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圖當場怔住了,如晴天霹靂,呆呆地站在那里,如同木雕泥塑般一動也不動。此時,腦子停止了思考,耳邊只剩下了幾個字“他在一年前去世了”,至于澹臺紀后面所說的那一句話,他根本就沒有聽到。
“老末死了…”
李圖心中那一根精神支柱,在瞬間崩塌,眼前突然變得黑暗起來,沒有一絲的光亮,他無法接受這個事情。
“少爺,你曰后必定能夠成為無雙國士。”
這是老仆的心聲,他的期望,雖然他從來沒有說出來,但李圖能感覺得到,知道他對自己的期望,卻是他沒有等到這個時候。
“老末,我已經成為國士了…”李圖輕喃了一句,淚水無聲地劃下,身上散發著一股濃郁的哀傷。
哀傷來自于靈魂。
多少年來的相依為命,在風雨中,在孤寂中,在別人的冷嘲熱諷中,一個是弱小的身影,一個暮老的身影…在別人冷漠的注視下,兩人相依而走著。
在他的記憶中,無父無母,唯只有他,一直陪著自己走著。
李圖的自強不息,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他。
澹臺紀看到李圖這個樣子,有些心痛,老仆在他心中的地位,比她想象中還要重要無數倍,輕言道:“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他,是我的錯。對不起…”
“老末死了…”
李圖又是輕喃了一句,淚水繼續在劃落著,頓時淚流滿面,整個人無比的悲哀。
在前方,一直照亮著他的那一盞燈,熄滅了。
眼前是一片的漆黑。
他頓時迷茫了起來。
在旁邊的白子楓看到李圖如此,不禁有些愕然,不就是一個老仆死了嗎,用得著這樣嗎?問著澹臺紀輕言:“這是怎么樣了?況且,人死不復生,這是天道輪回…唉,節哀吧。”
澹臺紀看了一眼白子楓,搖了搖頭,道:“你不懂。”然后繼續對著李圖道:“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照顧好他。”
說著說著,淚水也流了下來,她心痛李圖現在的樣子。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初入學時的那種自強不息,那一股的不屈,那一份的堅毅…
還有,那一份國士的風采,蕩然無存。
“不怪你,不怪你…這,是我的錯…”李圖搖了搖頭輕言,用手抹了抹她臉上流下來的淚水,然后轉身離開,向竹樓走去。
每一步都很沉重,心中無比的壓制,靈魂在楚痛。
大悲不悲,大喜不喜,這是一種人生境界。
但又有何人能做得到?
“完了,完了,那小子完了。”烏鴉看著李圖突然道。
“怎么了?”
胭脂小丫頭有些懵了,搞不清眼前是什么情況,而她懷中的小狐貍,化作了一道白光竄上了李圖的肩頭。迷糊糊地看著他,似乎有點不知所措,然后對著身后的澹臺紀咿呀咿大怒起來,因為它看到李圖與澹臺紀說話后,才變得這樣的。
“靈姓倒是十足。”白子楓看了一眼小狐貍點了點頭。
“那小子的靈魂受過重創,還沒有恢復過來,現在似乎受到了什么打擊,刺激了靈魂,讓它復發了,希望不要出事了。”烏鴉正色地道,有些擔心。
“靈魂創傷?”
胭脂小丫頭怔了怔,有些愕然,不禁看著李圖。
李圖感覺到自己的頭越來越痛,如同要炸開了般,臉色在剎那間慘白起來,頓時滲漏出了豆大的汗珠,身子漸漸顫抖起來。
“李圖…”
看到李圖這個樣子,澹臺紀不禁叫了出來,心中無比的擔心。
“沒事,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太突然了,我有點…無法接受。”李圖回頭對著澹臺紀笑了笑,但這個慘白而悲哀的笑容,卻是讓澹臺紀更加擔心和心痛,此時在深深地責怪著自己,為何沒有好好地照顧好老仆。
但是老仆的死去很突然,沒有一點的征兆,而且是正常的壽終正寢。
這事說起來,誰也不能怪。
澹臺紀靜靜地看著李圖一步一步向竹樓,那種淡然處之的氣息在瞬間消失,有點手足無措起來。
“紀姑娘,要不我們先回去吧,讓他一個人靜靜也好,這事似乎對他的打擊有點大了。”白子楓走近兩對著澹臺紀道,李圖見到了,但是對他卻是有些失望。
一個意志堅強的人,豈會那么容易被打倒,而且只是死了一個仆人,就如此。
所以對李圖不由低看了幾分,不太值得澹臺紀對他朝思暮想了,白子楓看著那一個有些顫抖起來的身影,不禁搖了搖頭。
澹臺紀搖了搖頭,此時還在責怪著自己沒有照顧好老仆。
“他現在整個人都沉溺于悲哀之中,你守在這兒也無濟于事,而且…他囑托你照顧好老仆,但現在老仆卻是去世了…或許他心中會…”白子楓對澹臺紀說的話,也是有著自己的私心,他希望兩人心中生出隔閡。
“你是說他會怪我?”澹臺紀雙目微紅,抬頭問著。
“倒是不會,而且他怎么會怪你…”白子楓搖了搖頭,沉默了一下才回答不是。
回答“是”,這太過明顯了,讓人一眼就看出來。
只是,沒走出幾步,李圖突然癱軟了下來倒在草地上,暈厥了過去。
“唉,這小子到底受了什么打擊,竟然讓靈魂再次受創,麻煩了。”烏鴉嘆了一聲。
“烏鴉嘴。”胭脂白了一眼烏鴉,接著也有些擔心地問著:“他沒事吧?”
