么牽連往來,不過普通的節慶宴會并無不妥。
何況余杭郡王是當今官家的親伯父,盛情邀請,普通地方官自然得給面子了。
蘇軾多少有些意外,剛剛到杭州便有郡王邀請,接風洗塵?我有這么大面子嗎?不答應自然是不行,同時也有些疑惑,自己來府衙才不過半日時間,余杭郡王消息還真是靈通。
鄭獬則是有些羨慕嫉妒恨,他不知道趙宗詠的真實目的,只道是沖著蘇軾的面子來的。心中難免有些不舒服,自己堂堂翰林學士,前任開封府尹來杭州,也不曾有如此禮遇。
看看蘇軾,不過是個進士郎,有些才名而已。先是碼頭上人山人海,爭相迎接,就差夾道歡迎了。后面又是郡王設宴接風,這待遇簡直…唉,才子的面子就這么大嗎?
林昭也接到了請帖,人家說得明白,是邀請杭州所有官員,知名士紳。余杭郡王的面子誰敢不給?何況六月六在古代算是個節日,納涼賞荷是其中重要活動,應時應景。
只是這么簡單嗎?至少林昭并不這么認為,尤其是上次假扮大食使臣那事以后,他就有些疑心余杭郡王府。
雖說藩王舉辦這種活動很平常,可今年的杭州不平靜,在這個節骨眼上,總透著一股怪異。杭州鹽務出問題,地方官難逃干系,那么藩王宗室呢?
皇帝趙頊明知道杭州鹽務有問題,卻不一開始就大張旗鼓調查,而是讓自己來暗訪?若非方家村私鹽販子被殺,此事可能一直不會擺上臺面。皇帝為什么這么謹慎呢?只是怕打草驚蛇?其中緣由難免讓人浮想聯翩。
所以六月六西湖宴會很可能另有貓膩,赴宴之前必須相見調查,小心戒備才是。林昭本想將此事交給蘇岸,不過他前去跟蹤沐思虹的侍女去了。
興許沐思虹那邊真是自己多心了,眼下正是用人之際,若是這一兩日再無結果,這條線就暫時放棄了。
“六月初六?”余杭縣衙,一個中年男子負手面墻而立,輕聲詢問。
“不錯,六月初六,趙宗詠在西湖設宴,說是給蘇軾接風,又說是納涼賞荷…”余杭縣令李逢恭敬地站在身后,足可見此人身份非同小可。
“趙宗詠好好的設宴做什么?怕是不簡單吧!”面墻的男子轉過身來,赫然是太祖子孫,神武將軍趙世琚。
“聽荊湖南路我們的人說,很可能就是初六日起運。”李逢輕聲回答。
趙世琚笑道:“你看,我說對了吧!趙宗詠就是這種要錢不要命的貨色,竟然親自出面制造機會,不容易啊!”
“如此倉促,怕是難以成事啊!”李逢一聲嘆息,似乎還有幾分鄙夷。
“本身成功的機會就不大,現在被我們知道了,那成功的機會就等于零!”趙世琚笑得很得意,笑得很陰冷。
“趙宗詠成功與否我們管不著,不過這倒是個機會啊!”趙世琚那妖嬈的夫人也在屋內,狐貍一般的嗅覺讓她迅速在其中發現了可乘之機。
趙世琚笑道:“夫人說的是,趙宗詠父子說到底只是一群見錢眼開的蠢貨而已,既然他如此賣力。那我們就來一招螳螂捕,黃雀在后如何?”
李逢道:“到時候整個杭州的注意力會放散到西湖和運河碼頭,城里面必將空虛,混亂…那我們便有機可乘!”
“哈哈,等待敘舊,繼續總算是來了。”妖嬈夫人和開心,拍手道:“只要在制造點混亂,攪動他們不安寧,我們便能趁機去王府,起出祖上留下的寶物。那可是兩浙十三周將近百年的積蓄,到時候你們一定會驚嘆的。”
“有了這批東西,招兵買馬就容易多了,我們的大事就指日可待了!”
三人十分興奮,仿佛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露出欣慰的笑容。可就在此時,有人來報:“大人,不好了,幾名手下負責保護荊湖南路來的客商,在客舍發現有人偷聽,動了兵器。”
“什么?”趙世琚與李逢,以及妖嬈夫人皆是一驚,追問道:“到底什么情況?”
“客商們正在討論下月初六裝船之事,發現有人靠近偷聽,手下便動了與之動了刀劍。偷聽者是個女子,武功不錯,尤其是輕功相當高明,受傷了,但是我們沒能攔下。”
“女子?什么來路?到底是怎么跟上他們的可否知曉?”趙世琚有些著惶急,些許事情謀略了太久,現在是關鍵時刻,千萬不敢出差錯。
“不知道,此女子輕功很高明,之前一直沒有察覺。當時客商們說起運鹽之事,聲音比較低,那人可能想要聽得更仔細,結果露出了馬腳。”
“這么說,這些人是沖著鹽來的?”趙世琚不由沉吟,猜測著女子的身份和來歷。
李逢的反應很快,說道:“會不會是官家…蘇軾或者林昭的人?”