“死倒是死不了。”烏鴉很不滿小丫頭對它所言的烏鴉嘴。
李圖突然暈厥了過去,讓學府的一大群人急了起來,急匆匆地趕來,生怕出了什么事。特別是第七科的大師兄,他也知道老仆的去世會對李圖有打擊,但是沒有想到打擊如此大,竟然讓他聽到后就暈厥了過去。
此時,正急急地從第七科中走出來。
走進了竹樓,微微看一眼胭脂、烏鴉、小狐貍,然后走向已經躺在床上的李圖,探查了一下他的情況。
“大師兄,李圖沒事吧?”澹臺紀焦急地問著,她也跟隨李圖叫中年書生為大師兄。
大師兄探清了李圖的情況,不由臉色一變。
此時,旁邊的烏鴉卻是開口吐言道:“這小子只是靈魂受過創傷,并沒有其他什么大礙,休息一下就會醒來。”
聞言后,大師兄不由怔了怔,奇怪地看一眼烏鴉,道:“你知道?”
“自然。”烏鴉傲然地點了點頭。
“大師兄,真的如此嗎?”澹臺紀問著。
大師兄點了點頭,道:“它說得不錯,休息一下就會醒來。”
聞言,澹臺紀也放心了下來,接著是公羊傳、莊離、左道等學府的教習趕了過來探望。
最后,大師兄道:“我還是把他帶回第七科中,方便照顧。”然后對著澹臺紀道:“此事不是你的錯,你不用放在心上,去責怪自己。”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李圖在夢中看到了老仆的身影,他在對著自己說著這一句話。
老仆大概六十多歲的樣子,頭發花白,面目蒼老,身子很清瘦,有些佝僂,看起來弱不禁風。在他的身后,斜背著一柄十分巨大的大劍。
大劍,比他的人還要高出了不少,而且,劍身幾乎有半個身子寬。
那是一柄特別巨大的大劍。
老仆看起來,如同一名劍奴般。
“老末,是你嗎?”李圖在問著,很奇怪老仆的變化,接著醒來了過來,才發現自己是在做夢。
老仆真的死去了。
“你醒來了?”身后突然傳來大師兄的聲音。
“大師兄?”李圖問著。
大師兄嗯了一聲,點了點頭,道了一句:“醒來就好,此事看開些吧,老末是壽終正寢,走的時候并沒有什么遺憾。”
李圖點了點頭,道:“大師兄,我沒事,我想去看看他。”
“也好。”
大師兄點了點頭,又道:“他給你留了一句話,‘這個世界很大很大,定要好好活著,你會知道一切的’。”
聽到這句話,李圖不由怔了怔,似乎老末真的知道他的身世。
“切,第七科有什么神奇的,還不是給我找了出來,而且還進來了。”烏鴉不由鄙視了一眼,而且它還把小狐貍和胭脂小丫頭也帶了進來。
此時,正在山谷中大搖大擺地走著,很光明正大。
李圖獨自一人走到了老仆的墓碑前,靜靜地坐了下來,一直無言。
而且,一坐就是曰落。
在他的身后不遠處,站著一名灰衣老人,他背著一柄很大很大的巨劍,在靜靜地看著李圖。但是他的存在,卻是無人看得見,也無人可以感受得到。
如同不存在般。
“少爺,我因你而存在…如果,世間沒有了你,那么我就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所以你必須要好好地活著。而且,我必須要與你保持著距離,當你漸漸走到了世人的眼前,也是我要消失的時候。希望你不要怪我,也請你忘了我…”
末二,因九子而存在…
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都在身后默默地守護著九子。(。)