“有可能,不過也有可能是趙宗詠父子的人,客商到來,摸底調查是常有的事情。”趙世琚也逐漸冷靜下來。
妖嬈女子道:“現在合計一下,如果幕后主使者各自不同,會產生怎樣后果?”
“如果是趙宗詠的人,便沒有什么大問題,客商們只是談論時間,并無不妥。”趙世琚道:“但如果是蘇軾或者林昭的人,可就有些麻煩了!”
“是啊,首先是他們怎么盯上這些客商的?我們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再者,他們到底知曉多少?”李逢很是擔憂,顯然突然出現的偷聽者讓他們有些慌亂,有些驚恐。
妖嬈婦人道:“如果是林昭的人正好啊,我們正愁六月初六幕后戲碼透露不出去,現在好了,林昭他們自己已經知曉了。”
“如果只是這樣自然沒問!”趙世琚目光凝重,說道:“關鍵是這個女子跟蹤到底是何目的?是沖著誰來的?這才是最讓人擔心的。李逢,之前的行動可否露出過行跡?”
“沒有,除了方家村那次,已經許久不曾有過大動作了。不過那次做的很隱秘,絕對沒有任何紕漏。”李逢信誓旦旦,讓人不由不信。
“夫君多慮了,很可能只是個偶然,林昭來杭州這么久,想必一直在著手調查私鹽的問題。皇帝能讓他來,就證明他們掌握了一些東西,查到一些私鹽客商的行跡似乎不難…所以肯定是沖著趙宗詠父子去的。”
妖嬈夫人說完,自己也覺得想法有些僥幸。
趙世琚輕輕點點頭,說道:“只能先這樣認為了!以前有小看了林昭這小子,之前總以為他難有大作為,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有兩下子。”
“那現在我們怎么辦?”李逢的神情也不似之前那樣緊張了,思考著這事情的來龍去脈,與下一步的打算。
趙世琚道:“按照原計劃行動吧,不過最近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定要小心精神,又能放過任何的風吹草動。”
“是,將軍,我知道了!”
“好,我們先走了,最近這些天盡可能減少不必要的聯絡…”趙世琚突然有些后悔,今日不該輕率前來余杭縣。
“將軍和夫人要不要秘密離開?”李逢也想到了這一點,趙世琚的身份敏感,今日情況特殊,稍有不慎可能會引起麻煩。
趙世琚搖頭道:“不,我們正大光明來的,正常離開就是了,否則反而更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有眷屬這層關系,別人也不好說什么。”
“好,將軍一切小心!”
晌午的時候,神武將軍趙世琚帶著夫人離開了余杭縣衙。他們看似走的很隨意,但依舊隱約有幾分凝重氣氛,難以完全掩飾。
附近的某處巷口,蘇岸清楚地看到這一幕,不由一驚,之后悄然離開。
“沐思虹的手下受傷了?”蘇岸帶回來一個重要消息,林昭趕忙詢問。
蘇岸回答道:“是的,這些天她一直都有跟蹤這些人,一直不曾被發現,不想今日出了岔子。”
“你知道是什么人,到底在做什么嗎?”
蘇岸搖頭道:“這個女子似乎察覺到有人跟著她,近來一直很小心,我不敢跟的太近,無法探查。”
“那她現在何處?你可否出手相救!”
“沒有!她雖然受傷了,但自己逃走了!”蘇岸道:“我見她安全無礙,便暗中跟著那些人,功夫不負有心人,有些發現。”
“哦?”林昭也有些小小的激動。
蘇岸道:“我發現那些人隨后去了一處別院,之后與余杭縣衙有聯系!”
“余杭縣衙?”林昭覺得事情越發的有意思了。
蘇岸又道:“公子可知我看到什么人從縣衙出來?”
“誰?”
“趙世琚!”
“他去那處做什么?”林昭也是一驚,旋即追問。
蘇岸道:“我打聽了,說是趙世琚的側夫人是京東東路人,和余杭縣令李逢的妻子是同鄉,有些往來。不過現在是非常時期,他身份也特別,所以我有所留意。”
“興許是多心了,但說不定有大用,你做得對!”林昭道:“看來余杭縣的水也很深啊!”
“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做什么的?還有沐思虹到底是何身份,想要做什么?”蘇岸道:“想必沐思虹的手下會知道更多!”
“不錯!”林昭沉吟片刻,說道:“事已至此,是時候打開天窗說亮話了!”<!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